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哥兒，去，給我打碗豆腐花來，也給自己打一碗。”

    翦老太爺覺得他不吩咐得明明白白的，光哥兒就不知道去做這些。

    聽他這么一說，光哥兒麻溜的就去了。

    翦大老爺所帶來的隨從也不用聽吩咐，跟著也去了，兩婆子稍稍愣了愣，看了一眼各自女主人，在女主人的眼神示意下，亦小跑著跟了過去。

    豆腐花。

    在座的，似乎只有翦連生喝過，他跟著也站了起來，準備跟著去取。

    東南西北幾兄弟以及連河云庭云熙行動比他快了一步，走到了門邊，打頭的連河才回過頭與長輩們說了一聲。

    “豆腐花好吃嗎？”

    翦云熙小女孩心性，說到吃，好奇心理比小男孩更甚。

    “許是好吃的。”

    與之年齡相當的翦云西一副小大人派頭，回答時，還凝了凝眉。

    前面的連河腿長，步伐邁得快，后面的一群歡快地跑著，云庭與云東一下就越過了他，先一步到了三樓中間的大廳里。

    光哥兒先打了一小碗，“汲溜”一下就進了肚里。

    “好喝嗎？”

    “好喝好喝！”

    他又打了一碗，準備再喝時，被連河敲了一下頭：“光哥兒，也虧得我家爺爺對你那般好，可你呢你難道看不到這么多人都排著隊？你看看誰像你一樣像塊門板一樣堵在這里？”

    翦連河越說心里越冒火，恨不得狠狠踢他一腳。

    光哥兒被他數落了一通，這才后知后覺地打了兩小碗豆腐花，麻溜地退開了。

    而翦連生讓幾個孩子加點糖，那樣會更好喝，而他自己卻去打了一碗鍋巴粥，再轉回頭給梅之云打了一碗豆腐花，這才追著孩子們的腳步進了包間。

    “這豆腐花還真是好喝！滑滑嫩嫩的。”

    翦南星前來，有著一種應付的心態，對這里的吃食，并沒有太大的期望。

    當然，也是因他上了年紀，一年比一年吃得少了，食物對之的誘惑亦一年比一年變淡。

    而此時此刻，喝了一碗豆腐花的翦南星，恍惚覺得通體舒泰了，所以忍不住贊嘆起來。

    第一碗豆腐花，所有人都是“咕嚕咕嚕”抱著碗喝了，像翦云熙這樣小女兒家，在嘴邊糊了一圈后，還知道講究，拿出身上的絲帕擦拭，而幾個男孩，很是迅捷地用袖口一抹，很是干脆。

    “走，我們再去打一碗來。”

    翦連生后知后覺地道：“旁邊有勺子，別忘了拿，用勺子一勺一勺地舀著往嘴里送，吃起來更有味道。”

    他是不準備再吃了，其余的幾位大人，除了翦南星再要了一碗，都沒再要第二碗。

    幾個孩子卻沒有節制，等到火鍋端上來時，一個一個的已經被豆腐花灌飽了。

    而兩個隨從與兩個婆子，在火鍋端上來之前，已經把裝滿了食材的小盤子擺滿了一桌。

    火鍋端上來后，稍等片刻，就翻滾起來。

    “爺爺，可以開吃了。”

    翦連生站起來用公筷往里面添菜時，微微笑著道。

    對于火鍋，在座都吃過，各府里廚房的人也學著做過，但對于像翦南星品償過清風莊院里火鍋滋味的人來說，總覺得家里的廚子做出來的，比之前品償過的欠缺了些。

    而像翦郜生等沒有品償過的，覺得家里廚子做的已經很夠味了，但在此時此刻吃過兩口后，便有了如同老爺子一般的觀感。

    對于火鍋怎么做好吃，翦連生似乎知道了它的精髓，當聽過各自食用過后的感嘆之后，便笑著道：“這火鍋做出來是否好吃，決定于火鍋的湯底，湯底選用熬制的高湯的火候很重要。”

    “公爹，你看看連生，這去鄉下好像還沒多少時日吧，怎么就在此類事情上有了研究呢？”

    怕是在鄉下太閑了！

    這一句總結性的話，李淳如忍著沒說出來了，也是受了家風的影響為人不能太刻薄。

    但即便如此，她骨子里透出來的刻薄還是影響著翦家兄弟之間的和諧。如若不然，外派的兩位兄弟也不會在京城另備府邸，自己的孩子也不來京城就學。

    當然，另開府邸，也與翦南星這位戶部尚書的精于計算有關，拿錢置屋越早，越有利。

    而對翦連生，李淳如既沒有厭惡之感，但也沒有歡喜之意。

    當然，這也是翦連生從小就沒有在翦家生活過，是親人，卻也是陌生人。而現在，突然冒出來了，卻已是年界三十，妻兒成群的人，似乎也不需要長輩們的愛護，亦或是歡喜。

    “連生，你大伯母這個問題提得好，你去那，是為朝廷辦差的，正途重要，今后還是少關心這些為好。”

