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云舒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睡夢中顧云舒又回到了熟悉的病房里,奄奄一息的躺在潔白的床單上,進進出出的醫生和護士都面露不忍。
爸媽跟弟弟就站在床頭努力保持微笑。可媽媽的眼眶通紅,爸爸的喉結不斷上下滑動,從小到大一直關系親密的弟弟更是有些控制不住,捂著眼睛帶著哭腔撂下一句:“哥,我上個廁所。”
說完就頭也不回的沖了出去。
顧云舒忍不住在心里嘆了口氣,這是躲到外面痛哭流涕去了吧。
即便大家早有心理準備,但這一刻真正來臨時,依然會悲傷滿溢。
顧云舒已經在病床上耗費了許久,也是顧云舒主動提出放棄治療。再這般折騰下去不僅會耗光家里本來就不多的儲蓄,治療階段同樣會讓病人痛不欲生。
已經看淡一切的顧云舒,并不是那么懼怕死亡。
唯一放不下的,只有傷心欲絕的親人們了。
漸漸的,顧云舒的眼皮越來越沉,雖然心中戀戀不舍,但可惜死神并不等人。
媽爸一人緊緊握住一只顧云舒的手掌,淚水再抑制不住的順著臉頰滾滾而下。折返回來的弟弟徑直嚎啕大哭著撲到顧云舒身上,死死的抱住了顧云舒清瘦的身軀。顧云舒有心想抬頭揉一揉弟弟的后腦勺,卻渾身一絲力氣也抽不出來。
顧云舒疲倦的垂下眼簾,再見了,我熱愛的這個世界。
就在顧云舒的雙眸即將闔上的那一瞬間,突然有人快步沖了進來,抬手在病房的木門上重重一敲:“等等!”
剛準備閉眼的顧云舒猛地一怔,這聲音似乎有些耳熟。
顧云舒掙扎著抬起眼皮,那人越來越近,直至走到床邊彎下了腰,顧云舒這才發現,啊,來人啊,救命啊,大白衣你不要以為你穿了一身白大褂,就可以混進醫院冒充醫生。
扮成醫生的陸峰主從身后慢慢掏出一個針管,都快翹辮子的顧云舒嚇得渾身一個哆嗦。
只見那針管如同手臂般粗細,針頭壓根就是一支鐵吸管,不靠譜的陸峰主正舉著針管在顧云舒的身上比比劃劃。
“我能治好他。”顧云舒聽見這位陸峰主如是忽悠自家爸媽,弟弟更是恨不得直接給陸峰主跪了。
那吸管粗細的針頭在顧云舒的頭上晃來晃去,顧云舒緊張的咽了口唾沫,恨不得直接閉眼上天,可每每眼簾一垂,那針頭就在眼皮底下那么一晃悠,晃得顧云舒又膽戰心驚的睜圓了雙眸。
“你真的……”媽媽激動得渾身顫抖,“治得好他?”
并不能好嗎!顧云舒心底在咆哮!他只會搞死我好嗎!不,我本來就要死了,都要死了你也不放過我嗎大白衣!是有多大仇多大很!
陸峰主從容點頭:“能,不過我有一個條件。”
爸爸連連點頭:“什么條件我們都答應你,多少錢我們都救!”
沒有錢了!咱們家已經沒有錢了!大白衣很有錢的你們不要再給他了!留著給弟弟娶媳婦兒不好嗎!
“我不要錢。”陸峰主目光深邃,“治好他以后,他不能再留在這里,他要隨我而去,永遠不能再回來,你們可以接受嗎。”
不接受!絕對不能接受!我死在這里挺好的!干嘛要跟著大白衣走!大白衣壞心眼辣么多肯定會折騰死我!
弟弟一把抓住了陸峰主的雙掌鄭重道:“我哥哥,以后就交給你了。”
媽爸也是點頭應下:“請你以后好好待他。”
顧云舒:……媽噠,你們問過我的感受嗎,這種嫁女兒的氣氛究竟是怎么一肥四!
陸峰主揚唇輕笑,然后將手中的針管剛剛舉起:“好。”
顧云舒拼死瞪眼,大白衣你要是敢扎下來,咱們倆沒完!
似乎是聽見了顧云舒的心聲一般,陸峰主把針管挪開了些,然后俯身含笑在顧云舒的面前輕聲低語:“咱們倆完不了。”
顧云舒緊張的看著那張俊臉越靠越近,最后兩人的鼻尖輕輕對上,陸峰主又突然將頭一偏,一雙薄唇慢慢的壓了上來。
這是一個悠長又溫柔的吻。
那一剎做了單身狗二十年的顧云舒居然覺得有些完美。
終于在臨死前獻出了初吻,雖然這初吻的對象一言難盡,但顧云舒心滿意足的回應了許久,等到上了天也能吹噓自己可不是連嘴都沒親過的童子雞。
我跟人接吻了,顧云舒喜滋滋的想,這人還是牛逼哄哄的玄玉峰峰主,你們哪個比我叼?
兩人唇齒交融間,突然有一股灼熱從陸峰主的舌尖緩緩溢出,順著顧云舒的咽喉慢慢滑落下去。初時顧云舒只覺得五臟六腑都要燒起來一般,難受得剛想哼哼唧唧,陸峰主又卷土重來,將顧云舒吻得七葷八素。
很快那股讓人不適的灼熱感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清涼,仿若初春的清風拂面而過,又好比深秋的涼意讓人渾身舒暢。
顧云舒舒服的瞇了瞇眼,身上的病痛也一去不復返。待到陸峰主緩緩起身,又用指尖在顧云舒的唇瓣上輕輕一拂,顧云舒雙眸一睜,一骨碌的從病床上直起身子,然后驚喜不已的活動了活動手腕。
這是真的治好了?
陸峰主彎腰將顧云舒抱在懷里,然后沖著目瞪口呆的另外三人點了點頭:“我把他帶走了。”
爸媽跟弟弟趕緊快步上前,媽媽依依不舍的捋了捋顧云舒耳邊的碎發,目光溫柔的問上一句:“還痛不痛?”
顧云舒笑著搖頭:“不痛了,真的不痛了。”
媽媽的眼淚一下便滑落了下來,只是這一次,驚喜遠大過離別的悲傷。
“要好好的。”爸爸和藹的淺笑低語,顧云舒努力將唇角高高揚起,還擼起袖子握拳一比。
你看,我很有力氣,我會過得好好的。
弟弟的眼睛紅得跟兔子一般,眼巴巴的看著陸峰主懷里的顧云舒,想要伸手又有些不敢。顧云舒笑著在弟弟的頭上重重揉了一把,然后拉著臉一通威脅:“再考倒數第一你就完了!”
弟弟的臉色有如便秘,墨跡了老大半天,才咬著牙重重一點頭:“我下學期肯定能進前十!”
當陸峰主抱著顧云舒騰空而起時,顧云舒把自己的小臉藏在陸峰主的胸膛里,偷偷的抬手抹了抹眼淚。
正傷感間,突然頭上傳來一句:“哭什么,不還有我么。”
顧云舒心里一下就踏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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