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剛？”

    莫顏嘴巴撇啊撇，含混不清地喊出他的名字。

    “哎。”金剛一本正經回答。

    “王承佑……”

    “這兩三天我在網上沒見到他。怎么，他今天沒跟你一起來學校？”

    莫顏悲傷地搖頭。

    “打電話給他呀。”

    金剛說完，掏出手機，直接撥快捷鍵，放在耳邊。莫顏從來沒有哪次，像這次這樣覺得金剛聰明伶俐反應快。

    心跳重新有力起來，冷靜也重回大腦。她真是太幼稚了，怎么聽憑一面之詞就放縱自己由著對方摧毀她的內心平衡系統呢。

    她懷著期望之情注視著金剛……手中的手機，然而金剛皺起的眉頭卻強行落入她的眼簾。

    “沒有人接聽嗎？”

    “不是，”金剛回，“是對方已停機。”

    停機？！

    誰吃飽了沒事停機玩？傻金剛說的是關機吧？

    “我打了第二遍，確實說的是停機。你別急，我再打第三遍。”

    我著急了嗎？我干嘛要著急！莫顏艱難舉起手，摸著自己的臉頰，駭笑道：“別打了，人家今早已經飛美國了。”

    “不可能！王不會跟我不告而辭的！”金剛一口否決，“你等著，我表哥在民航局，我讓他幫我查名單！”耿直boy有耿直boy的魄力，金剛連莫顏的面都不回避，直接把電話打給了他的表哥，連介紹性的話都沒有，開篇就是“幫我查個人，今早飛美國的”。

    沒想到，這位表哥竟然應承下來，效率還挺高。金剛都不需要掛掉電話，對方直接給了肯定答案，甚至報出了座位號。

    “哼，”金剛昂起下巴，“哈，啊，嗚，嗚嗚嗚……”

    原來跟金剛神龍見首不見尾的敏捷速度正相反，金剛的哭聲是慢動作拆解式的。

    金剛哭了。莫顏只好提振精神安慰他。

    “好啦，好啦，畢業后，總是要各奔東西的。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雖然有人離席的樣子不是你期待的，但那不是重點，重點是，終究要散。早散晚散，又有什么區別……”

    那是安慰金剛嗎？分明是在寬解她自己。

    金剛的悲傷進入新階段，他發出莽莽的駭人聲響，樓道賦予回聲，越發驚心動魄。莫顏碎了一地的心，便在這驚天動地的聲響中，趁機也放肆哀痛一把。

    明明八點五十就出家門，九點二十就到了校，莫顏走進咨詢暨志愿填報的大教室室，已經是下午5點20分。再過10分鐘，老師們就關機下班走人。

    “莫顏，你考得不錯，想好報哪所學校了嗎？”曾經的班主任，武老師笑瞇瞇地主動跟莫顏打招呼。

    莫顏回以一個虛弱的微笑，安安靜靜報出學校及專業名。

    武老師微微昂起頭，思考一二，點點頭：“在我心中，你一直是個懂事、有想法的女孩子。祝福你。”

    朝武老師鞠了個躬，復安安靜靜走出大教室。

    她算是進大教室的學生中最干脆利落的一位了吧。

    莫顏單肩挎著她的卡福卡，散漫地走在當初恨不得馬上逃離的校園。卡福卡里，放著一本寫生本。原本是要送給王承佑的禮物，記錄她到青楓工作室兩周整的時間內畫完的第一本寫生本。或許那不是重點，重點是，畫里被她點綴了一些刻在記憶里的話語。

    “你傻呀。”

    “不要像刺猬一樣嘛。”

    “你是不是太悲觀了？”

    “‘絕對’二字最不靠譜，輕易不要說出口。”

    “莫顏，別怕。有人來救我們了……”

    原來，不知不覺，他們一起經歷了那么多。

    莫顏昂起頭，讓自己的眼淚不要輕易掉出來。她四處亂看，想用看到的景致填充內心空了的那部分。走出校門口，亂看看到倚著車而立的金剛。

    那時因為他哭聲太過嚎啕，招來不止一位好心勸慰者。口中不能言的他，索性奔跑出去了。他跑得太快，沒人能追上，大伙兒只好望著他的背影嘆息。貼墻上的咸魚，聽大伙兒七嘴八舌議論。“聽說金剛被特招到一所民辦高校的體育系了。”“一直以為他很有背景呢。一起玩的個個都出了國，就他一個留下來，他一定很難過吧”

    咸魚沒有辦法開口，只能眼睜睜看著金剛被誤會。

    這會兒陡然看到金剛，剛被她花了整個白天才鎮壓下去的哀傷，又開始暗潮洶涌起來。莫顏別過臉，不想再被勾起傷感。

    “莫顏，我送你回家。”

    原來金剛是自己開車過來的。年前就年滿18歲的他，已經擁有了自己的駕照和座駕。

    “不用了，我自己回。”

    “不行！”金剛一口回絕，“王說他不在的時候，要我替他罩著你。”

    莫顏越發倔強地不肯回頭，怕金剛上來抓她似的，她拔腿就跑。要是有慢動作的鏡頭，一準兒能看到她一邊飛奔，一邊甩落身后的大滴眼淚。

    金剛果然追上去，追了幾步，想起自己開著車來的，又折回身跳上車，開車繼續追。

    文豪從私家車的窗口倏忽望到的，就是金剛將車速降到僅次于慢跑，沿著人行道追莫顏的場景。

    “前面停車，放我下去就好。”

    司機馬上聽話地照辦了。

    文豪嘆口氣：還真是個惹事生非的小妖精。這輛沃爾沃車主，顯然不是之前自帶司機的王什么佑啊。文豪腳下發力，追上莫顏，假裝對路邊異常的沃爾沃毫無察覺。

    “莫顏！你這是要走路回家？”

    莫顏紅著一雙眼，顯然是哭過的。

    文豪平下心氣，也不加追問，自顧自說道：“我今天恰好在附近辦事，沒有開車，正要叫車，看到前面走著的好像是你，果然，沒白費我追過來。”

    莫顏干巴地笑了笑。

    余光可見，金剛開車走了。沒有招呼，沒有再見，加了油門，就那么開走了。

    莫顏心中無感。金剛在不在，她的心情都已經蕩到了谷底。

    “今天……晚飯還沒有吃吧？”其實想問的是，今天，是去學校填志愿的吧。只是，他不想讓自己顯得咄咄逼人。

    莫顏輕輕搖了搖頭。

    “正好，我也餓著肚子。為了感謝你昨天一早送圖紙，就讓我這個老板請你吃頓簡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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