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213.

    二零零七年六月三十日的上午八點，天空湛藍得很純粹，空中沒有半點浮云的污染，太陽散發著熾熱的光芒依舊烘烤著偌大的北京城。

    徐薇在某商場有一場新書簽售會，那一天去參加簽售會的人有很多，但獨獨沒有鄧夢伊。本來依著鄧夢伊忠貞不渝的性格，對任何關于徐薇的事情都會捧場的才對。但徐薇也沒想太多，她認為先把眼下的簽售會辦完了再去找鄧夢伊也不遲。

    徐薇坐在一把桌子前，面帶微笑著地往每個人朝她遞來的書簽上她的名字。這時候，有一個看上去也才二十來歲的女讀者拿著徐薇的新書放在徐薇的眼下，然后問徐薇一個奇怪的問題：“徐作家，你的處女作《紅豆》是真實發生的嗎？”

    徐薇聽到這個讀者發出的疑問，自然是不會不理。她對每位讀者提出的問題都會很有耐心地如實回答，只要不要涉及她的生活隱私。

    徐薇抬頭看向那位讀者，發現這位女讀者長得還挺水靈漂亮。徐薇微笑著告訴她：“哦，看來你對這個問題很感興趣啊。是的，正如你所想，我當時構思這本小說就是因為我的個人經歷才有感而發的。”徐薇已經往書的扉頁簽上自己的名字后遞給那位女讀者。

    困惑女讀者好幾天的問題終于被解開，讓她安心地放下心中的大石頭。她接過徐薇遞給她的書，心安理得地跟徐薇說：“徐作家，我現在的情況恐怕就跟您的處女作中的女主一樣糟糕啊。”

    那位女讀者說完這番話后便默默地離開了那里。徐薇開始揣測那位女讀者說的話里的蹊蹺，她怎么愈發感覺那位女讀者現在的處境跟趙一寧有所神似。徐薇本來是想多問那位女讀者幾個問題的，但顧及后面還有讀者要給簽名才放下內心的疑惑。

    至始至終，徐薇連那位女讀者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徐薇唯一能記得的也只有那位女讀者上身穿的白色格紋T恤、下身穿的藍色牛仔裙、腳上穿的白色帆布鞋。她有跟徐薇一樣的中分披肩短發，但發色略顯棕色。在她白皙如雪的菱形臉上有一對漂亮的云霧眉、一對好看的杏仁眼、一個精巧的小鼻子和一個可愛的微笑唇。那位女讀者可人的模樣走在人群中簡直是最搶眼的存在，徐薇想不留意她都難。

    ……

    很快，徐薇的新書簽售會圓滿地結束了，可鄧夢伊卻始終沒有出現在現場讓徐薇很掛心。徐薇剛打算站起來離開會場，結果放在她包包里的手機響起鈴聲來了。徐薇不慌不忙地把手機從包包里掏出來，她定睛一看原來是鄧夢伊打來，這讓她高興的。

    她馬上接通了，還指責著鄧夢伊：“夢伊，你在哪？今天有我一場簽售會，現在都結束了都，你怎么沒來捧場啊，我可不高興啦。”

    鄧夢伊說：“徐薇，對不起啊。不過你以后的簽售會還是見面會什么的，我都不可能去參加了。”

    徐薇就納悶了，問鄧夢伊：“夢伊，怎么了？”

    鄧夢伊說：“我現在坐在一輛去機場的出租車上。我不是早跟你說過了嗎，我馬上就要開始一個人的旅行啦。”

    徐薇很意外，沒想到鄧夢伊這么快準備好去旅行了。雖然徐薇從很早開始就做好了鄧夢伊遲早一天會離開她的心理準備，可真正到了那一天的時候才發現——做再多充足的心理準備都免不了要震驚。

    徐薇賭氣的氣勢慢慢收斂了，反之開朗地笑著說：“哦，這樣啊。夢伊已經什么都準備好了啦，現在打電話給我是想跟我告別的呀。話說，你想去哪啊？”

    徐薇說著說著就悄悄地流下了眼淚，她很納悶了，她明明已經做足了心理準備，可她為什么還要感到依依不舍地哭呢。只是徐薇很小心地流眼淚，所以鄧夢伊不會知道徐薇已經哭了。

    鄧夢伊說：“我想先去加拿大，我一直都很好奇那個地方到底有什么魔力能夠讓羅爾杰忘記了我。”

    鄧夢伊到現在還在掛念羅爾杰，徐薇都有點擔心鄧夢伊放不下。徐薇撅著下唇，說：“你還愛著羅爾杰啊？”

