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園。
今天是顧哲翰的生日，顧明煙買了他喜歡的馬蹄蓮，背影纖細孤單的站在墓碑前。
雖然是冬日，但陽光很好，午后的風吹在身上也不覺得多冷。
顧明煙一臉微笑，語調輕快的跟顧哲翰說了很多很多的話，看著墓碑上笑容慈愛的父親，心里有些酸楚，但更多的卻是釋懷。
“爸爸，我現在過得很好，不過大概要有一段時間不能來看你了。等我生完了寶寶，到時候帶著孩子一起來看媽媽，你跟媽媽在那邊生活的想必也很幸福吧？”
身后有腳步聲響起，顧明煙以為是別人路過，也沒有轉頭去看。
“好久不見，你還好嗎？”來人是消失許久的程筱，手里抱著一束白色雛菊，臉上表情很是淡然平靜，甚至嘴角還揚起了一抹淺淡的笑意。
顧明煙轉身，目光同樣平靜的看向程筱，原來的長發已經剪短，身上穿著藍色看不出牌子的風衣，腳下是平底的短靴，一張臉很是素凈，低調又不張揚。
“嗯。”顧明煙淡淡應了聲，對于她來看父親顯得很是意外，但也過多的流露在臉上。
程筱也不介意她的冷淡，彎腰將花放在墓碑前，半跪在那里，將墓碑前的雜草清理干凈，才低低的開口：“可以談一談嗎？”
…… ……
墓園附近的餐廳內。
顧明煙跟程筱兩人對面坐著，相顧無言。
程筱即使這段時間沉淀了不少，但耐性也比不上顧明煙，率先開口問：“你怎么回a市了？”
“回來祭拜爸媽。”顧明煙不欲多說，更不會告訴她已經回來一段時間，未來大概還要住上很長一段時間。
程筱點了點頭，沉默了一會才道：“我媽她已經瘋了，她現在是肝癌晚期。”
顧明煙多少有些驚訝，但沒有發表任何的意見，只是頗為耐心的等待著程筱的下文，特意提及柳美娜不可能只是單純告訴她這個消息的。
“我能不能拜托你，讓我媽從精神病院出來，她已經時日無多了。”程筱有些艱難的說出自己的請求，她不確定顧明煙會不會同意，但這是她唯一的機會，她不想也不愿意錯過。
人或許真的要經歷一些讓你絕望的事情，才會感受被逼入絕境沒有退路，對于那些過往她不說后悔，畢竟后悔也挽回不了什么。她如今做著平凡的工作，賺著微博的薪資，不但要照顧癱瘓的父親，還要每月投入大筆錢的到精神病里，唯有這樣那些人才不會過分虐待她母親。
或許這就是對她們壞事做盡的報應，她不是不怨恨，也曾惡毒的詛咒顧明煙跟她肚子里的孩子不得善終，可當聽說顧明煙肚子里的孩子沒能保住，她絲毫沒有喜悅的心情，只覺得一切是那樣的可笑又可悲。
曾經親密無間的姐妹，怎么就走到了這樣的地步。
她曾被醉酒的人拖入小巷子，差點被強.暴，幸好有路人經過救了她。
那一刻她突然就想起了曾經的顧明煙，她被人那樣對待的時候，是有多絕望，慶幸的是慕澤煜經過救了她。
或許這就是因果報應，種下什么因，得到什么果。
顧明煙沒有說話，慢慢的攪動著杯子里的奶茶。
“我知道，我媽她做了很多對不起你的事情，你恨我們也是應該的。但她快要死了，精神病院那種地方最是折磨人，我曾在那里呆過一晚，差點被人給勒死了，如果說坐牢可怕的，那精神病醫院就是折磨人心的煉獄。”
現在的程筱，身上早已經沒了市長千金的高高在上，臉上也沒有刻意流露的甜美，語氣平靜卻透著不易察覺的卑微。
顧明煙平靜的看著她臉上的緊張：“如果我們今天角色對換，你會不會原諒害死你父親讓你家破人亡還差點沒命的人？我沒有你想的那么大度，也做不到以德報怨。”
“真的不能放過我媽媽媽？”
“你.媽之所以會落得今天的地步，很大部分是因為你。”顧明煙從錢包里抽出一張錢壓.在杯子下，起身要走，手臂卻被程筱握住。
程筱滿臉的哀求，神情無比誠懇：“就當是我求你，你想要我做什么都可以，給我媽最后的自由。”
顧明煙看著拽著自己的手，原本青蔥如玉的白嫩手指看起來粗糙了不少，手指劃過她的皮膚竟然有刺人的感覺，她不由得擰了下眉頭。
程筱注意到她的表情，以為她不高興被觸碰，慌忙縮回自己的手，像是受驚的小鳥。
“對……對不起……”
程筱紅了眼眶，別的求情的話，她也不敢說，更不敢做更多的動作，以免引起顧明煙更大的反感。
“人都很平凡也很自私，誰都想要守護自己護著的東西，這并沒有錯，但如果為了一己之私而傷害了別人，更是傷害到別人的性命，那這樣的行為無疑是令人憎惡又歹毒的。”顧明煙眉眼淡然，語氣很是平靜的開口。
程筱跟著起身，雙眸里淚花閃爍：“對不起，我知道這三個字很蒼白無力，對于你曾經受過的傷害起步了絲毫的作用，也沒有辦法挽回爸……你父親的命，我也不祈求你接受我的歉意，只是……”
“如果你覺得‘對不起’三個字能夠讓你心里好過一點的話，那就這樣吧。”顧明煙跟程筱早就沒有什么可說的了，雖然驚訝她現在的變化，但早已經不是她該關心的事了。
眾生皆苦，誰心里又沒有自私的念頭。
如果不是因為柳美娜瘋了又得了癌癥，如果不是程市長貪污被罷免又癱瘓了，如果不是程家不肯承認程筱這個孫女，沒了權勢的庇護，程筱會改過向善嗎？
人的本性往往是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變壞只是一瞬間的事，真心悔過卻少之又少。
程筱要不是被逼到了絕境，也不會做最普通低廉的工作，更不會用這種低聲下氣的態度向她求情了。
可錯了就是錯了，不是因為你真心悔過就能改變什么。
不管是誰，曾做過什么傷天害理的事情，都是要承受代價的。
柳美娜不管是真的瘋了還是癌癥晚期，都不足以抵消她的罪過，她不會一直恨下去跟自己過不去，但也不會原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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