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周氏收拾著桌上的禮盒,似漫不經(jīng)心地問道:“曦月,你覺得潤之如何啊?”
林曦月手上動作一頓,隨后掩飾般地笑了笑,問:“您怎么突然這么問我?”
娘不會是想為她說親吧?她心里微微打鼓。想到要嫁給陸琮為妻,心里便有些悸動。雖說上一世,她所嫁之人也是陸琮,可這一世的感受卻全然不同。
林曦月心思百轉(zhuǎn),面上卻沒有絲毫顯露。
林周氏見此心里稍安,只要曦月對潤之沒有太過歡喜,不管潤之真實身份如何,對自家對曦月都沒有太大的關(guān)系。
“這樣就好。”她低聲慶幸道。
“娘,你說什么?”林曦月見娘心不在焉的,似有心事的樣子,想著是不是徐清明和爹娘說了什么。
面對曦月的疑問,林周氏遲疑半晌,最后才低聲囑咐道:“曦月,你和潤之別走得太近了。”
“為何?”林曦月停下手中的動作,皺起眉頭直視母親。昨天,母親對陸琮還是滿口夸贊,說他性子成熟穩(wěn)重,為人知事懂禮,而且對自家人也好。她還說像潤之這樣的好男兒不可多得,要順勢抓住了,笑得那是一臉深意。怎么今日出去一趟就變了臉。
“姑父和你們說了什么?”母親態(tài)度轉(zhuǎn)變太大,肯定是知曉了什么。
不出林曦月所料,果不其然,聽得母親解釋:“你姑父說,潤之是從京里來的官,他的身份并不只是趙將軍手下的副將如此簡單。不管他身份有多高,權(quán)力有多大,對我來說,你要嫁之人必須根底清楚,這樣我和你父親才能放心。”
林周氏神色嚴(yán)肅,眼里滿是認(rèn)真。
林曦月鼻頭一酸,眼里水光晶瑩。
母親的意圖,她十分清楚。在上一世,陸家的媒人來家里提親之時,母親并未覺得歡喜,而是滿心憂愁。事出反常必有妖。曦月名聲已毀,想要低嫁,別人都不一定會愿意,可處于高位的陸家這時卻來提親,母親如何會不擔(dān)心。
從始至終,家人都只愿她過得好,沒有再多的要求了。
“娘,我嫁人還遠著呢,您操心太早了。”林曦月偷偷拭去眼角的淚水,笑著和母親反駁。
“哪里還早!臨街王家的姑娘和你一般大,成婚大禮前兩日辦的,還有隔壁李家的姑娘,比你小一歲,夫家就已經(jīng)定好了,只等拜堂成親。”林周氏自己是越說越急。她這么一念叨,才猛然發(fā)覺周邊人家和曦月差不多大的姑娘都已經(jīng)落定了。
“不行不行,你的親事,我得趕緊給你盤算盤算。”她說著轉(zhuǎn)身想往外走,媒婆什么的,她認(rèn)識幾個,今日過去不知道晚不晚。
“娘,哥哥還在我上頭呢。”林曦月頗為無奈地拉住她,寬慰道:“您姑娘這么美,還愁嫁不了好人家嗎?”
