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早上，白玫薇從樓上下來，看見老公和兒子都在，便說：“很難得嗎？父子倆一起吃早飯。”

    因為方宇晟工廠在南邊的八里鎮上，所以每天早上都要早走。方海川公司在城南，從家里算，一刻鐘車程，8:30到公司，所以相對每天會遲一協。而白玫薇自從學校改時間8:20到校后，不需要早上護導的時候，基本也是8:00準時吃早飯。所以，今天看見兒子居然在桌子旁邊，和他爸爸以及自己一起吃飯，白玫薇顯得很驚訝。

    方海川沒說什么，保姆把剛剛送過來的報紙拿到餐廳里，他就起來翻翻。白玫薇哪說哪了，坐下吃飯。

    方宇晟看看老媽，又看看老爸，突然把碗放下來。

    方海川說：“有什么話就快說吧，吭吭哧哧的，過了時間我可就先走啦。”

    方宇晟把嘴巴里的飯粒咽干凈，又頓了一會兒，才試探性說：“爸，你跟松云集團的雷董事長熟嗎？雷濤，雷董事長。”

    方海川沒說話，白玫薇抬起臉問：“誰，你說雷什么？”

    “雷濤啊。”方宇晟和方海川都沒把她的反應當回事。方宇晟只對方海川說：“松云集團和爸爸您負責的君博公司，實力上，以及社會影響力上，哪一個更強大一些？”

    方海川說：“我們涉及的領域不同，純比影響力，那可不好說。經濟實力上，松云很久之前就開始做房地產，資金投入和回流都很大，應該比君博雄厚許多。”

    “假如哪天，我就這么一說啊，哪一天，我想獨立出松云了，你說，松云會不會讓我在陵城沒有立足之地！”

    “他敢！”白玫薇冒冒失失一句話，嚇了父子倆一跳。

    老方和小方都把這個當成白式特定反應，還是沒做多想。老方說：“這個，你爸爸我應該還是可以應付得。雖然松云實力不容小覷，可是假如公開了你是我兒子，陵城乃至于J省，雷濤還是得買我幾份薄面。”

    “哦，那就好。”方宇晟聽完松了一口氣。

    方海川是個凡事都不喜歡多嘴的人，方宇晟問他就答，方宇晟不問了，他也就拉倒。倒是白玫薇抓住話柄接著問：“你問這些干什么，你和那個董事長鬧矛盾啦？”

    “沒有！”方宇晟立刻否決說：“我這么乖的孩子，怎么可能和別人鬧矛盾，而且還是那么大人物。”

    白玫薇問：“雷濤很了不起呀。”邊說邊往饅頭上涂了層肉醬，神態很不屑。

    方宇晟見怪不怪：“媽，在你眼里爸爸不就是一打工的吧，專門為你去打工的，我上頭的那個雷董事長，大約也就和爸爸差不多屬性，不管是什么來頭，那肯定不會在你眼睛里就是了。”

    白玫薇拿著勺子就準備拍他。

    方宇晟猴子一樣快速躲過，風一樣拿了鑰匙，然后沖出家門。白玫薇直著嗓子喊：“小心開車！”剛喊完，他人就不見了。

    白玫薇坐下來嘀咕：“神神叨叨的。”可是，咬了一口饅頭，又情不自禁出神。

    老方雙目如炬：“你今天不用早走？”

    她這才驚覺：“哎呀，我要遲到了！”

    到學校，上了早讀課，接著又開完一節語文課，第二節空課，剛想坐下來刷會兒本子，辦公用QQ賬號閃了，林希在教研組長群里@她，讓她現在就去教研室。

    白玫薇揣著一肚子不開心，進了教研室。

    林希今天穿了一件白色的西服，里面黑色的抹胸半高不高，恰好襯托出脖子下面一片肌膚潔白如雪。

    在林希對面坐下來，無法忽視這一片耀眼的雪白，白玫薇腦海中情不自禁跳出來季明慧曾經說的一番話：這個林希啊，脫了衣服站在床前，是個男人就要把她給撲到的。

    林希注意到她的聚焦點，有些不快：“白老師。”

    白玫薇一驚，急忙說：“唉。”

    林希拉長了臉：“白老師，不是我非要打你這位老教師的臉。身為德翔的資深老教師，其他尚且可以寬容對待，但是班級管理不好，教學質量上不去，是不是有點說不過去啊。”

    白玫薇以為自己耳朵一時出現幻聽了：“你說什么？”

    林希雙手交疊，放在桌子上，一字一字，把剛才的話重復一遍。

    白玫薇“哈哈”笑起來：“我有沒有聽錯啊，我班級管得不好，教學質量不過硬？你看過我帶的班嗎，又認真研究過我班上每次考試后取得的成績？”

    林希笑了，笑得很輕蔑。

    “白老師，你帶的班我當然看過，不僅看過，你的班每學期得多少次文明班級，我還一一數過呢。”她遞了一張紙在白玫薇面前，“你自己也數一數，按照一個月四次文明班級評選，一個學期約17次左右，你班上奪過多少次文明班級？”

