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杏兒的聲音婉轉清脆,再加上這難得的曲調,在她嘴里沒有往日那些哀愁來哀愁去的內容,狠哥就是不明白,她這樣的妖怪到哪里去找那么多哀愁出來?狠哥不由地聽得入了迷,不知不覺抬起頭來。
“哈哈……”柳杏兒一看他的臉,忍不住咯咯地笑了起來,“你怎么把自己弄了……這么一個大花臉,快起來,我來幫你擦擦。”
狠哥的臉上又是淚痕,又是草汁和泥土,確實是臟的一塌糊涂。
“你真是個長不大的小狗。”柳杏兒拿出香噴噴繡著兩只粉紫*的手帕,愛憐地輕輕幫他擦去臉上的草汁和泥土。
“我不是狗。”狠哥一把推開了她的手,他凝視著柳杏兒一個字一個字地從牙縫里擠出來,“我是狠哥,我不是狗。”
柳杏兒眨著眼看著他。
“看著我,我不是狗!”狠哥提高了聲音,他一晃身形,在柳杏兒面前幻化成人形,又向柳杏兒逼近了一步大吼,“看清楚了,我不是狗!”
柳杏兒驚訝地張大嘴巴,上下打量著他很長時間,終于結結巴巴地說:“原,原來你會變成人?我,我還想教你來著,你是怎么變得這么漂亮的?太好看了。”
“我本來長的就是這個樣子。”狠哥沒好氣的說。
狠哥掌握了變人的法術之后,前后只變成過兩次人類,他不喜歡讓別人看見他的樣子,他張開雙臂讓柳杏兒看自己:他華美的皮毛變成了小麥色的皮膚,紅色的眼睛變成了深邃的黑眸,不管是站在人類還是妖怪面前,他都是一個英俊的令人咋舌的少年。可他想要的,只是讓柳杏兒承認,他不是狗。
“我的名字叫姬傲,請你叫我的名字!我本來是人類,后來死了才幻變成梼杌,也有人叫我傲狠,我從來都不是狗。”
“原來你不是狗……”柳杏兒盯著他那英俊得讓她難以呼吸的外表,終于承認了這個事實,她學著鳳鵬云的樣子,稱呼了他一句,“狠哥兒……你為什么不早說?”
狠哥坐在地上哈哈大笑,手中還拎著一壇子酒,他手臂上的血一直流進了壇子里,但他一點也不在乎,他舉起壇子向口中倒酒,把美酒摻著血咽下去,大叫一聲:“好酒!”
“狠哥兒這次太瘋狂了。”柳杏兒站在不遠處,目瞪口呆地看著狠哥。
狠哥和鳳鵬云坐在櫻花樹下的石桌邊,一邊下棋,一邊用水晶杯品著酒,酒是狠哥從皇宮中偷出來的。人類的皇宮不知有多少法師保護著,但他畢竟從小在皇宮里長大,所以他只是受了傷,卻能活著回來。
“誰還要?”狠哥晃著酒壇子問。
看到他的血還在不斷流進壇子里,柳杏兒皺皺眉頭,急忙沖過來說:“不要了,不要了,狠哥兒,別喝了。”
“我再來一杯。” 鳳鵬云卻笑著把水晶杯遞過去,狠哥又為他斟了一杯,然后把壇子扛在肩上,自己走了。
“他去哪里?”
“去他經常去的懸崖吧?他每次喝醉了都會去那里大哭一場。”
“他這幾年變的真多啊,原本雖然也不太聽話,但現在簡直變成瘋子了。”柳杏兒搖搖頭,“而且整天在外面跑,一個月都難見上他一面,哪一天死在外面回不來了,說不定我們也不知道,他哭叫時嘴里喊的丫頭是誰?”
柳杏兒的話語中不知不覺放進了更多牽掛。她性子散漫,不管什么事一轉身就會忘掉,能讓她時時放在心里的,向來只有一個鳳鵬云,只是這幾年漸漸的,她想到狠哥的時候越來越多了。
“他就算死,也一定回這里來死的,那個丫頭……也許是他最牽掛的人吧?”鳳鵬云擔心地看著狠哥的背影。
“你怎么說的這么嚇人,好象狠哥兒明天就會死似的,”柳杏兒嗔惱地白了他一眼,“他整天在外面跑,會不會去找那個丫頭?那個丫頭是他妹妹,還是他的戀人啊?”
