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單站在原地，雖沒有動作，嘴角肌肉抽搐不停，目光緊盯著火牛腹部，同樣緊張至極。

    赤焰神牛陪伴他三十年，在戰(zhàn)場和江湖間馳騁，立下無數(shù)功勞。在他眼里，這頭火牛早已不是坐騎，宛如親生子女一般，當(dāng)心肝寶貝呵護(hù)。

    后來，火牛陣復(fù)國，威震天下，作為最大功臣，它儼然成為即墨田氏的最強(qiáng)王牌。一旦失去最核心的火牛，還會有火牛陣么，還有即墨這一脈的地位么？

    答案很明顯。

    老頭心痛如絞，所以放出狠話，只要楊崢能保住母子其中一命，無論提出多少酬勞，他都不會拒絕。

    絕不能斷送火牛陣的傳承。

    此時，聽到孫女的呼叫，他驚喜地確信，賭在楊崢身上是正確的，已經(jīng)初見成效，現(xiàn)在到了分娩最關(guān)鍵的時刻。

    楊崢蹲地，閉目運力。

    母牛竭力嘶嚎著，痛苦叫聲響徹院里。

    所有人都心臟緊懸。

    某一刻，楊崢豁然睜眼，幾乎同時，田甜激動地喊出來，“生下來了！”

    一頭幼牛墜地。

    大功告成。

    田單等人聞訊，狂喜地圍上去。

    楊崢則站起身，長吐一口濁氣，擦著滿頭冷汗，走向后方的韓非。

    韓非笑如春風(fēng)，拍了拍的肩膀，恭喜道：“師弟，你能有此機(jī)緣，真是一員福將，接下來要發(fā)財了！”

    誰都想不到，臨時進(jìn)入田府的少年楊崢，竟能幫田家化解這一大危機(jī)。他來的正是時候，又恰好修煉火屬性真氣，這就是所謂的機(jī)緣。

    如韓非所說，田單言而有信，楊崢可以獅子大開口了。

    便在這時，那頭火牛緩緩伏在地上，扭過頭顱凝視著他，溫和地哞了一聲，顯然是在道謝。

    楊崢靜靜看著這一幕，神情肅穆，沒有說話。

    他知道，火牛難產(chǎn)耗盡精力，剛才分娩那一刻，是在他刺激之下的回光返照，此時已回天乏術(shù)，很快就會氣絕。舍大保小，結(jié)局早已注定。

    韓非心思單純，一時想不到這層，興沖沖地道：“師弟，你想要什么？我得提醒你，這火牛在田家的地位太高，你成為大功臣，千萬別只提學(xué)宮名額這種小要求！”

    他帶楊崢前來，主要是為兩件事，找田濟(jì)算賬，請?zhí)飭谓o稷下學(xué)宮寫推薦信。跟這樁功勞相比，一封推薦信自然微不足道。

    楊崢轉(zhuǎn)身走向院外，說道：“舍大保小，一喪一喜，對田單來說，這并非最好的結(jié)果，他的心情會很差。咱們客隨主便，還是看情況再說吧。”

    對于該索要什么酬勞，他心里已有計較，但不確定，田單是否舍得給他。

    韓非有所明悟，跟著他回到客廳。

    第二日清晨，田雄來請楊崢，帶進(jìn)田單書房里。

    說是書房，其實是老爺子的練功房。房里掛滿刀劍弓箭等兵器，中間有張床榻，田單盤膝坐在蒲團(tuán)上，閉目凝神，正在調(diào)理氣息。

    楊崢默默落座，能看得出來，田單氣色很不好。

    寂靜良久后，田單眼眸仍未睜開，悠悠啟齒，“昨日那聲龍吟，我聽到了，你很不錯。我已派人去徐家村查清原委，將所有違紀(jì)者按軍法處置。至于田濟(jì)，大概就是你來府里的目的吧？很遺憾，要讓你失望了。”

    楊崢眉頭微蹙，問道：“您想庇護(hù)他？”

    “庇護(hù)？”田單冷哼一聲，不動如山，“你如果認(rèn)為，老夫是欺軟怕硬之輩，畏懼孟嘗君的權(quán)勢，縱容他兒子欺壓良民，那又何必來找我！”

