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大太太被如此質問，不由得委屈道：“我不過是覺得這樣做太過決絕了些，您在朝堂上還要同蘇家的大人碰面，我日后也不能不見蘇老夫人，若是此事鬧僵了，日后大家不見也就罷了，若是再見，豈不是彼此臉上都不好看……”

    齊大老爺又豈是為了逞一時之氣才放任蘇湛等在門口的？實在也是沒有辦法才只能如此。

    他嘆氣道：“那蘇家的五老爺，雖不出仕，可手段能耐卻不少，只怕今日放了他進門，來日蘇家就要八抬大轎地將齊宸接到府里去了，你以為真見了面，你還能反駁了他不成？”

    齊大太太不知怎么了，腦子一熱就脫口了一句：“可蘇家畢竟是正經的士族人家，同那些人家他不一樣……”

    話一出口她才驚覺自己說了什么，嚇得趕緊閉上嘴，不敢再開口。

    齊大老爺聽了這話，面上卻未有慍色。

    他在京城這些年，又不是傻子瞎子，蘇家門風如何，子弟品行如何，他是心知肚明，又怎會不知蘇家與先前那宋家和王府的不一樣。

    他心中更是清楚，得了蘇老夫人親自教養大的蘇湛必定是那人中龍鳳，若是能得了這樣的乘龍快婿，想必任何一個岳父都會覺得可以倚仗。

    然而他不爭氣，沒有本事將齊家發揚光大，努力至今也不過是個四品的小官，在高官如云的京城里，實在是不起眼，雖下人也是一口一個“老爺”“大人”的喊著，可他清楚自己的分量，也明白自家的姑娘不過是個小家碧玉，與那貴府千金實在是沒得比。

    齊宸姿容出色，因得一張天賜的好面向，如今在京中也算是出名的美人，可這是她的長處，卻也是她的軟肋，旁人在夸贊她容貌的同時，也會以為她是徒有美貌，便看不見她身上的那些個好處。

    況且，他實在不愿讓人說，她家女兒是因生得顏色艷麗才得蘇家青睞的，娶妻娶賢，納妾納色，背負著“以色侍人”的聲名，若是想要在婆家立起來，怕是比登天還難。

    就算婆家是個通情達理的，可人行在世上，難免不會活在外人的嘴里，就算自己想得開，不聽不想不計較，可日后有了兒女，又如何能讓他們也心如止水，不計較旁人的指指點點呢？

    齊大老爺想著這些，就覺得心里郁郁。

    他實在不看好這門親事。

    蘇家的門楣太高，他們攀附不上，也不想落個攀附權貴的名聲。

    遂對齊大太太道：“當年蘇家給兩位大老爺娶妻的時候，女方家可都是十里紅妝抬過去的，那才叫門當戶對。”

    “咱們家呢？就算掏空了家底也不過是將將湊出一副六十四抬的嫁妝，掛著蘇家五太太的名聲是足夠風光，可往后的日子要怎么過，與那些個妯娌之間又要如何去相處，這些你可曾為她打算過？”

    齊大太太又豈會不知道娘家不能撐腰的苦楚？

    當年她作為落魄人家的女兒嫁進齊家，沒有娘家撐腰，日子過得也是艱難。

    如今的齊家比起蘇家，那差得其實一個門戶，簡直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那是他們進去都一圈都要小心翼翼怕出錯的門戶，若是女兒嫁進去了，娘家這邊實在是一點法子都沒有，一點力都出不上，只能由她自立自強。

    齊大太太想想自己從前吃過的苦，也是覺得心疼，心中對高門大戶的向往倒也淡了許多。

    夫婦二人一時都是默默無言，似乎在這件事上達成了某種共識。

    接下來幾日，齊大老爺都是對蘇湛閉門不見，為此還讓人悄悄地開了后門，自己和下人進出都是走后門，生生將前門當做了擺設。

    蘇湛道也不著急，只是每日應卯似的到齊家前門口去等著，佯裝不知道齊大老爺每日都是從后門悄悄地去上朝。

    耐著心等了幾日，關于他和齊家的流言就在京城里傳開了。

    到后來，連魏大人都忍不住在下朝的時候拉著齊大老爺，問起他近日的一些流言蜚語是否確有其事。

    齊大老爺只得擺手道：“沒有的事，不過是閑人嚼舌根罷了，我們齊家這種小門小戶的，哪能高攀得上蘇家，這傳謠之人也著實不動腦子，這樣沒根據的話哪有人會信。”

    剛說完就見魏大人的神色變得莫測起來，齊大老爺順著他的視線往那邊一看，竟看見蘇湛站在那里，對他遙遙一笑。

    齊大老爺頓時打了個激靈，匆匆地同魏大人說了句“告辭”，幾乎是落荒而逃。

    魏大人莫名其妙地看看落荒而逃的齊大老爺，又瞧了瞧依舊一派云淡風輕神情的蘇家五老爺，只覺得今日真是太陽打南邊出來了。

    回去之后，他無意在飯桌上提起了此事，惹得兒媳婦連連追問：“父親說的可是真的？難不成真如傳言那般，齊家真要同蘇家結親了？”

    魏大老爺反問她：“你這是從哪里聽來的話，我今日問起你叔父，人家可是連連否認的。”

    齊容驚訝道：“是叔父親口對您說得？”

    魏大老爺點點頭。

    一旁的魏弘卻奇怪道：“可我也聽說，蘇家五老爺這些日子都在齊家門口等著，就連我同窗都說親眼看見過，這事應當不假吧？”

    “倒也不知為何齊家叔父要否認這件事，蘇家這樣好的門戶，五老爺又肯將姿態放這么低求娶齊家姑娘，若是真能成了一樁姻緣，豈不也是一樁美事。”

    就連魏媛都在一旁連連點頭：“我先前見過蘇家五老爺，生得可真是俊朗非凡，齊宸也生得好看，他們站在一起，可不就是那畫上的金童玉女，郎才女貌嗎！”

    幾個年輕的都是看好了這樁婚事，倒也聊得投機。

    魏大太太心里卻有些不是滋味。

    齊容這個兒媳婦她是一直都瞧不上的，性格大大咧咧的一點端莊氣都沒有，也不知兒子女兒這是中了什么邪，都喜歡她，就連老太太都夸她好。

    要說這齊容真是個有手段的，進了門沒多久，笑瞇瞇地就將那些個多少年都剪不斷理還亂的窮親戚給打發了個干凈。

    如此雖說是件好事，可漸漸的下人都開始看人下菜碟，漸漸地為她馬首是瞻起來，齊容一句話，下人們都搶著去辦，輪到自己吩咐點什么下去，下人卻推說要先問過大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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