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以后每天都能看見你。
無論發(fā)生什么,林倬從未改變。
十年了,終于坦白了所有,真正了解了枕邊人。
她覺得自己很污穢,配不起他,那他便撕開自己給她看,告訴她,他比她更臟,誰也不要嫌棄誰,繼續(xù)湊合著過。
林倬覺得無所謂。她從前那些事情,沒什么大不了的。
他想要是她這個人與她的時間。
兩人沉默了一會兒。
林倬先開口,聲音很低,很。骸昂退质职,也不要再找那個人的影子了。他死了,但是你的一切都活著。”
溫予抬手去關(guān)燈,長夜難明,周圍一下變得過于安靜。
她轉(zhuǎn)過身,重新背向林倬。
她是時候離開了。
他們不能夠走下去了。
溫予想。
林倬轉(zhuǎn)過身,房間太黑了,他連她的背影都看不見。
“溫予,我原諒你了!绷仲镜穆曇舻偷偷,一如既往的認(rèn)真。
隨著他余音的消逝,窗外的風(fēng)止了,雪停了。
溫予哭了一夜。
第二天,鬧鐘響了,夢里驚醒。
林倬睜開眼睛。他的夢醒了。但是他知道昨天的一切都是真實發(fā)生在他身上的巨變。
他側(cè)頭去看睡在身邊的溫予。她也醒了,以沉思的眼神凝視天花板。
她臉色很差,林倬沒說什么,只顧靜靜地看著她。
“簽字吧,我們好聚好散。”溫予說。
林倬好像一時聽不明白,很快,臉上肌肉僵硬了。
他看向一邊,然后起身,到了浴室,五分鐘以后,出來了,到衣帽間前換了衣服,不看溫予,也不與她說一句話,下樓了。
接受不了,于是逃避。
這種滋味,溫予最熟悉不過。
那時,她躺了一個月,但凡去看這個世界的面目,便仿佛活了千年萬年。
日子就是這樣,不管任何人的喜怒哀樂,只顧按著自己的腳步走下去。
好些天了,雪沒有再下,天氣卻十分寒冷。
林倬忙著偵辦城北的碎尸案,每日早出晚歸,自身好像沾染了冬季的寒意,變得更加沉默,不過他沒有情緒,很平靜。
溫予每日比他晚睡,比他早起,提醒他盡快簽字。她也很平靜。
可是,床頭柜上的離婚協(xié)議書,林倬沒有看,也沒有觸碰。
這天,林澤打架了。放學(xué)人多,有個男生撞倒了童遇安,沒有道歉便跑了,林澤把那個男生壓在身下猛揍了好幾拳。
溫予到了學(xué)校,對那個男生的母親誠懇道歉并在對方的要求下賠償了五百塊錢的醫(yī)藥費(fèi)解決了這件事。
班主任本就打算找時間做家訪,溫予來了,她便順道向溫予反應(yīng)了林澤最近的問題。
林澤最近上課總是走神,成績倒是沒有下降,不過,整個人好像被什么東西壓著一樣,話少了,很沉悶,也不愛與同學(xué)們玩鬧了。
班主任希望家長任何時候都應(yīng)當(dāng)冷靜,理智,不要忽略孩子的心理成長。父母也是孩子的老師。
溫予點頭稱是。只道最近工作太忙,疏忽了照顧林澤。
回到家,林澤時隔多日突然叫了一聲“媽媽。”
溫予只頓了一下,便回轉(zhuǎn)身把兒子攬入懷里。
林澤有些哽咽,身體微微發(fā)顫。
太愛了,根本無法推開她。
溫予抱著他的手更緊了一些,內(nèi)心的絞痛盡顯雙瞳。
“爸爸媽媽吵架了,對嗎?”
“沒有,爸爸媽媽沒有吵架……爸爸從來不兇媽媽……媽媽做錯了,媽媽對不起爸爸,也對不起你……”
“那你改過來,好嗎?”林澤哽咽著哀求道。
溫予喉嚨發(fā)緊,淚水流下,一滴,從眼角直落到林澤的肩頭。
“好,媽媽什么都改,什么都改……”
晚上,溫予接到了溫詠的電話。溫詠告訴她,父親前段日子切除了半個胃,身體大不如前。母親近來身體也不大好。
掛了電話,溫予到了祁樹房間,直接問他愿意跟她到香港定居嗎?
停頓數(shù)秒,祁樹說:“我來這里不是為了你!
溫予沒有追問他為了誰,再問一遍:“愿意嗎?以后我做回你媽媽,我養(yǎng)育你。”
她眼瞳明亮,好生美麗。
祁樹臉上無一絲漣漪,眉眼沉毅,好似雕塑。
這個瞬間,他像極了他的生父,那個因她而亡的男人。
溫予看著他,微微恍惚。
祁樹看著溫予,聲音低沉,語氣冷漠,道:“你不值得!
不是他不想依偎母親的懷抱,而是她不值得。他不是林倬,也不是林澤,不懂得如何毫無底線地去愛一個這么卑鄙的女人。
溫予屏息凝神,看了他幾秒鐘,最終一句話都沒有,點點頭,離開了。
回到房間,林倬回來了。
他坐在床邊,一面低著頭抽煙,一面看著離婚協(xié)議書。
終于看了。
溫予胸口一緊,站了一會兒,走過去,雙腿發(fā)軟。
她坐到梳妝臺前,方才找回一絲力氣。她看向林倬,他左邊臉頰腫了,右邊臉頰有明顯的擦傷,嘴角也破了?隙ㄊ谴哆^程中受的傷。
要是以前,她肯定自己揍他一頓,再幫他涂藥。
溫予說:“三十六歲,還很年輕。你的人生還很長,以后,你會遇見更好的女人!