    鄧夢伊說：“沒有。我只是單純地想去加拿大旅行而已。徐薇，此時此刻我有好多話想跟你說。”

    徐薇說：“好阿，你說呀。”

    鄧夢伊說：“徐薇，我很羨慕你十八歲那年能一個人到外面流浪，我也憧憬著那樣無憂無慮的生活。是的，好多人都奉勸我，女人不要一個人去流浪，因為那樣不安全。我很疑惑，為什么女人就不能自己一個人去旅行呢？我才不要做那種軟弱的女人，我才不要被孕育在溫柔鄉里，我也要學徐薇你一樣堅強勇敢。現在一寧走了，徐薇你事業有成，羅爾杰和我爸爸也不要我了，我變得無拘無束，我想要有自由自在的生活，我想學你一樣到外面放蕩不羈。這個籠子太小了，它關不住我。我恐高，但我不得不學會向遠方飛翔。我清楚自己恐高，但我只要目視前方就不會覺得恐懼了。徐薇，我可不可以學你一樣四海為家啊？”

    徐薇已經忍不住嚎啕大哭的沖動了，可她不能在公眾場合下哭出來啊。她起身往洗手間跑去，然后進了洗手間放開聲音地哭起來，說：“夢伊，我不是說過嗎，現在這個世上除了你自己都沒誰可以阻止你去放蕩不羈了。你要做什么都是你的自由，飛向更遠方吧，幫我去看看埃菲爾鐵塔有多高，大笨鐘有多大，自由女神像有多宏偉。籠中鳥飛出去的那一天起，整個世界就全都是它的了。”

    鄧夢伊聽出徐薇在哭，她明白徐薇是對她很依依不舍才發出的哭聲，她不愿看到徐薇因為她而嚎啕大哭。可她現在也很想哭，因為她馬上就要和徐薇分別了，而且還不知道能什么時候回來。

    鄧夢伊聲音抽抽噎噎著說：“徐薇，你……你干嘛哭啊，我都……都沒哭，哭……哭什么哭啊，我只是去旅……旅行而已，放心啦，我還愛著……愛著你嘛。你不是……不是說過要當男孩子嗎？既然要當……男孩子就別跟娘們……一樣哭了。”

    徐薇哭中帶笑地說：“你不也在哭，而且哭得還比我厲害。”

    鄧夢伊慢慢地平復好即將離別的傷心心情，抽了抽鼻涕，笑著說：“好阿，我……我不哭，我們都不哭，我們要堅強。我馬上就要走啦，你能不能唱歌給我聽呢？”

    徐薇說：“既然你我要離別了，我就不唱《再會了》，我唱李叔同的《送別》給你聽吧，比較應景。”

    鄧夢伊說：“好呀，你唱吧。我看看你到底是不是一個被寫小說耽擱的歌手。”

    徐薇是一個害羞的人，唱歌這種事還是想找個沒人的地方做。她來到一個鮮為人知的地方，然后清了清嗓子，開始高歌：“咳咳……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晚風拂柳笛聲殘，夕陽山外山。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瓢濁酒盡余歡，今宵別夢寒。”

    鄧夢伊聽完這首歌后都陶醉了，看來徐薇還真是一個被寫小說耽擱的歌手啊。鄧夢伊還想再聽徐薇唱一遍，說：“好好聽啊，徐薇，能不能再唱一遍？”

    徐薇很高興鄧夢伊能聽她唱歌聽到癡迷。她說：“好呀。對了，你現在在哪了？快到機場了吧。”

    鄧夢伊說：“才在四環路而已，我要去的機場還遠著呢。噯，你倒是唱歌啊？”

    徐薇說：“哦哦，看來你那位置離我這商場不算遠嘛。那我唱再深情一些。”

    鄧夢伊應了一聲“嗯”之后，徐薇就又開始唱起來了：“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晚風拂柳笛……”

    “啪！咔！嘶！呼！”突然從鄧夢伊的那邊傳來這樣一連串奇怪的響聲。

    徐薇聽到這聲音之后都馬上停下了唱歌，她開始一臉木然地問鄧夢伊：“喂，夢伊，你那邊發生什么事了？”

    “嘶——”徐薇能聽到的也只有這個聲音了。

    徐薇越想越急，問鄧夢伊：“喂，夢伊，你在嗎？發生什么事了？喂，夢伊，快回答我啊！你怎么了！快回答我啊！”

    “嘶——”緊接著，從徐薇的手機里傳來好多路人嘰嘰喳喳的議論聲。

    ……

    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晚風拂柳笛聲殘，夕陽山外山。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瓢濁酒盡余歡，今宵別夢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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