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光影劇出來已經六點了，初夏的天色尚未黑沉，周圍的高樓上已經亮起了霓虹彩燈。

    凌瀾側頭看向葉云兮，問道：“下樓吃飯吧？四樓有一家寧城精菜館，看評價還可以。”

    葉云兮伸手掠了一下耳邊的長發，其實心里更想趕緊找個地方梳理一下被座椅靠背揉亂的披肩發，但是瞥了一眼女廁的長隊，還是認同道：“好啊，那就去吃飯吧。”

    在凌瀾轉身之后，她偷偷快速用手指梳了幾下頭發，然后趕緊垂下胳膊，裝作無事發生。

    寧城精菜館。

    這是一家中高檔的餐館，氣質正統，并不具有浪漫氛圍，少有學生們聚餐玩鬧，盡管是最熱鬧的周末晚餐時間，大堂里也尚余很多桌位。

    凌瀾用手環連接了店里的點菜系統，打開了顯示著菜品的立體光幕，向葉云兮伸手示意她先選。

    還在惦記發型不可亂的葉云兮趕緊擺手道：“你點吧，我不會點菜呀。”

    凌瀾簡潔的說：“一人點一半。”

    葉云兮想想倒也公平，便翻著光幕，選了一葷一素，示意點好了，凌瀾便又點了兩個葷菜，快速掃視了葉云兮一眼：“多補補。”

    葉云兮也下意識低頭看了一眼自己……喂，他應該不是特指補什么吧！

    但她還是挺直了身體。

    凌瀾看見她的動作，掩飾的輕咳一聲，道：“我是說你太瘦了，不利健康。醫學生的職業病。”

    葉云兮內心的吐槽小劇場沸騰起來，小人甲：“他就是那個意思吧！是吧！”小人乙：“他自己也很瘦啊……雖然有肩寬撐著，還有點肌肉，看上去倒也還算勻稱……”小人甲：“花癡警告！警告！”葉云兮內心無語：“……喂，你們夠了！”

    葉云兮暴力鎮壓了腦海里的精分現場，順著話題解釋道：“我是一直消化功能不太好，所以也就胖不起來……嗯，用古醫學的說法屬于脾虛，吃得下但消化慢的那種。”

    凌瀾點頭：“我們也上過古醫課的，不過總覺得古醫學理論有點玄，我們同學普遍都……不太懂。”

    葉云兮垂眸，他的本意大約是根本不相信吧？別人不說，表哥就屬于根本不信的，聽起來凌瀾也差不多……好吧，興趣相投層面先扣一分。

    她忽然覺得花癡發熱的頭腦降溫了些。她微微自嘲的想：“難道我真的就開始考慮長久相處了？我又有哪里配得上？顏值？學歷？智商？情商？家庭？……完全沒有吸引人的長處吧。他大約也只是顧及表哥的面子吧。”

    凌瀾頓了頓，又道：“你喜歡古醫學？那倒可以探討一下，我確實不是太明白古醫學的理論思路。”

    葉云兮抬眼望去，男生的眼眸真誠平穩，既沒有不屑，也沒有討好。

    她的心又忽然軟化了，暗中咬咬牙：“管他呢，送上門的帥哥，不管他是真誠的還是敷衍的，現在開心就好……我才不怕失戀呢！”

    凌瀾當然不知道對面的女生心思百轉，只看見她垂眸又抬眼，直視自己，黑白分明的眸子意外的明亮，然后她展顏露齒而笑，語氣輕快的應道：“好啊。”

    這家店菜上的頗快，也不知道是烹飪機做的還是廚師做的。

    葉云兮想通了，也就不那么顧及形象，毫不矜持的大快朵頤起來，鼓著腮幫子猶如一只囤貨過冬的小松鼠。

    “……反正已經說過自己吃得下了！大不了明天早飯省略，等餓了再吃！”