    翦南星看著翦連生，滿臉鄭重的說完后，眼神轉到翦郜林身上，嘴張了張，卻是什么也沒說，暗自嘆息了一聲，吃過兩口菜后，又吃了一口光哥兒打來的鍋巴稀粥。

    在光哥兒的極力推薦下，所有人都打了一碗鍋巴稀粥。

    香、糯，是鍋巴稀粥的最大特點。

    翦連生深知其味，用勺子舀了一口，囫圇著吞下后，才滿臉不自然地應承翦老爺子的教誨。

    他態度上的恭敬與誠懇讓翦南星老懷甚慰，終是說了一番推心置腹的話：“連生，細說起來，你父親愧對你，我這個爺爺也愧對你，但這已經過去了，你終究是我翦家的血脈，你中進土，入仕途，看似沒有得到翦家的蔭庇護佑，但隱形中還是能享受到一些的。

    就好比有些在朝廷無根之人，即便在地方上干得再好，卻也會讓人視而不見，而你做出了一些成績，跟著就能直達天聽，承蒙圣恩回京為官。

    我說這些的意思，并不是想特別表明這一點，而是希望你不要因為過往對你父親，或是對整個翦家有什么怨憎之心。

    當然，你心性純良，我相信你沒有這種心思。

    爺爺想說的是，在你們這一代，爺爺對你是寄予厚望的，你能走多遠，爺爺或許看不到了，但你自己要想到，所以，隨時隨地都要謹言慎行，不要因為一些細枝末節的小事而讓人詬病。”

    “爺爺說得是！”

    老爺子這一席話，對翦連生觸動很大。

    或許，因為這樣的深含了長輩寄望的說詞是第一次從翦家這邊聽到，竟讓他不覺紅了眼眶，暗暗深吸幾口氣，才讓這樣的情緒沒有擴大化。

    翦郜生現在取代了翦老爺子的尚書位置，似乎也就成了翦家新的掌舵人，此時，他自覺也應說點什么，但私心里，對翦連生的仕途能走多遠依然不屑與懷疑。

    或者，他更希望翦連生的仕途停滯不前，從而使得他的長子翦連奇在將來越過他，成為第三代的掌舵人。

    他完全有這樣的信心。

    因為翦連生只是同進士，而翦連奇卻是進士，而且是在前十的位置，按照這樣的成績，完全可以留在京城，而翦連奇自己卻選擇了外派，因為只有外派，在地方上干出成績，升遷才快。

    所以，在翦連奇的內心，有著與他父親同樣的想法，暗自與翦連生較著勁。

    翦郜生既然對翦連生沒有真誠的期望，說出來的話肯定也會是空洞無力的，與其這樣，還不如不說。

    況且，老爺子新卸任，心里正不痛快，他還是少冒頭的好。

    翦郜生心里不屑，但翦南星卻看得分明，也因此，力會說出那般推心置腹的話。

    都是他的兒孫，誰有用誰就受重視，在圣上那也一樣。

    “連生要謹記爺爺的話，我這當爹的就這樣子了，就靠你了。”

    翦郜林順著就把自己的期望說了出來，作為男子，誰不想出人頭地，成為家族里最優秀的人？

    “這時說這些干嘛，吃好喝好更重要。”李氏作勢爽朗一笑，說話間，給挨著她的翦云熙夾了兩筷子菜。

    翦云熙望著她甜甜地笑了笑，繼續埋頭去吃，另外的男孩子一樣，吃得那叫一個酣暢淋漓，之前飽肚的豆腐花，似乎早被一泡尿泄完了。

    一年到頭，兩家聚在一起吃飯的時侯不多，如果添上翦連生一家，就更是稀罕事兒了。

    所以，彼此間的共同話題就少了。梅之云與翦連河的媳婦小李氏都是孫輩的了，在屋子里吃飯，都是遵循男女不同席。

    而此刻雖沒有同席，兩桌卻是緊挨著，與其開口說什么可能說錯的話，還不如不說。

    都不說話了，這樣子似乎才對食不言，寢不語！

    翦老爺子在同桌的每個后人臉上掃過，靜默片刻后，滿意地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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