“這樣也行……不過等會撤退的時候,你必須跟緊我,如果掉隊了,我不會等你。”灰燼點了點頭,將一支從聯邦軍尸體上撿來的線膛銃分給了獵戶。
獵戶使用的那種老式雙管獵槍發射的是一種粗礪的鐵砂,用來對付野獸或許還將就,但對于有著基礎護具的聯邦軍士兵來說,除非是在五米之內的超近距離被擊中,不然最多也就受點皮外傷罷了。
莉莉帶著獵戶的妻子和女兒繼續前進,灰燼和獵戶兩人則是原路折返,按照莉莉的計算,灰燼至少需要把追兵拖住一個小時以上,她們才有機會拉開安全距離,成功抵達據點,而在安頓好獵戶的妻女之后,莉莉就會回來接應他們。
“一個小時……”灰燼暗嘆了一口氣,就憑他們兩個人要把追兵拖延一個小時,這談何容易。更何況,用不了多久,其他幾支被迷陣引入死胡同里的小隊肯定也會折返回來,那時候他們要面對的,可就不止一支十人小隊了。
灰燼翻了翻自己的背包,那些能用來布置陷阱和障礙物的東西已經全部被他用光了,除了食物和水、一些藥品和彈藥之外,就只剩下一枚燃燒彈了,這玩意不到最后一刻他是絕對不會用的,林子里到處都是干燥易燃的枯枝,至少稍微幾顆火星,就能把整片林子都給引燃……用來和敵人同歸于盡或許是件不錯的道具,可惜他現在還不想死。
英年早逝這種詞匯,聽上去總歸顯得滿是晦氣。
……
第一批進入灰燼視野的追兵比想象中要更少,僅僅只有四個人。
灰燼在迷陣里面布設下的陷阱并不都像“芳斯吉”毒氣那樣可以做到殺人于無聲無息,他們的隊友應該是聽到了其他小隊踩中陷阱的動靜而去進行救援了,但他們所不知道的是,他們選擇的這條路,卻恰好是那唯一的正確答案。
“運氣不錯……”灰燼的臉頰貼在燧火銃的槍托側面,將領頭的那名士官套入了準星之中。
雙方之間的距離只有不到三十米,灰燼蟄伏在灌木叢中,深灰色的偽裝斗篷讓他和地面幾乎混為一體,在他的手邊,還放著好幾支已經填裝完畢的火銃。
“呯!”
扳機扣動,擊錘落下,燧石和金屬碰撞出的火花點燃了槍膛內的火藥,錐形彈頭呼嘯著從槍口射出,那名聯邦軍士官應聲而倒。
“呯!”
幾乎是在同時,獵戶也開了槍,他瞄準的是隊伍末尾的那名士兵,獵戶的槍法一點都不亞于灰燼,子彈是那名士兵臉頰的一側鉆入,從后腦下方貫出,這是足以令人瞬間致命的傷勢。
突然遭到了襲擊,剩下的兩名聯邦軍士兵立馬端起了槍,蹲了下來……然而,在慌亂之中,他們完全找不到襲擊者藏身的方位,反而是自己一直都暴露在對方的槍口之下。
灰燼撇下了打空了的火銃,抓起另外一支,再度開槍,然后再撇下,再抓起一支,再開槍。
整個交火只持續了數息的工夫……不,不能說是交火,只能說是單方面的射殺,聯邦軍的四人,三死一重傷。
那名重傷的士兵被彈丸擊穿的胸膛,他的肺葉已經被打碎,哪怕能夠得到及時搶救,恐怕下半輩子也得在那種棺材一般的維生艙里的度過了,更何況萊茵帝國又怎么會用這種昂貴的醫療設備去救治一名聯邦軍無名小卒。
“解決他。”灰燼對獵戶說道,他距離倒地的聯邦士兵有二十多米遠,反倒是埋伏在另一側的那名獵戶離得更近。
雖然這個家伙必死無疑,但灰燼卻不想被一個將死之人暴露自己躲藏的位置。
獵戶從地上爬了起來,他的手里緊緊握著一柄短刀,弓著腰快步走到了倒地的士兵身邊。
“你……你……你分明……分明是我們的……我們的同族……為……為什么……要……當……當帝國的……走狗?”聯邦軍的士兵瞪圓著雙眼看著眼前的獵戶,他的手捂在胸前的傷口上,血沫不斷地從嘴角溢出。
“為什么……為什么……要和我們……自相殘殺……”
獵戶是一個北蠻人,事實上,生活在托格雷斯要塞以北的居民,大多數都是那些在八十多年前沒有跟著北部聯邦軍隊一起退到寒風群島上、最終歸化萊茵帝國的北蠻人后代,哪怕是在北海岸最大的城市浮冰港里,擁有著北蠻人血統的居民也占據了一半以上的數量。
萊茵帝國并沒有對所有北蠻人趕盡殺絕,任何一個放棄抵抗的北蠻人都可以被接納成為帝國的新公民。
獵戶握著短刀的手顫抖了一下,沒有直接捅下去。
“他是敵人。”灰燼說道,“殺了他。”
“別……不要……求求你……別殺我……”看到對方沒有直接動手,重傷的聯邦士兵似乎是看到了一絲希望,他呻吟著開始哀求……或許他并不知道,就算眼前這個獵戶不動手,過不了多久,他也會因為傷勢過重而死去。
“他是一個軍人,軍人在戰場上是殺人者,任何人在成為殺人者的同時都必須做好被殺的覺悟……不要有什么心理負擔,殺了他。”
灰燼隱約記得,在某本從東方流傳過來的傳記之中,似乎就有著這么一句話殺人者,人恒殺之。
獵戶的呼吸漸漸變得粗重起來,用槍射殺一個人和用刀子殺掉一個人的體驗是完全不一樣的,前者只需要扣動扳機即可,而后者,你甚至能清楚地感覺到鋒銳的金屬割開柔韌的皮膚和肌肉時那種難以言喻的阻滯力,滾燙的鮮血潑灑出來,沾在刀刃上,也沾在持刀者的手上。
“想想你的妻子和女兒!”
這句話似乎是獵戶注入了一股莫名的力量,他一手摁住重傷士兵的腦袋,一手的短刀用力地在士兵的脖頸上劃過。
鮮血噴涌而出,但這一刀卻好像是劃在了獵戶自己的脖子上一樣,他無力地向后跌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息,一直過了差不多十秒鐘才緩過勁來,手腳并用地爬回了灌木叢下的藏身之處。
在這個過程之中,灰燼一直端著槍保持著瞄準的姿勢……如果后續的追兵趕到,癱坐在地上的獵戶將會是一個不錯的誘餌。
他從來就救不了任何人,他能救的只有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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