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二十日。
天空陰沉沉的,一團團烏云滾動。
“要下大雨了!”
祭酒府,黎玉萱立在屬于自己的小院的廊道上,深有感觸地說著。
之前,她總會隱隱期待這一天的到來,而真正到了這一天,也不知是因為這樣的陰沉天氣,還是因為其母做主相請之人不是她所想要請的。
女兒家行及笄禮,一般的家長都很重視,黎玉萱的父母也不例外,尤其是其母黎夫人,早在十天之前就定了給黎玉萱行及笄禮的正賓、有司、贊者,各一人。
正賓,一般選用有德才的婦人,黎夫人請了禮部右侍郎夫人。
禮部右侍郎與其夫人恩愛有加,有兒有女,是一個全福人,這一點,當然是黎夫人之所以相請于她的最大理由。
而另一理由則是這位夫人是大周有名的才女,尤以字與畫見長,近幾年來,大有一字一畫難求的情勢。
有司,是為笄者托盤之人,及笄了,也就代表可以婚嫁了,黎夫人請了鴻臚寺卿的夫人,亦是有名的才女。
贊者,是幫助主賓行及笄禮的,對于這一人的挑選,黎玉萱強烈要求按照自己的意思。
黎夫人表面沒說什么,但打心底里不希望她請翦云照。
雖然翦云照現在有錢亦有地位,家人關系也和樂,但認真說起來,她的名聲并不好。黎夫人與之相處起來,雖然面上過得去,但內心里依然是抵觸的。
再者,之前的妖孽傳言,時隔二十余天,其傳言的熱點時期雖已過去,但依然存在。
讓黎夫人慶幸的事,黎玉萱雖然第一時間便想到了翦云照,亦與她說了,但翦云照很識趣地拒絕了,沒有半分憂慮。
“我只想當一個旁觀者,感受其間的氣氛!
翦云照是這般說旳,也是這么想的,說到底,她的內心里,并沒有完全把自己當成這時代的人。
有那么幾次,她準備向駱云霆坦言,但話到了嘴邊,又硬生生的咽了進去。
畢竟,魂移異世,在她無神論的觀念中,太過匪夷所思,即便在這生活了一年,時刻感受到真切的人與事,恍惚間,她仍然覺得是夢境。
一個人,守著一個不足為外人道的秘密,似乎也沒什么。
上一世做臥底的時侯,她所要守的秘密便多了,而現在,僅這一個秘密,難道她也要暴露于人前?
“云霆,我好嗎?”
“好,你最好了!照兒,你是在懷疑自己嗎?”
“嗯,有一點或許,等到某一天,你就不會再對我一心一意,而我又忍受了我的夫君對我三心二意,到那一天,我該怎么辦?”
這一點,還真是翦云照所憂心的,而坦言說出這一擔憂的契機則是翦連生升任工部侍郎的同時,關鈺給他賞了一個充滿靈性的宮女做妾室
“不會的,不會有那么一天的!
駱云霆在說這話時,似乎也感受到了她內心的凄傷,繼而將她緊緊的抱在懷里,極盡溫存。
真的下雨了,豆大的雨點“噼里啪啦”地敲響屋頂的瓦片,如果心情好,聽來會覺得猶如樂章。
可黎玉萱的心情不怎么好,總有一種惴惴不安的感覺。
后來她請的贊者是吳蓉,其母黎夫人是否滿意她相請之人?
不用問,也不用聽她說,只需聽她那一聲重重的嘆息就知道,母親很失望,對她這個女兒很失望。
“婦德、婦容、婦功、婦言,你還是得學習,娘會請求皇上,派宮里最懂禮儀的嬤嬤過來教導你聽娘的,娘只會一心一意為你好。”
這一點,可能是黎玉萱會在及笄禮這一天的凌晨心情不好的最大原因。
她能拒絕嗎?
好像可以,卻又不能。
黎夫人說起這一點時,語氣是不容置疑的。
當時的黎玉萱很想問:“娘,你謹守著這些,可你覺得你這半輩子,過得快樂嗎?過得幸福嗎?”
