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府內(nèi)宅。
紫檀木折枝梅花貴妃榻上椅了一位三十四五的夫人,身著一襲淡綠暗花細(xì)絲褶緞裙,裙角有幾縷銀絲勾茹,乃是著名的蘇繡。
夫人面容艷麗無比,一雙鳳眼媚意天成,卻又凜然生威,一頭青絲梳成華髻,繁麗雍容。
她視線遞到門外,嘴里喃喃道:“這都半日了,怎么還未回來?”
而旁俏麗的丫鬟輕輕給她扇著風(fēng),也朝門外探望,見得門口有人影攢動,歡喜道:“回來了!二小姐回來了!”
那夫人被她聲音帶動,也面露喜色。
來人正是唐相芝,由奴仆簇?fù)碇哌M(jìn)內(nèi)堂,她俏生生的行禮,親昵喚道:“母親。”
貴妃榻上的夫人正是唐相芝的母親,唐府主母,寧氏。
“芝兒,快坐到母親身邊來,”寧氏朝她招手,又吩咐身邊的丫鬟,“去給二小姐端一碗冰鎮(zhèn)蓮子羹。”
唐相芝牽住母親的手,乖巧的挨她坐下,一雙眸子靈動的轉(zhuǎn)著。
寧氏理了理女兒額前的碎發(fā),眸光一凝,“可瞧見了?”
“瞧見了。”唐相芝點(diǎn)頭,隨即面露鄙夷,“哪有云青說的那般好,就是個粗鄙低賤的鄉(xiāng)下丫頭,文墨不識,粗賤的活計倒是信手拈來。長相穿著連個丫鬟都不如,大哥是瞎了眼了!”
寧氏眼神一冷,不怒自威,“不可這般說你大哥。”
寧氏是唐家嫡母,女兒是嫡女,備受寵愛,但她仍然最疼兒子。
唐相芝面上有一瞬的驚慌,旋即又笑得燦爛,“大哥那樣的人中龍鳳,放眼望去,整個京都少有配得上的,那個野丫頭想攀高枝,麻雀變鳳凰,簡直癡心妄想。”
寧氏嚴(yán)肅的神情緩和下來,嘆了口氣。這么多年,少見兒子對哪家小姐多瞧半眼。
獨(dú)這兩年,總往郡城跑,怎么叫都不回來。去年,若非自個兒稱病,怕也見不上兒子。
可回來之后,他竟像變個人似得,不說郁郁寡歡,卻是一副有心事的樣子,這樣的精神面貌如何能參見殿試。
整個大房的榮光都在他身上,若殿試考不好,丟臉的不止唐府,更是丟他自己的臉面。
別人可以重頭再來,他不能!
寧氏是不論如何不能讓他再出京,不過他倒也認(rèn)清事態(tài),并未踏出京都半步,連唐府都少出,這讓寧氏很是欣慰。
兒子也沒叫她失望,高中榜眼,一時間整個唐府風(fēng)光無限。
可不到一月,他又要往郡城跑!再沒察覺出什么,她也不配當(dāng)唐府的主母,他唐相予的母親!
是以,主仆二人回京當(dāng)日,便被叫回府。
明面是母親想兒子,實(shí)則暗里叫云青來問話。
唐相予并未交待什么,往常自家少爺遠(yuǎn)行,夫人也總要問得清清楚楚。所以這回,云青也不覺有什么不妥,將一行接觸的人和事,無疑巨細(xì)交待,蘇木的存在也由此得知。
自然,古道送茶他特意隱去了。
寧氏心情復(fù)雜,兒子有心悅的姑娘是好事,可必須門當(dāng)戶對!
那姑娘只是個鄉(xiāng)村野丫頭,哪里配得上處處拔尖的唐府大少爺。可又是哪里吸引了兒子,叫他時常往郡城跑呢?
她納悶,這才叫女兒上門試探,結(jié)果一如所料,那便好辦了。
“芝兒,你去賬房劃一筆銀子,給那姑娘送去。”
唐相芝不解,“母親,給她送錢作甚,讓人打發(fā)離京就是。”
寧氏擺頭,拉住女兒的手,“你哥哥表面沉穩(wěn)大氣,實(shí)則對上心的事十分計較,倘若知道我將那姑娘打發(fā)走了,怕是要跟我生嫌隙。”
唐相芝噘嘴不悅,“母親待我們有生養(yǎng)之恩,又百般疼愛,大哥怎可因一個低賤的丫頭,同母親生嫌隙!”
“你且按我說的做,”寧氏睨了女兒一眼,復(fù)又問道:“那姑娘住在杜府?”
唐相芝點(diǎn)頭,仍是一臉不高興,“說是陪杜家小姐上京,二人關(guān)系頗好。那野丫頭能攀上杜家,想來有幾分心思。女兒今兒見她,表面雖順服,一雙眼睛卻透著狡猾,不安分。”
寧氏沉吟,本還考慮若兒子執(zhí)拗,倒是可以勉強(qiáng)納為通房丫頭,可若不安分,便斷不能讓她入府。心下有了計較,看向旁伺候的丫頭,問道:“大少爺近幾日在做什么?”
丫鬟微微俯身,畢恭畢敬道:“大少爺近日都待在老爺書房,像是為賦職一事。”
“嗯!”寧氏滿意的點(diǎn)點(diǎn)頭,兒子考上榜眼卻婉拒進(jìn)翰林院,她為此憂心了好幾日。后聽丈夫道,拒了也好,在宮里當(dāng)個閑官兒,不如出來歷練,掌握些實(shí)權(quán)。
她不懂這些官場道道,既然兒子要賦職,丈夫自然會在京都安排個好差事。如此,兒子便不能往郡城跑,被那姑娘迷心竅了。
那她也好安排為兒子相一個配得上唐府的姑娘,“拿我的帖子去請眾夫人小姐,只道...設(shè)百花宴邀其共賞。”
唐府占地百頃,亭臺樓榭,雕梁畫棟,華貴非常。臨北一座院落卻驟然去了這份華貴,變得雅致起來。
只因那處種了一大片的竹林,茂密蔥郁,一眼望不到頭。
唐相予自書房出來,便往自個兒院子去,漫步在這片寧心靜氣的竹林,愉悅的心情,更添幾分。
他忽想到什么,停下腳步,身后云青急急剎住腳。
“母親找你問話了?”
云青忙點(diǎn)頭,“夫人這回特別擔(dān)心您,問得仔細(xì),連蘇二姑娘家中幾口人,姓什名何都要知道。”
唐相予揉了揉額頭,“你...都說了?”
“那是自然!”云青昂起胸膛,理直氣壯。
唐相予緩緩舒了一口氣,擠出一絲笑容,“芝兒這兩日可有出門?”
二小姐?他沒事兒注意她的動向作甚...云青低頭細(xì)想,好像是有...
“今兒去了杜府赴宴。”
唐相予覺得頭都大了,妹妹那驕縱的性子,怕是沒少讓她受委屈。
他大步往回走,步伐快得云青跟不上,忙小跑兩步,“少爺,您要去哪兒?”
“少廢話!還不快去備車!”
啊?這么晚了要出府?
云青不明所以,卻不敢耽擱,忙小跑著往馬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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