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已是暮春時分,沈靈煙離開七月有余了。
秦蘇羽到底沒回柔然,也沒看上旁人,仍是不死心地糾纏著林瑾玉,只是她連能瞥見林瑾玉一片衣角也難,可就是這樣,她還是不死心。
叫人疑惑的還有皇帝的態度,去年接風宴上皇帝曾直言叫秦蘇羽另選他人,可如今不知為何,對秦蘇羽不懈追求林瑾玉一事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旁人若問起,皇帝也只笑道:“臣子的私事,朕不好插手,至于柔然公主,為著兩國交好,朕自然不能強行賜婚。”這下,眾人心里又有了計較。
其實,不為外人所知的是,皇帝曾受到兩封信,一封來自柔然之主,不過無人知曉書信的內容,只是不久后,鎮守邊關的敬王不知不覺處理了一個副將,至于小蝦米之類的就不知處理了多少。而另一封信自然出自沈靈煙之手,自然也無人知曉書信的內容,只暗衛知皇帝看完后神色頗為復雜,良久嘆息了一聲。
對于皇帝態度的轉變,林瑾玉不置一詞,對秦蘇羽依然敬而遠之,推拒了同僚的宴請,對于試探般送來的美人直接賞賜給了部下,要知道,將軍府除去東院沈靈煙的幾個婢女,滿府多的是男仆,陽盛陰衰,正愁不知該如何解決男仆們的終身大事。
見林瑾玉眼皮也不抬地就打發了鶯鶯燕燕,暗一笑得暢快,脫口而出道:“送吧送吧,多多益善,還有不少兄弟夜里孤枕難眠呢!”語氣忽而低落了起來,“也不知夫人如何了,大半年都過了……那老頭怎的這般絕情。”
林瑾玉握著書冊的手一頓,濃密的睫毛在眼瞼投下厚重的陰影,說不出的冷清和克制。見此,暗一便知自己說錯話了,暗罵了自己一聲,故作輕松道:“公子您放心,夫人定會平安歸來。”
林瑾玉不置一詞,事實上,自從沈靈煙走后,林瑾玉的話就少了,只剩周身仍有溫潤的氣息,可行為處事卻與當初那個陰狠少年如出一轍,只能說,能叫他柔軟的人不在身邊了。
王叔忽然匆匆而來,神色不大好,只是還未說話,俞飛鴻就飛奔而來,滿臉的絕望,是林瑾玉從未見過的,林瑾玉的心立時就狠狠地揪了起來,卻是話也說不出口,只那冷若寒霜的眸子擭住了俞飛鴻的臉。
俞飛鴻也沒說話,只是將手上的書信顫抖著手遞給林瑾玉,豆大的淚珠冷不防落下,暈濕了宣紙。暗一驚慌不已,看了眼一言不發的林瑾玉,目光便死死地盯住那封書信。
林瑾玉伸手接過,卻突然實力一般,書信輕飄飄的掉落,林瑾玉卻怔然,僵住似的一動不動。暗一心焦不已,忙俯身撈住,再顧不得那許多,三兩下取出書信,卻見偌大的宣紙上之后兩字,“危矣”,暗一踉蹌后退。
即便只“危矣”二字,眾人也知曉是何意,一時間,三人都將目光定在林瑾玉身上,沈靈煙對于林瑾玉之重,誰也說不出來,如今……
林瑾玉大夢初醒一般,冷冽的目光掃過那兩字,沒有三人擔心的崩潰慌亂,反而鎮定得出奇,抬手望向俞飛鴻,啞聲問道:“她在哪里?”林瑾玉是知道的,俞飛鴻多少知道沈靈煙的消息,只是俞飛鴻不說,他就不問,他只要知道沈靈煙安好就滿足了,可如今……
俞飛鴻拭了淚,搖頭道:“我雖然能知道煙兒的消息,可我的確不知煙兒在何處……”話還未落,林瑾玉就消失在三人眼前,三人一驚,暗一忙跟上,只余下俞飛鴻與王叔面面相覷。
都道屋漏偏逢連夜雨,二人還未緩過勁來,又有下人慌張前來稟報道:“王管家,錦衣侯府有人前來報喪,說是,說是侯夫人去了……”此話不亞于平地起驚雷,俞飛鴻登時怔愣在原地,好半晌才回過神道:“快,想法子通知你家將軍。”又轉頭對那下人道:“帶我去找前來報喪之人,前兩日還好端端的,怎么,怎么就……”
俞飛鴻疾步而去,王叔迅速往東院去,東院有能找得到林瑾玉的人。
卻說俞飛鴻一見報喪之人身著白衣,喉頭一哽,什么話也問不出口,當即叫人牽馬,馬不停蹄地往錦衣侯府去,滿心苦楚,沈靈煙生死不知,許氏又突然身亡,日后她該如何面對沈靈煙?不管是活著的沈靈煙還是死去的沈靈煙,自己分明答應了她,好好照看許氏的……可許氏身子無礙,怎的突然就去了?