不過,她終究沒有問。
“小姐!小姐”
被黎玉萱早早派去相接主賓的畫兒驚惶地跑了回來,這個平常最顧忌形象的丫頭,這會兒卻是蓬頭垢面的,狀似瘋癲地道:“不得了了,禮部右侍郎府被查抄了小姐,那情勢太可怕了,為了查抄禮部右侍郎府,皇上派出了一個羽林衛”
“其為什么會被查抄?你了解到了嗎?”
黎玉萱問出這話時,人已經朝著馬廄而去,她要騎快馬去看看。
在她的記憶中,自關鈺上任以來,年號定為承平,而他的行政手段,似乎也完全對應了這年號,幾年來,京城里,還沒有聽聞哪一座府邸因犯了事被查抄的,最多也是貶官外放。
翦云照曾聽她說起時,說這是懷柔政策。
“小姐,你還是別去了。”
畫兒滿臉恐懼,淚珠兒一滴一滴墜落。
這丫頭,一張嘴有時也很損,可終究只是一個豆蔻年華的少女,見到真刀真n殺人了,便怕了。
“小姐,那場面實在太可怕了,一句話說得不好,或是一個動作令執行者不滿意了,直接就是一刀,婢子與同去的管事嬤嬤,還有車夫,如果不是退得及時,沒準就被誤殺了”
“這么兇狠?”
黎玉萱仿佛聞到了血腥味,由衷顯得興奮起來,一雙眼晴睜得賊亮賊亮的,邁開的步子越來越快,使得畫兒瘋跑著也追不上。
“你不用追了,去告訴夫人,小姐我的及笄禮看來是沒法辦了。”
“沒法辦了,可怎么辦?”
畫兒當真聽話地不追了,立在原地,惶恐地念叨著,這時,她隱隱心疼起自家小姐來。
去年皇上賜婚,也是莫名其妙就黃了。
那時的賜婚黃了就黃了,在畫兒丫頭心里,自家小姐比花兒還美,怎么能配給那么丑的人?而且,她自覺自己作為自家小姐的唯一貼身丫頭,也是要跟著嫁過去的
想到此,畫兒的面上浮上一朵紅云,不敢再往下想。
可這次,及笄禮對一個女兒家來說,可是相當重要的,皇上為什么早不查抄禮部右侍郎一家,偏偏是今天呢?要是遲一天下這道命令也好!
哎!
黎玉萱的心情反倒好了,也不管雨滴下得有多大?隨手抓的一件雨衣是否能防止身上的衣裙被淋濕?她都顧不上了。
因為從她的角度看當今圣上,行如此雷霆手段,派一個羽林衛去查抄一個侍郎府,肯定是犯了重罪。
黎玉萱牽出自己心愛的棗紅馬兒,一步跨了上去,馬鞭一揚,馬兒邁蹄,由緩至快,最后瘋狂地奔跑了起來,此時騎在馬背上的黎玉萱,感覺自己就是英姿颯爽的英雄。
大雨淅淅瀝瀝地下著,不斷有雨水從雨衣的帽檐上流下,迷朦了她的雙眼,卻清洗了她的心。
去她的及笄禮,去她的“婦德、婦容、婦功、婦言”,不管怎樣,她永遠成不了母親心中的好女兒。
“玉萱!”
奔行至御正街時,她模糊聽見混含在雨滴聲中的一聲呼喊。
是吳蓉。
現在,她已經與十姐妹混熟了,彼此意氣相投,大有相見恨晚之時。
文臣與武勛,好似一道分水嶺,其子女的交往也淡漠了一些。
可奇怪的事,這樣子又不妨礙彼此間成為兒女親家。
“吳蓉!”
黎玉萱跟著喊了一聲,勒住了馬韁繩。
吳蓉與其一樣,自然也是騎的高頭大馬,而她的打扮更是粗獷,穿著蓑衣,戴著斗笠。
姐妹倆都放緩了馬兒的奔跑速度,聚到一起時,不覺相視一笑。
“吳蓉,我的及笄禮怕是不能正常舉行了,你這個贊者”
“我知道呵呵你看我像不像一個俠客?”
黎玉萱聽了,作勢上下打量她一番,粲然一笑道:“像,像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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