    白玫薇不要數，數了，也是自己打自己臉。

    她想說：“這代表不了什么。”因為這種班級評選，本身就存在內幕。別的不說，年級里面，每天等在教室門口等大隊部小干部的孩子大有人在，那些老師威逼利誘，搞得大隊部打分的孩子不敢不打滿分。但是，大隊部對這些小干部打分又有硬性要求，A最多有多少，C必須有多少，那些強迫小干部打A的班級把A的份額都搶掉了，剩下來沒老師站崗的自然就只能拿到C。

    可是，這會兒拿這個來說嗎？

    那不顯得自己氣急敗壞，白白在林希面前丟臉？

    白玫薇噓了口氣：“林主任，文明班級這件事情我也不想和你吵，這是教導處管的事情，如果校方有意見，那也是談主任和我聊，還輪不到你。”

    林希冷冷一笑：“白老師，我就是很正常要和你談一談公事，你不要有火氣。”收起那張紙，“班級管理當然不歸我管，但是，你要知道，教學質量的好壞，和班級管理質量的好壞，絕對息息相關。”

    “那你再拿出我教學質量不過關的證據來啊！”

    林希繼續拍了一張紙在白玫薇面前。

    這張紙，白玫薇不看則已，一看，血壓差點飆過頭。本年級一共十五個班，每個班期中考試下來，學生的得分，班級的總分，班級的平均分，和年級平均分的差距，統統都匯總在上面。

    白玫薇所教的班，班級總分排名倒數第四，均分排名倒數第三（因為人數比總分第五那個班多一個的緣故）。如果真照這樣的數據單看去呢，林希對白玫薇的指責還真是一點兒錯都沒有。

    但是問題來了！

    白玫薇教的這個班，成績真的是這樣嗎？

    白玫薇抓著這張紙，胸口被一股氣漲滿了，隨著呼吸，一起一伏。

    她努力克制，硬擠出一個笑：“林主任，就算這樣吧，你又想怎么樣呢？”

    “教研組長，有能力者居之，既然白老師年老當不起，現在，就請將這個位置讓出來。”

    “噢？”

    林希指了指排名第一的甄臻：“讓她上！”

    白玫薇被扇了一耳光似的：“她上？”

    “對啊。你沒看見嗎？甄老師帶的這個班，年級排名第一。”

    白玫薇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出教研室那個門的，腳步一路虛浮，勉強挨到辦公室。午飯都沒吃，昏昏沉沉又過了下午，一回家，鋪在床上嚎啕大哭。

    外頭門鈴響，四季把門打開，季明慧旋風一樣沖進來。

    “你家白老師那？”

    “上面呢。”四季努努嘴。

    季明慧奔上二樓。

    白玫薇以為四季開門進來呢，一個靠枕砸過去：“滾出去！”

    季明慧眼疾手快接住：“唉喲，唉喲，唉喲。”

    白玫薇一抹眼睛，看清楚是她，這才臉色緩和一些：“你來干嘛？”

    “我來罵人啊！嗎b的，小丫頭眼睛都瞎掉了，竟然敢動我的人。”

    白玫薇被她的粗口雷得一怔，陡然笑起來，之后又皺眉嘆氣：“你說說看，這都是什么事？”

    四季敲門，然后送鮮榨的果汁進來。

    “我都沒法說，林希那份數據，是她私自改動過的。甄臻班上的分數我不知道，我自己的分數我有。”

    季明慧是分管教學和人事的副校長，白玫薇接下來的話本來不該對她說。可事到如今，關乎自身清白，白玫薇也管不了許多。

    “校方有明文規定，試卷本年級批改，錯開年級積分。但是，每次積分之后，都有人將分數流出來。蘇媛媛和甄臻她們都會活動回自己班級的實際分數，同時，她們每次都會把我班上的分數給帶出來。我自己的分數，總分和平均分，都要比林希出示給我高很多。平均分得高出8分吧，我班上的平均成績，絕對沒有一次低于90分的。”

    “她這是要毀掉我最后一塊陣地！”

    白玫薇傷心得，連最愛喝的橙汁都喝不下去。

    “這個就太過分了，真的太過分！”季明慧咬牙切齒。

    “你那里有原始的分數嗎？”白玫薇問。

    季明慧嘆氣：“都沒有啊，這些工作就是中層做好了，然后再上報高層。我說最近王校提起教學工作，老是針對老教師，說老教師們倚老賣老，其實工作質量根本不行呢。”

    “這樣啊！”

    “林希上任教研室主任后，和她對著干的人不止你一個。你被談過話之后，老郭也被找過了。劉老師也沒能幸免。”季明慧說的，都是和白玫薇一樣資歷，以及比白玫薇資歷還要長的老師。“她這是赤.裸裸要打擊老派勢力，然后排除異己啊！她想干嘛？”

    “那這次考試，可不可以保留學生分數，最后不要切掉呢？”

    “不行，省里的硬性規定：不允許用分數規定孩子的成績，交給孩子的試卷，上面只能有等級。”

    “那你親自督辦登分呢？”

    “那也沒用，最后到我手上的，還是經過林希手的。”

    “她現在變成這樣啊？”白玫薇氣得快抓狂了，“整個德翔都變成她的天下了嗎？她這是讓誰贏誰就會贏，我，老郭，劉老師她們，就算累死在班上，她想讓我們倒數，我們也只能倒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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