    凌瀾吃飯速度很快，葉云兮才吃到一半，他就已經吃飽了，用公筷挑出肉來放到葉云兮碗里，最終葉云兮的食量也扛不住了，摸了摸肚皮，嘆氣道：“真吃不下了……有點浪費啊，就算打包也沒用，宿舍又不方便儲存和加熱。”

    凌瀾倒是干脆利落：“吃不下就別撐了，正好散步回去。”便起身買單。

    葉云兮偷偷按了幾下雙手虎口附近，打了幾個飽嗝，便也起身跟過去。

    凌瀾已經買完單，轉身看見她，微微頷首道：“走吧。”

    走出商業樓，已經是華燈初上，初夏的晚上夜風怡人，輕輕吹起葉云兮的黑發。兩人如有默契般放緩步速，悠然散步回程，雖然如來時沉默，但氣氛卻是帶著愜意的輕快。

    葉云兮心情不錯，背著手，微微彈跳著步伐，抿著唇，眼神明亮，腦袋隨之一點一點，仿佛在打節拍。凌瀾偶爾側頭看見，仿佛受到感染，肩背線條放松些許，嘴角也微微勾起了弧度。

    輕松的路程便顯得格外的短，很快就已經回到了校園。葉云兮此時倒微微羞怯起來，害怕遇到熟人打趣，放慢了腳步，猶如做賊般東張西望。

    她忽然眼神一凝，似乎還真是看見了熟人，凌瀾正好側頭看見，便隨著她的眼神望向昏暗路燈下的身影。

    那是個嬌小玲瓏的女生背影，隱約還能看見她臉頰上貼著的耳機話筒的反光，似乎是在和誰通話，儼然便是葉云兮的室友吳靜。

    葉云兮吐了吐舌頭，怕被吳靜看見回去要被八卦轟炸，便放輕腳步準備迅速溜走，剛要轉過目光，卻瞥見吳靜舉起另一只手靠近臉頰又放下，像是在擦眼淚。

    葉云兮頓住了腳步，轉回目光仔細盯著吳靜的動作，凌瀾也不解的隨之停步。吳靜始終沒有轉過身來，但葉云兮終究還是看清了，吳靜確實在一邊通話一邊哭泣。

    葉云兮的心情忽然沉落下來，她不是沒見過吳靜的哭泣，但此情此景，卻依然不知道如何是好。她張了張口，卻沒有喊出聲，抬了一下腳步，卻也沒有向前邁步。

    “或許不該打擾她會更好？但靜靜的心理狀態……”

    凌瀾陪在旁邊沉默的站了一會兒，他沒有多看吳靜，而是側過身，似乎在看著葉云兮，也似乎并沒有在看什么。直到葉云兮終于呼出一口氣，轉身繼續自己的回程，才邁步跟隨上去。

    葉云兮沒有再回頭看那個昏暗的角落，沉默了走了一小段路，才似自語似傾訴的說：“只有自己才是自己的指路明燈，若不能自救，則無人能救。”

    凌瀾沒有說話，只是看了她一眼，眼神中帶著幾分驚訝和幾分了然。

    葉云兮又怔了少刻，忽然甩了甩頭，擺脫了剛才的情緒，側頭向凌瀾說：“抱歉，剛才有些走神啦，冷落你了。”旋即意識到，其實之前也一路沒說話，只是剛才那一會兒心思確實沒有在凌瀾身上而已。

    凌瀾輕輕搖頭道：“沒關系，吳靜也是我的師妹。”他似乎猶豫了一下，“沒什么，我能理解。而且你說的沒錯，每個人都背負著自己的責任，沒有他人有義務幫忙，而且的確也沒有他人可以拯救一個不愿自救的人。在醫院尤其感受深刻。”

    葉云兮微微意外于他言中的開解之意，心情忽然有些柔軟，輕輕笑道：“謝謝你的理解。”

    余下的短短一段路映照著月光，格外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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