錦衣侯府入眼皆是素縞,俞飛鴻在府門前靜靜站了一會,才抬步而入,步伐沉重,一顆七巧玲瓏心也沉得不能再沉重。
“這不是宣平世子夫人嗎?”沈靈筠,被關禁閉許久的沈靈筠因著許氏的離去被放出來了,“你來了也好,沈靈煙那個病秧子也許早不知道死哪去了,如今你來,也算是替了沈靈煙,不叫那個老……母親無人送終。”言罷冷哼一聲。
俞飛鴻冷冷地瞥了眼沈靈筠,對一旁的下人吩咐道:“你去安陽伯府請了我母親過來,就說錦衣侯府無一管事之人,請她來幫襯一二。”
說來也奇了,那下人仿佛沒有看見面目猙獰的沈靈筠,半點質疑也無地離去了。而俞飛鴻徑直往正堂去,權當沈靈筠是不存在。
“你給我站住!”沈靈筠咬牙切齒,目露怨毒之色,“你是個什么東西?憑什么在錦衣侯府頤氣指使?什么叫錦衣侯府沒有管事之人?我母親的喪事自有我來操持,你個什么也不是的外人憑什么干涉?”沈靈筠怎能不惱火,在林家受盡了委屈,就想趁著這會操持好許氏的喪事,在沈琰跟前博得幾分面子,往后回林家也有底氣不是?可好好的算盤偏叫無甚相干的俞飛鴻一句話給打散了。
俞飛鴻頭也不回的走了,仆從也來去匆匆地忙碌著,只沈靈筠身后的丫鬟眼觀鼻鼻觀心地低著頭,生怕無人理會的沈靈筠回頭拿她們開刀。
“賤人!”沈靈筠怨毒地罵了一句,回頭一掃腦袋沉沉的丫鬟,冷哼一聲,快步朝正堂去,她心知當務之急是操持好許氏的喪事,只要得了沈琰的支持,往后想做什么不成?
俞飛鴻老遠就望見形容憔悴的沈琰,仔細看了一會才上前道:“侯爺,節哀。”又環顧了四周,目光落在棺木上,片刻才道:“方才我自作主張請了我母親前來幫襯一二,想來侯爺不會怪罪吧?”沈靈煙走后,俞飛鴻不僅經常出入將軍府,亦是錦衣侯府的常客,其間的情分不同于旁人。
沈琰嘆了口氣,“我怎會見怪,還是你想得周到……能得你這一手帕交,是煙兒的福氣,只不知她如今如何了,她娘……唉,怕是最后一程也送不上了。”也說不出沈琰悲傷與否,但疲憊是真的。
“我與煙兒不分彼此,夫人這一程,就由我來送。”俞飛鴻不再說話,徑直走向李媽媽,一如往日的刻板冷漠,只雙眼愈發無神了,“嬤嬤,我有話問你。”
李媽媽看了眼棺木,輕輕點頭,帶著俞飛鴻往旁去了。
沈靈筠氣沖沖而來,卻未看見俞飛鴻,不由疑惑,不過并未多想,只是收斂了脾性。故作哀傷地走向沈琰,委屈道:“父親,方才我遇著宣平候世子夫人了,她不由分說地指責了我,還派人去請了安陽伯夫人,這叫外人怎么看錦衣侯府?”
沈琰看了眼沈靈筠,疲乏道:“是我同意的。”
沈靈筠一噎,怨毒的神色轉瞬即逝,隨即愈發委屈道:“父親,我知道往日是我不知事……母親的喪事我會好好操持的,何苦叫旁人插手?”
“你若有心,守在你母親跟前吧。”沈琰擺擺手,“安陽伯夫人與你母親交情深厚,不知什么外人,且喪事不用于家宅小事,自然由安陽伯夫人操持較為妥當。”
沈靈筠還想說什么,卻見林瑾玉與俞飛鴻同李媽媽從旁出來了,望見那張魂牽夢縈的俊臉,沈靈筠將話咽下了,強笑著要與林瑾玉打招呼,可林瑾玉眼神也沒給一個,沈靈筠心頭一滯,繡帕下的青蔥十指攥得指節發白。
林瑾玉染香跪拜,俞飛鴻卻滿面怒容地往外去,李媽媽猶豫地看了眼俞飛鴻離去的背影,卻沒有動作,就聽得林瑾玉道:“由她去吧,若是煙兒在也會如此。”
許氏的死不簡單,且不是李媽媽等人已知的不簡單。
俞飛鴻攜怒而去的是柴房,里面關押著一奄奄一息的婢女,經多番查證,正是該婢女投毒使許氏身亡。自然,許氏被害生死之后,蘭筑院的蘭姨娘首當其沖,畢竟蘭姨娘有寓意陷害的前科,可蘭姨娘到底是洗心革面了,只要盛哥兒平安長大,她也就無所求了。最后,查出了個野心勃勃的婢女,可眾人心里仍有質疑,卻無人敢說,畢竟許氏確實中毒死了。
柴房的人被打開時,躺在地上之人灰暗的眸子亮了一下,復又歸于死寂,隨后手腕傳來鉆來的痛,隨即聽得來人道:“你有這個心思,死不足惜,可我不會叫你這么便宜就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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