話音未落,門口處傳來輕笑聲。
不會吧?林曦月轉(zhuǎn)頭望去,只見爹爹、姑父和陸琮三人正齊齊站在門口笑看著她。
“他們怎么來得這么快啊。”林曦月咬牙低喃一句,臉上神色略微尬然。
旁邊的林周氏聽她所言,臉上展露出一絲笑意,不復(fù)之前的沉重和嚴(yán)肅。
能逗樂母親也不錯,被人笑總好過被相看。
林曦月如此安慰自己。
“曦月長大了,也想著要嫁人了?”徐清明笑著打趣道。方才,他和王潤副將聊得合拍,心情自是不錯。
“沒有,就是隨口說說。”林曦月擺手否認(rèn),趁著回答姑父的時候,把視線朝陸琮投去。
陸琮臉上帶著笑,心里卻微嘆息一聲。林夫人和曦月所言,他聽了大半。今日上門,他本想自己和林家人做個解釋的,可沒想被徐清明搶在了前面。看林夫人的態(tài)度,定是將他從女婿人選中排除在外了。
接收到曦月投來的視線,他和她微眨眼,示意她安心。
長輩們說話,林曦月在旁邊安靜待著,而陸琮因為身份的特殊,則是坐在中間位置。
有時,他趁周邊人不注意,會用深邃的眼神掃向曦月。
陸琮的打量,林曦月不是不知道,只是因為她坐在母親身邊,不敢太過放肆,只能皺眉眨眼向他示意。
看著曦月的小動作,陸琮低頭抿嘴,深沉的臉上顯露出一絲笑意。
旁邊的徐清明見此,說得是越發(fā)賣力,他只望王潤副將回京之后,能在皇上面前為自己多美言幾句。指不定他這次就能升遷去京城。
見陸琮的淺笑被人注意到,林曦月忙收攏嘴角,裝作沉靜淡然的樣子。
林曦月是收斂了,可是陸琮反倒是越發(fā)“猖狂”。
他時不時向她看來,視線落個片刻才緩緩移開。
擔(dān)心他的小動作被家人發(fā)現(xiàn),林曦月小心翼翼和他搖頭示意。
陸琮不知是沒懂,還是懂了故意裝作不懂,他非但沒有把視線挪開,反而更是目光直直地盯著她。
這下,旁邊的三人想裝作沒看見都不行了。
徐清明心里十分歡喜,看王潤副將的眼神,怕是對曦月有意思。若是林家能和他扯上關(guān)系,自己在官場上也能有助力。
不同于徐清明,林允元和林周氏皆是皺眉擔(dān)心,兩人都怕自家姑娘被潤之“拐”去了遙遠的京城。
今日的這場談話,終究是心思各異,而草草結(jié)束。
陸琮礙著徐清明在場,也不能多說什么。在拜別林家人后,他騎馬離去。
等陸琮離開后,徐清明隨即回了府。
“可惜了。”林周氏再次搖頭輕嘆,想著現(xiàn)成的好女婿跑了,她便覺得心里難受,“潤之多好啊,可惜了。”
聽得夫人所言,林允元輕“嘖”一聲,“曦月還小,你不用太著急。若是潤之和曦月真有緣,兩人也不是不可能。”
“潤之在京城,曦月在黎城,這怎么可能嘛!”林周氏頗為惱火。
“在京城又怎么?我們家又不是不能去京城。”
林允元這話一出,立即引得林周氏回頭,“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自家要搬去京城?林周氏這是第一次聽他提起,心里萬分驚訝。
“大哥來信了,說母親身子不好,想讓我去京里住一段時間。”林允元低嘆一聲,想到上了高齡的母親,心里頗為難受。他和父親性格不合,在同一個屋檐下,總是會有無數(shù)的沖突和矛盾。為了逃離沉悶壓抑的家,他獨身來了黎城闖蕩。初來黎城,他頗感不適,但之后妹妹的到來和湘君的出現(xiàn),卻讓他的生活變得精彩。
一路走來,十分不易。他本以為自己會在黎城安居定業(yè),可如今看來,怕是不成了。
林允元陷入沉思之中,他沒有注意到身旁夫人的神色變化。
在聽到他說要回京之時,林周氏整個人神色呆愣了一下,雖然她很快就回過神來,可接下來卻是心不在焉,看著心思頗重。
林家正房這屋,兩人皆是心思沉沉,而廂房那邊,林曦月則是安然入睡。
陸琮在窗外輕敲了三聲,里面沒有動靜傳出。他細聽了一會兒,隨后無奈一笑。這個小沒良心的,居然就睡著了。
悄然打開窗戶,他翻身進屋,熟門熟路地直奔床所在的方位而去。在床邊站定,陸琮聽著她平穩(wěn)的呼吸聲,似覺得周身縈繞著香甜的氣息。
他心里微熱,黑暗掩蓋了幽暗的黑眸,而床上的人兒仍是睡得香甜。
“真沒良心。”他伸手輕刮了一下她的小鼻子,語氣里滿是無奈。他明日就要回京了,她居然還能睡得這么沉。
不過,陸琮沒有喚醒她的意思。
當(dāng)然,他也沒有離開的打算……
一夜無夢,昨晚睡得早,林曦月早早便醒了。
此時天色未亮,房中仍是昏暗不明。林曦月睜眼虛望著眼前的黑暗,嘴里喃喃:“不知道他走了沒?”