    楊崢自知失言，趕緊賠罪，心說這老頭脾氣真火爆，一點就著。

    田單表情古板，“那小混蛋了解我的脾氣，知道我厭惡他，也知道我一旦查清真相，肯定會嚴(yán)懲不貸，所以昨天受傷后，他沒敢再進(jìn)城，直接逃回臨淄。”

    想起田濟(jì)來即墨的動機(jī)，他霜眉一皺，怒容未消。

    楊崢心情沉重，攥著拳頭，暗道：“屬于我的東西，不管是好是壞，我都會把它搶回來。事已至此，我只能先去臨淄，在稷下學(xué)宮修道有成，到時再親自雪洗恥辱！”

    無論是為了奪回巨闕劍，還是抱著提升實力的意圖，齊都臨淄都成為他的下一站。只要能成長變強(qiáng)，不再受欺凌，他愿意吃任何苦。

    似乎感知到這份情緒，田單緩緩睜眼，打量著面前的年輕人，濁眸里泛出欣賞之意。

    “你敢跟田濟(jì)拼命，不畏懼權(quán)勢，不獻(xiàn)媚求饒，這份骨氣挺合老夫胃口。雖然沒法幫你主持公道，但我言出必踐，你想要什么，就直接開口。”

    雖然赤焰神牛已死，令田家上下悲痛，但慶幸的是，楊崢及時趕來，幫母牛成功誕子，得以延續(xù)后代，避免出現(xiàn)一尸兩命的最糟糕局面。

    田單恩怨分明，愿意兌現(xiàn)諾言。他靜靜看著楊崢，好奇這少年會提出怎樣的條件。

    楊崢沉默良久，說道：“不瞞前輩，我一貧如洗，其實想要的東西有太多。但我只是舉手之勞，不敢貪功，獅子大開口，不如就要一樣?xùn)|西吧。”

    確實，他現(xiàn)在孑然一身，連僅有的巨闕劍都被搶走，可以說是什么都缺。欲壑難填，田單不可能無止盡地滿足他的要求。

    “什么？”

    “地位，”楊崢微微停頓，補(bǔ)充道：“更準(zhǔn)確地說，我想拜您為師。”

    他什么都想要，但不能什么都要，所以，他明智地選擇了至關(guān)重要的一點。

    現(xiàn)在的他，只是一介草民，最缺的就是身份地位。只要能拜田單為師，成為嫡傳弟子，他以后使用田家的諸多資源，都是理所應(yīng)當(dāng)，用不著再開口請求。

    有了地位，就什么都有了。

    這才是最精明的選擇。

    他站在那里，靜候田單的回復(fù)。

    田單看透他的心機(jī)，沒有答復(fù)，而是反問道：“我憑什么要收你為徒？”

    楊崢料到會有此問，目光湛湛，朗然答道：“憑我的天賦。真人面前不說假話，您既然聽見那聲龍吟，知道我以二境震退四境，那么，以您的眼光，肯定看得出我的天賦。”

    田單眨了眨眼，沒有搭話。

    楊崢繼續(xù)說道：“一人可以興邦，如把我收進(jìn)麾下，以我的天賦和骨氣，只會幫您建立更多功業(yè)，絕不會損害田家。對田家來說，這是筆穩(wěn)賺不賠的買賣。”

    他嘴上是從田家的角度分析，心里則有自己的算盤。

    在亂世之中，若沒有可以倚仗的勢力，難以安身立命，發(fā)展壯大。只靠赤手空拳，就想橫掃天下，無異于癡人說夢。他需要依靠田家，讓即墨城成為自己的后盾。

    “田單以火牛陣復(fù)國，即墨城兵強(qiáng)馬壯，這方勢力在齊國舉足輕重。若非如此，以田濟(jì)和韓非兩人的煊赫身份，也不至于主動登門拜訪。”

    他知道，眼前這位田老爺子，是齊國最粗的幾條大腿之一，連孟嘗君都不怵，如能拿他當(dāng)靠山，或者說是敲門磚，就更容易在齊國打開局面。

    用他前世的話說，這叫政治資源。

    “只要成為田單的高徒，等我去臨淄后，肯定不會再像現(xiàn)在這樣，任由權(quán)貴欺凌，能得到起碼的尊重。以后，我在都城扎穩(wěn)根基，開枝散葉，即墨軍在外部作支援，大家里應(yīng)外合……”

    暗形說

    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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