“你放心,狠哥的法力武力都出類拔萃,想殺他可沒那么容易,再過不了幾年他就會超過我了。”鳳鵬云笑著說,心中充滿了對這個自己親自*出來的小兄弟的自豪。
鳳鵬云微微舉起水晶杯子,柳杏兒和他輕輕一碰酒杯,各自飲了這杯酒,嘆了口氣說:
“就讓狠哥兒過點自由自在的日子吧。他過去曾經是皇宮里的王子,一直被命運牽著鼻子走,從來都不能在想哭的時候哭,想笑的時候笑,想去什么地方就去什么地方,現在他終于可以了。希望他以后永遠這樣任性任意,天不能拘,地不能束,言行自在,無難無憂……”
“丫頭,這是我為您煮的茶,丫頭,我從皇宮拿了酒,丫頭,您也和我一起喝一杯好不好?”狠哥一手持著茶壺,一手執著酒壇,向這片草地潑撒著。
“丫頭,我從來沒有和您一起大醉一次,今天我陪您干了這一壇。”說著舉壇過頭,向自己口中倒下,頭上身上淋漓的全是酒水。
“丫頭,丫頭,丫頭……嗚嗚嗚……”他已經醉了,在山坡上踉蹌而行,號啕大哭,悲愴的聲音在山林間回蕩著,妖怪們都知道梼杌又喝醉了,紛紛躲離了這里,“丫頭……丫頭……你在哪啊……”
“丫頭,丫頭,丫頭……啊……嗚……嗚嗚……”狠哥仰躺在地上,向著天空嚎叫,他用力抓著自己的胸膛,總覺得心口里缺少了什么東西,空蕩蕩地痛不可忍,“丫頭,丫頭,丫頭……你在哪,你真的好想你啊,你在哪……別離開我啊……你投胎到哪去了……嗚……嗚嗚……”
“我早就告訴過你,喝醉了醒來會很難受,你就是不聽,怎么樣?頭疼了吧。”狠哥宿醉醒來,抱著頭靠在樹上呻 吟,柳杏兒坐在他身邊,趁機向他灌輸“飲酒不醉為最高”的道理。
“鳳大哥……”狠哥捂著頭,虛弱地向鳳鵬云求助,“你快點把她弄走,我的頭已經快裂開了,她還要拿槌子來敲我。”
“杏兒是為你好。”鳳鵬云是那種一言一行,連頭發梢上都刻著重色輕友的人。
“聽到了嗎,我是為你好!”柳杏兒看狠哥的樣子確實痛苦,便伸手按向他的額,想用法術為他治療一下,狠哥卻突然跳起來,躲開了柳杏兒的手直沖到河邊,一頭栽進了初春還泛著冰屑的水中去。
“你想投水自殺啊!”柳杏兒嚇得嚷嚷起來。
鳳鵬云笑著搖頭:“你就別管他了,他狗刨還是會一點的,還不至于會被淹死的。”
狠哥在水中浸了很久,濕漉漉地爬上岸時,柳杏兒和鳳鵬云已經走了。他彈了彈手指,身上立刻恢復干爽,頭腦也清醒也不少。他雙手枕著頭,仰躺在草地上,開始看著天發呆。
他死后來到地府,根據世間的善惡來決定輪回,善者順利投胎,惡者便會打入十八層地獄,沒想到鐘馗大人居然說有他天生陰陽眼,讓他在地府當鬼差,并安排他在七十五司擔任接待枉死鬼的差使。
后來才知道是,東岳大帝因為他的相貌是幾萬年來唯一最英俊的,為了不想讓他投胎失這幅好相貌,才讓他在地府掛個職,在同意他來去自由之后,他為了能找到丫頭,所以同意了。
為了能脫離鬼魂擁有實體,他通過吸取六十年一次的帝流漿得以幻化成一個梼杌,通過修煉擁有了法術。
他經常在人間界四處游蕩,一來是覺悟到自己不應該再那樣消沉下去,所以四游漂泊,見見世面;二來是他想尋找他的丫頭。這一點或許連他自己也許都沒有發覺到,但在潛意識里,已經這么做了。
柳杏兒和鳳鵬云是一對情侶,在狠哥認識他們以前就是這樣,以后也會繼續這樣下去,狠哥很清楚這一點,然而有一段時候他卻不由自主地把自己所有的注意力放在了柳杏兒身上。
他開始喜歡注視著柳杏兒的一舉一動,開始和鳳鵬云搶著去做柳杏兒吩咐的每一件事,也開始以猜測她的心意為樂,每當她眼波一轉,不等她開口狠哥就去為她達成心愿,就是為了贏得她稱贊一句“你變的真乖”或者“真聰明”。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狠哥在心里不止一次的這樣告訴自己:“我心里只有丫頭,只是因為她的背影和丫頭太像了,她和丫頭一樣,喜歡用手撫摸我的耳朵,和她一樣溫柔地和我說話,我太想念我的丫頭了……”
可他知道自己的毛病,一旦被某種事物吸引就無法輕易抽身:他幼年時沉迷法術,直到父親講來名師用武藝吸引他,他才分心出來,可是馬上又被武藝抓走了全部心神;后來為了變強拼命修煉,雖然丫頭死后,他已經失去了變強的理由,可是象慣性一樣,他還是一味地修煉,練武、修煉……
反正他也不知道自己除了修煉外還有什么事好做,而把他的心從修煉上拉走的卻是和丫頭很像的柳杏兒。
狠哥不知道自己從什么時候開始變成這樣的,也不知道什么時候能掙脫這種感覺,他只知道,憑鳳鵬云的細心和敏銳,不可能發現不了自己對柳杏兒的異樣。
“鳳大哥會怎么想?”每當夜深人靜,狠哥擺脫了對柳杏兒的關注,一想到這句話心就會象被刺了一下,可是第二天,他一看見柳杏兒的身影,他又不由自主地靠了過去,他相信自己已經從鳳鵬云眼中看見詫異了。
唯一一個辦法,走!狠哥咬著牙下定了決心,在一個夜里獨自離開了這座山林,踏入十二界中唯一由人類主宰的世界。
他第一次出走的時候,什么話也沒有給柳杏兒和鳳鵬云留下,因為他很清楚自己一定會回來,柳杏兒和鳳鵬云,他所擁有的一切全在這里,他還能去哪里呢?
就象他自己預料的一樣,外面的世界馬上就抓住了自幼居住皇宮里的狠哥,當他三年后他回到山林中時,神情和心態都已經判若兩人了。而鳳鵬云和柳杏兒什么都沒有問他,好象他從來沒離開過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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