“溫予!绷仲窘兴5搅巳缃,他的聲音依舊帶著情。
溫予握緊了拳頭,輕聲道:“嗯!
林倬的聲音有些沙啞:“我習(xí)慣了,我不舍得!
溫予說:“我也是!
十年唇齒相依,早已活成對方身體的一部分,打斷骨頭連著筋。
一刀兩斷。
誰能承受?
誰都不能。
“你說,你要跟我過一輩子,我記到底,忘不了。我們……”
林倬話未說完,溫予便哽咽地開口:“林倬,我爸爸生病了,我媽媽身體一直不好!
“他們最愛我,無條件愛我,而我一直把他們排到最后面!
“林倬,我想回家,我很想念我爸爸媽媽!
林倬抬起頭,看向溫予交織著哀求、愧疚,絕望與痛苦的眼睛。他無法呼吸,由內(nèi)而外,每一根骨頭,每一寸肌膚都在生疼。
溫予看到林倬變紅的眼睛,一滴眼淚從他左邊眼角流下,往下墜。
她撲了過去,跪在地上,抱緊丈夫?qū)捄竦谋臣埂?br />
軀體緊貼,體溫相融。
兩顆心猶如刀割。
“對不起……”
林倬閉上眼睛,驀然看到一個長發(fā)披肩的女孩回轉(zhuǎn)身,沖他嫣然一笑。
她自信橫溢,一字一頓地對他道:“林倬,你喜歡我!
他面無表情,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你普通話真爛。”
夫妻倆緊緊抱著對方,緊緊抱著,度過了這一生屬于他們的最后一個夜晚。
翌日早晨,孩子們上學(xué)以后,林倬與溫予到了民政局。來得較早,他們是今天第一對辦理離婚手續(xù)的夫婦。
還記得領(lǐng)證那天,也是下雪的日子。
天剛亮,林倬就把溫予從被窩里抱了出來,說要與她做當(dāng)天第一對領(lǐng)證的新人。
天那么冷,溫予起床氣極其嚴(yán)重,當(dāng)時就發(fā)脾氣,如何也不肯嫁。林倬不管那些,一邊被她打罵一邊幫她洗漱穿衣,最后直接把人扛到了民政局,成為了當(dāng)天第一對合法夫妻。
事后,溫予不知怎的就哭了。
林倬揣好結(jié)婚證,脫下自己的外套把她裹得嚴(yán)嚴(yán)實實,低下頭去尋她的眼睛,放柔了聲音:“怎么了?”
溫予可憐巴巴地直掉眼淚:“我困嘛……”
林倬好笑,背起她,說:“睡吧,我的背很暖!
溫予抽噎著嘟囔:“你要背我去哪兒?”
林倬說:“回家!
溫予眼淚鼻涕一并蹭到他的毛衣上,然后很認(rèn)真地問道:“我是誰?”
林倬沒有回答,抿緊嘴唇笑。
溫予也在美滋滋地偷樂,卻又故意以嚴(yán)肅的口吻叮問:“說來聽聽,我是誰?”
沒聲兒。
溫予的臉色突然變了,掙扎著喊道:“回頭!
林倬雙手箍緊她的腿不給她下來,說:“做什么?”
溫予氣呼呼地唬他:“和你當(dāng)今天第一對離婚的夫妻。”
林倬:“……”
溫予兇他:“回頭啊。”
林倬拿她沒辦法,于是臉紅耳赤,心跳加速,毫無經(jīng)驗而生硬,聲音很低,很柔地叫了一聲:“老婆!
溫予一怔,旋即笑紅了眼,當(dāng)街當(dāng)巷就捧著他的臉親個不停,悄聲埋怨:“你這塊不開竅的木頭!
回憶戛然而止,十年光景,終是黃粱一夢。
兩個人站在民政局門口,紅著眼睛對望著。
溫予先開口,說:“我回琴行了,還有很多事情需要交接,下午,我去接阿澤和阿樹!
溫予買了今天晚上回港的機(jī)票。他們約定好了,先跟孩子們說她只是暫時回香港照看父母,等他們都習(xí)慣了家里沒有她,再慢慢告訴他們事實。
林倬點頭,說:“我回警局了,今天,我會早點回家!
溫予從口袋里抽出雙手,自然垂下,貼放于身體兩側(cè),彎下腰,向林倬鞠了一個躬——愿他一切安好。
林倬看著溫予,早就忘了如何動作。
溫予與他錯身而過,到前面路口攔了一輛出租車,離去了。
林倬停在原地,站了好久。
天空呈灰白色,有風(fēng),雪花斜著紛飛。
從身邊經(jīng)過的男女,都是眉語目笑,十指緊扣走進(jìn)民政局排隊領(lǐng)證的新人。
意識恢復(fù)過來,林倬回到車上,把車往溫予離去的方向開去。開出了一段路,突然發(fā)覺這是與警局完全相反的線路,于是打轉(zhuǎn)方向盤把車開進(jìn)路邊的臨時停車位。
林倬從衣袋里掏出結(jié)婚證看了數(shù)秒,想要揣好時,無意瞥到上面新加的蓋條型印章,以及其中“雙方離婚,證件失效!卑藗字。
他臉上肌肉開始抽搐。他把結(jié)婚證按在胸口。
他眼角的細(xì)紋皺得明顯。他眼睛通紅。很快,淚水流下。他從喉嚨深處發(fā)出一聲短促的抽咽,緊接著,他哭了起來。
他一只手捂住眼睛,眼淚從指縫間溢出。
他渾身顫抖起來。
最終,痛心入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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