“想我了。”
她轉(zhuǎn)過身去,在黑暗中隱約能看見他的輪廓。
“你什么時候過來的?”她驚訝問道。
陸琮聽到她的問題,半晌之后才緩緩答道:“昨晚。”
“昨晚?我怎么一點感覺也沒有。”
陸琮:“……”
若是天再亮一些,林曦月定能從他臉上看到幽怨之色。
“我馬上要走了。”陸琮緩聲說道。
林曦月聞此沒有出聲,只眼睛一眨不眨,于黑暗中牢牢盯著眼前模糊的人影。
盡管深陷黑暗之中,可以陸琮的敏銳力,他如何會察覺不到。
一時間,兩人似有心靈相通的感覺,還沒有分離便已經(jīng)開始思念。
……
在陸琮離開后,生活的軌跡又緩緩歸于正道。
欽差回京,衙門的事務(wù)清閑不少,林允元有時得空了會出去踏踏春,或約上兩三好友出門垂釣,日子過得是有滋有味。林周氏則是分外忙碌,常日里她要處理家里的一應(yīng)大小事務(wù),偶爾要去麓山書院關(guān)心照顧睿澤,而更重要的是她要為曦月覓得一位好夫婿。
若是有人問好夫婿的標(biāo)準(zhǔn)是什么?林周氏答曰:“潤之。”
沒錯,她為曦月相看未來夫婿就是以潤之為標(biāo)準(zhǔn)的。
而以潤之為標(biāo)準(zhǔn)相看的結(jié)果就是,她誰都看不上了。
一個月的時間,她見了不少媒婆,暗中跑了不知多少人家,也沒有尋到一個滿意的。
與此同時,也有不少人家上門提親,只是結(jié)果嘛卻是一言難盡。
“想找一戶合適的人家怎么就這么難呢?”林周氏癱坐在軟塌上唉聲嘆息。
韓白氏輕笑著為她倒了一杯茶,“你是不是太過心急了?曦月年歲還小,你如今就舍得把她嫁出去啊?”
“我心急是因為……”話說到一半戛然而止,不知是想到了什么,林周氏面色頗為沉肅。
“你在擔(dān)心什么?”韓白氏認(rèn)識湘君多年,湘君的性子她十分清楚。若不是有什么特別的原因,湘君不會如此緊張。
“允元他想回京。”沉悶的聲音自林周氏口中發(fā)出。仿若回京一事,對她來說如同過刀山火海一般艱難。
韓白氏聞此也頗為震驚,她放下了手中的茶盞,反復(fù)跟她確認(rèn)道:“林允元他要去京城?為什么?要去多長時間?”
林周氏垂眸,“大伯來信說老夫人病重,想要他回京,時間未定,不過想來也不會短。”
老人家的病,一切未定。
“若是這次回了京城,短時間應(yīng)是不會回黎城了。”林周氏聽允元的語氣,覺得他是如此打算的。
“可是你怎么辦?萬一被人……”韓白氏沒有把話說完,她未說完的話,湘君懂得。
“我也不知。”林周氏無措搖頭,她沉默片刻,又故作放松地笑道:“這么多年過去了,京城早已經(jīng)是物是人非,我再回去估計也無事。”
事情總是要往好處看,不能因為擔(dān)心這擔(dān)心那的,就錯過更重要的事情。
在黎城這么多年,她聽允元念的最多的就是生養(yǎng)他的母親。
雖他不說,但她清楚知道,在他心底深處,還是念著京城的那個家的。
這么多年過去了,或許也是時候回去看看了。
只是,她心里還是怕,怕萬一被人發(fā)現(xiàn),她會牽連家人,尤其是曦月。
“所以你才急著給曦月找人家,想把她留在黎城。”韓白氏這才明白她的心急。
“可是你把曦月一個獨自留在黎城,你舍得嗎?萬一她被夫家人欺負(fù)呢?湘君,你可要好好想想。”
“我也不知該如何是好了。”林周氏虛望向窗外,心里滿是愁緒。
窗外,春意正濃,河岸邊垂柳新發(fā),綠得生機。看著美好的春景,她似乎又回到了少年時候。
那時候的她,爹爹疼娘親愛,日子過得無憂無慮。
她從來沒有想過,那么慘烈的事情會發(fā)生在自家。
一夕之間,家破人亡,所有的美好都不復(fù)存在。
再回京城,她又會如何,她真的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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