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似若無其事，其實琉璃的內心并不平靜。
腦子里似乎有兩個小人在左右拉扯。一個說，身為人子，父母之仇不共戴天，理應粉身碎骨相報。更何況，先天后近乎是拼盡性命的來保全她；另一個說，她是琉璃，不是鳳卿，人死如燈滅，前生今世，早就塵歸塵土歸土了。況且，道觀和贏旭也與她是親兄弟，尤其是道觀，從小照顧她長大，似父似兄。
等等等等......
琉璃揉了揉泛疼的額頭。
“那你想如何？”
明兮怔愣住，他其實也不知該如何。在天同告知他真相之后，他心中充滿悲憤，才有了接下來的事。
可跟琉璃一系列歪纏下來，又好像冷靜了些。
沉默半晌，他道：“我想報仇。”
琉璃問：“如何報？”
明兮脫口道：“自然是血債血償。殺天后，滅姬族。”
琉璃盯著他，“如何殺？如何滅？你不過一個剛飛升的上仙，就算我同你一起，我不過是個仙君。難道你要為了私仇，拉長生宮和姬族還有天后對抗？這可是擾亂整個仙界安定！如果仙界大亂，魔族必定趁虛而入，到時，仙界和凡間都不得幸免。尸積如山，血流成河，就是你想要的結果？！”
“不！不！”明兮眼前浮現曾經去過的潁川城尸積如山血流成河的模樣，立刻受不了的否定。
“可母后......母后實在太可憐了......”他抱著頭緩緩蹲在地上。
是啊！琉璃嘆息。
鳳卿出事的時候，天帝因為仙界中事就曾放棄過她。后來，她生明兮后查出中毒，天帝也沒追查，又是被放棄一次。如今，她也打著大義的旗子，勸服明兮放棄。
琉璃鼻頭一酸，眼睛立刻變得濕潤。先天后，確實太可憐了。
不！為何被放棄，被迫顧大局的總是那個女子呢？
她彎腰把痛苦的抱著頭的明兮扶起來，道：“好了，別哭了。我們想辦法還她一個公道就是！只是，這件事你必須聽我的。從今往后，不得擅自去天宮，不得擅自見天同，不得擅自與天后和她身后的姬族起沖突。”
明兮紅著眼睛依賴的看著她，問道：“那我們該如何做？”
琉璃道：“你要做的就是繼續用功修煉，無論做何事，前提都是自己要有本事。其他的，就是要等，這不是一蹴而就的事。狐貍總會露出尾巴，逮住他們的錯處一舉滅了就是。”
明兮道：“最后一個問題，為何不讓我見天同？”
琉璃道：“這個問題，你要自己想，自己琢磨清楚。”
明兮沉吟，“難道你是擔心他會阻攔咱們報仇。”
琉璃冷著聲音呵呵了兩聲，白了他一眼道：“仙界傳言，先天后是仙子中少有的靈慧溫婉，天帝更是富有四海英明神武，怎得你一點都不像她們親生的？或許你該問問天同星君，是不是小時抱錯了！”
她擺手示意明兮不要多言，“你下去好好思量思量，別什么事都要別人提點才能想明白。另外，每天修煉之余，把仙界歷代史籍給我統統抄寫一遍，既能練字，還能練練你的腦子。”
明兮深吸一口氣，只得憋屈著答應著退下去。
待明兮走遠，玄麒走到石桌旁坐下，笑著道：“你這樣說他是不是太狠了？”
琉璃倒了一盞茶遞給他，道：“以前只當他是心思單純，所以只想讓他專心修煉，有能力保護自己，才不會再被人欺負。現在才知，他可不是普通的心思單純，是真傻，蠢的這般容易聽信旁人說的，而不經任何求證。若不管他，才是對他不負責任！”
說罷，她看向一旁的一叢闊葉花樹，道：“出來吧！”
三指寬的綠葉輕輕拂動，從后面閃出一道白色身影，正是贏旭。
他不是故意偷聽，母后傳信給他，讓他離開紫竹林，即刻回天宮。他得琉璃悉心教導三百年，如何都要等她回來親口告辭才行。
聽到動靜，他趕來這里，卻正好聽到‘先天后’‘姬樂君’‘姬族’‘報仇’等字眼兒，才沒有避開，站在花樹后繼續聽下去。
少年身體緊繃，眼神復雜，眼圈泛紅，想來也是不好過了。
很多事情，都是不知道比知道要更輕松、更好過些。
他嘴唇翕動，“我，我不是故意偷聽的。”
琉璃點頭，“我知道。”
贏旭沉默，半晌，才道：“我是來告別的，母后傳信來讓我回天宮，以后就不回紫竹林了。”
琉璃看著他點頭。事到如今，她也不知該和他說些什么，感覺說什么都沒意思。
贏旭眼中漫上些委屈，強抑著難過，身體因用力有些微發抖。
見她沉默不語，他僵硬著轉過身，抬步準備往谷口而去。
琉璃嘆息一聲，輕聲道：“贏旭，在不知道該何去何從的時候，我們只要做好自己就是。你是個聰慧的孩子，回去后當好生修煉，有不解的地方可寫信問......道觀師兄。如果不想開口問人，就耐心等待，讓時間自動給出答案。”
她本想說的是‘寫信問我’，想到今后的立場恐會為難，便轉而言道‘問道觀師兄’。
道觀師兄是贏旭的同胞兄長，位置、立場相似，想來也能更急他所需吧！
倒是比問自己要好上學多了！
贏旭駐足片刻，低低的應了一聲，就大步離去。
琉璃看著他遠去的背影，有些唏噓和傷感。
贏旭當初被自己用困陣困了三日，天帝派人把他送到長生宮。那時，他還是一個蠻橫而嬌縱的懵懂少年，被扔給陌生且與之有過節的她，這一下就三百年，長成如今白衣翩然磊落坦蕩的模樣，和明兮更是親密無間。
誰知一夕間，就被放在了對立的位置，還真是世事難料。
琉璃轉過頭來看選，聲音中帶著些飄忽的委屈，“玄麒，你說我是不是老了？”
玄麒莞爾，愛惜的輕撫她烏黑的長發。
“誰說的！我們琉璃還沒嫁給我，如何會老？”
琉璃被他逗笑，道：“你的意思是只要我嫁給你，就永遠都不會老了？不對，誰要要嫁你了？”說到一半才反應過來，精致的眉眼間被羞澀浸潤的有了幾分嫵媚的嬌妍。
玄麒的笑聲低沉而愉悅，清朗的響徹在風中。
琉璃無視發燙的臉頰，趕緊轉移話題，道：“我等會兒回長生宮，把將日凌霄殿的事告知師尊，還有先天后的事，也讓師尊有些準備。”
玄麒點頭，道：“嗯，我陪你一起去。”
琉璃道：“不用了，你就留在家里吧！贏旭走了，留明兮一個，我不放心。”
玄麒點頭，卻還是改動了一番谷外的陣法后，送琉璃回長生宮之后才返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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