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葉對他們的眼神可熟悉了。
她甚至不用開口,只需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們就能造成巨大心理壓力。
試問,哪個學(xué)生能面不改色抗下老師的“死亡注視”?哪怕是那些所謂的刺頭學(xué)生,也是表面淡定,內(nèi)心慌得一批。恒林二人自然也扛不住陽華真君的氣場,早嚇得三魂七魄不附體。
慌亂之中,一股腦全交代了,還將比較相熟的弟子也“無情出賣”。
說完,他們直接一副靈魂出竅的模樣。
不僅怕犯禁的事情被師尊知道,還怕師尊說他們沒有同門手足之情,為了這么點(diǎn)兒小事連同門都能“出賣”。思及此,恨不得立刻跳進(jìn)靈溪,將脖子洗干凈等師尊來砍。
誰知——
師尊只是擺擺手,笑得寬和,既沒懲罰他們,也沒叱罵他們。
他們……更加慌張了。
“師尊,弟子們……”
兩個弟子嚇得面如金紙,咬著下唇,肩膀細(xì)顫,仿佛下一秒就能哭出來。
“不用這么緊張,我也是你們這個年紀(jì)過來的,我了解。”
修士在金丹期前無法徹底辟谷,但為了修煉又不能攝入太多濁物,只能用一定量食物配合辟谷丹,整個過程比讓吃貨減肥還要難受。對他們這些年少修士而言無異于酷刑加身。
后山可是弟子們隔三差五來打牙祭、解饞嘴的秘密基地,互相掩護(hù),心照不宣。
裴葉可懂了。
二人愕然,恒林更是大著膽子問。
“師尊,您的意思……您少時也曾……”
“不然呢?”裴葉得意,“我也曾是個中好手。”
只是這個“曾”對她而言,只是幾天前的事兒。
因?yàn)樗顣膶W(xué)校性質(zhì)特殊,校內(nèi)管理也稱得上嚴(yán)苛二字,各種懲罰能將人看得心驚肉跳,但少年人心性哪里是幾個規(guī)章制度能壓制下去的?越是被禁止的,她越蠢蠢欲動想伸jiojio。
再加上一幫有同樣心思的損友互相幫助、互相包庇,在一眾老師教官眼皮底下瘋狂犯禁,斗智斗勇,她甚至總結(jié)出一套切實(shí)有效的套路。即便老師知道她有搞事,但只要沒證據(jù)——
她裴葉就是清清白白的。
又故作深沉:“修仙是修行更是修心,求道也不只是求長生更是求本真。規(guī)范自我是好事,但也不能矯枉過正,壓抑了天性與本心。只做完修行功課,剩余時間做點(diǎn)兒其他的,為師也不禁止。當(dāng)然,僅限叩仙峰,宗門其他地方還是要遵守其他師叔師伯的規(guī)矩,不能逾矩。”
兩個弟子驚訝得張了張嘴。
要不是刻在骨子里的涵養(yǎng)習(xí)慣約束著,他們嘴巴能大得裝下一顆雞蛋。
這話——
從誰口中說出來都不稀奇,但從師尊嘴里說出來就很驚悚了。
他們的師尊陽華真君,目前擔(dān)任凌極宗執(zhí)法長老,專司弟子懲戒之事,宗門上下誰犯了錯落到他手里就要吃一頓排頭。每一任執(zhí)法長老喜歡的懲罰項(xiàng)目都不同,自家這位最喜歡罰抄書,最愛抄宗門宗法,其次是修真界名人軼事,偶爾還有規(guī)定多少字的檢討反省。
害得不少弟子閑暇時間都會聚在一起多少幾份庫存應(yīng)應(yīng)急。
這么一位鬼見愁,這會兒居然鼓勵他們放開天性???
兩個弟子默默對視一眼,皆從對方眼中看到了一樣的想法。
【魔氣入腦果然可怕!】
不過,師尊要放飛天性總好過變本加厲抓他們罰抄。
幾個月前抄的庫存已經(jīng)所剩無幾了……
裴葉不知他們真實(shí)想法,仍振振有詞,兩個弟子在后邊兒時不時當(dāng)個點(diǎn)頭工具人。
“這后山的禽類,可有化靈或者生出靈智的?”
兩個弟子搖頭。
獸類開啟靈智哪有這么容易。
更別說這里還是凌極宗。
裴葉:“那我就放心了。”
兩個弟子:“???”
放心什么???
很快,他們就知道放心什么了。
恒林與恒森這輩子也沒想過,有朝一日能親眼看到會看到自家?guī)熥鹜绞峙罉湔蹣滂镜臉幼印I硎殖C健地穿梭山林間,饒是野物再狡猾,也逃不過師尊老人家的精準(zhǔn)追殺。
憑著一根簡易彈弓便將后山作威作福的野雞野兔們攆得上躥下跳。
那嫻熟的手藝……
他們這才相信自家?guī)熥鹫f的“曾是個中好手”不是吹牛。
甚至吧,恒林還膽大腦補(bǔ)了執(zhí)法長老在夜深人靜時,偷偷跑到后山禍害野物的姿態(tài)。
人前高冷得一批,人后也有一顆躁動的心。
沒多會兒,恒林拎著四只兔,恒森手上三只鴨,還有幾顆鳥蛋一小包野果。
這場景怎么看怎么詭異。
在溪水邊清理獵物的時候,裴葉將衣擺隨便卷了卷,找了塊干凈的鵝卵石坐下,坐姿隨意而豪邁,笑問二人:“這么清澈的溪水居然還有這么多魚,你們平日不下水摸魚打打牙祭?”
被問到的兩個弟子脊背一僵。
看著裴葉又不敢撒謊。
于是硬著頭皮道:“有是有,不過溪里有幾尾師尊放生的魚,我們怕不小心吃了……”
所以,他們不敢捉魚。
“放生?何時的事情?”
恒森說道:“聽師兄們說,師尊四十多年前出游,途中聽聞沿海某處有魚妖作祟,您幫著降服魚妖,當(dāng)?shù)貪O民感念恩德,但苦于魚妖作祟太久,家家戶戶囊中羞澀,拿不出多少報酬。于是師尊便向這戶凡人要了幾尾魚,還將它們放到后山靈溪養(yǎng)著,弟子們怕誤食就不敢抓。”
裴葉一邊感慨原主還挺溫柔,一邊笑著說道:“……原來都過去四十多年了嗎?想來靈溪里的魚也不是當(dāng)年那幾尾了,不知重了幾輩的魚子魚孫……我看它們生得肥嫩,不如去叉幾尾。”
兩個弟子:“……”
還未開口說什么,他們的師尊已經(jīng)熟練上了攀膊,將寬袖束在腋下,又將層層疊疊的長衣擺扎進(jìn)腰間束帶,脫下靴子,擼起褲管下了靈溪。溪水清涼,剛接觸到肌膚激起陣陣顫栗。
抓魚多簡單的事兒。
那些魚還蠢,裴葉來抓它們,它們不逃反而湊上來親她腿肚子。
于是輕而易舉抱了一尾魚上來。
還不等裴葉直起腰,耳尖聽到背后兩聲重物落地的聲響。
她脊背僵了一僵,唇角噙著笑意逐漸收斂干凈。
緩慢而淡定地站直,立在靈溪之中,冷漠地轉(zhuǎn)頭看向身后。
恒林恒森二人昏迷倒地,胸口起伏正常。
他們身邊穿著一名身穿紅色衣袍的紅眸青年,臉上噙著邪魅而純粹的惡意。
垂在身側(cè)的手涌動纏繞著危險的妖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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