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承佑走得那樣倉促，幾乎拋下了所有的行李。
這些行李，他全部大方饋贈給了鄭曙光。打開王承佑的衣柜，看上去樣式樸素的衣服，標(biāo)簽上不事張揚(yáng)地寫著Armani、PRADA、TOM FORD、VERSACE……鄭曙光有中大獎之感。原來高興到極點，真的想哭哎！
－－
故鄉(xiāng)之城。
米芝翹首以盼。
“佑兒該回來了吧？”
“老公，你說過佑兒今年暑假沒有報志愿隊，是吧？”
“佑兒怎么還不回來！”
一日三問哪里夠！米芝一小時三問還差不多。盼兒歸的她連娛情麻將都沒心思打了。
王宸被她問得心虛，逃去公司。
“佑兒為什么不接我電話？”
“我兒沒出什么事吧？”
“為什么我心跳得這么厲害？”
“不行！我要去他學(xué)校看他！”
王宸眼見騙不下去了，便捉住米芝的手，將她帶進(jìn)書房。
米芝很少進(jìn)王宸書房的。不是她不想去，而是王宸不許她去。
一見是要去平時不允許她去的書房，不好的預(yù)感鋪天蓋地席卷而來。米芝的雙腿直接軟了，她一把抓住王宸，力道之大，指甲仿佛要嵌進(jìn)王宸的皮肉里：“你老實告訴我，我的佑兒……他還活著吧？”
王宸：“……”
見丈夫失神，米芝頓時淚如泉涌，失了魂一樣木呆呆看著王宸。忽然，她作勢一頭撞向一旁的墻。幸而她平時健身不愛力量型訓(xùn)練，王宸反應(yīng)及時，抓住了她。
米芝喉嚨里發(fā)出咕咕的聲音，低沉而嘶啞，王宸費(fèi)了好大的力才聽出來：“我也不活了，去陪我的佑兒。”
王宸又氣又想笑，他順勢把米芝摁沙發(fā)上：“你瞎想什么呢！佑兒他活得好好的！”
米芝像被按了暫停鍵，瞬間靜止，眼淚掛在臉龐上，顧不得擦：“你說的是真的？”
“我騙你我是小狗。”
米芝撲哧笑出聲，難為情地擦了擦臉頰，朝王宸伸出手：“拿來。”
“什么？”
“我知道你肯定找人盯他的稍了，我得親眼看見我兒子才放心。”
王宸將平板電腦從抽屜里拿出，指紋開鎖后，劃著屏幕開始給米芝看王宸。
米芝貪婪地盯著屏幕。這是大前天的兒子，他走在校園內(nèi)，是那么挺拔，那么瀟灑，他旁邊站了個小姑娘——米芝皺眉，這姑娘她認(rèn)識，為人相當(dāng)沒禮貌——皺眉只是一瞬，馬上變成喜笑顏開，因為照片捕捉到兒子回頭的一瞬，真是俊呀。
前天的兒子穿著巴寶莉的經(jīng)典格子短袖Polo衫，她給他買的時候他很反感它的“張揚(yáng)”呢。
昨天的兒子……去了醫(yī)院！
“哎，哎，他去醫(yī)院干什么？他看上去有點憔悴呢？不會是舊疾復(fù)發(fā)吧？”
王宸將手按在米芝肩頭：“你別慌，也別自己嚇自己，他去醫(yī)院是為了體檢，體檢是為了去西藏。”
“去xi藏？！”
“是的，他人現(xiàn)在就在藏區(qū)。”
“照片呢？”
“我派的人已經(jīng)坐上了去西藏的飛機(jī)，相信以他們的專業(yè)能力，會很快找到承佑。”
米芝兩手捂在胸口，昂首望著丈夫：“你準(zhǔn)備找到他，把他抓回來？”
王宸：“不，我準(zhǔn)備讓人不動聲色地跟著他，直到他自己旅游結(jié)束，自己回來。”
米芝慢慢垂下眼睛，語氣也變得緩慢：“你們兩個，到底因為什么事突然鬧僵？”
王宸搓手：“呃，嗯，啊，那個……”
米芝緩緩出了一口長氣：“要是為難，你不告訴我也行。你只需要記住，佑兒要有三長兩短，我絕不茍活。”
王宸：“……”
－－
王承佑飛去西藏的第二天中午，莫顏又來了。
樓下宿管打來電話，依舊是略顯急躁的聲音：“有個叫‘莫顏’的，要找你們寢室的‘王承佑’。”
“馬上下來。”
當(dāng)樓下等待的莫顏發(fā)現(xiàn)今日份下來的又是鄭曙光時，她的失落，依舊肉眼可見。
“承佑他，還沒有回來嗎？”
“呃——”鄭曙光躊躇。
“可以給我你們輔導(dǎo)員的手機(jī)號碼嗎？也許承佑的手機(jī)壞了呢。”
鄭曙光抬頭，將背在身后的手伸出來：“這是承佑給你的。”
莫顏帶著驚訝抬頭：“你……”
“他已于昨天早晨飛去西藏。”
莫顏的眼眶瞬間蓄滿淚水：“前天我來的時候，他并沒有出差？”
在她的目光逼迫下，鄭曙光只得點頭。
“他就在寢室，卻不肯見我？”
鄭曙光只能再次點頭。
“為什么？”
鄭曙光訥訥不得言。
目光垂落，落到鄭曙光捏著的那封信上。莫顏很掙扎，直覺告訴她，信里不會有好消息，可不接又不意味著可以將已發(fā)生的翻盤。她至少應(yīng)該知道他為什么這樣對她吧。
淚水沖破眼眶，很快滑落到下巴上。
鄭曙光這兩天一路嗨上云霄的心情此刻緩緩降落了，他看著莫顏接信時忍不住顫抖的手，第一次懷疑他關(guān)于愛情、關(guān)于女生的信念。
莫顏接過信，試圖微笑感謝，嘴唇哆嗦得厲害，什么話也說不出口。
她強(qiáng)作鎮(zhèn)定地轉(zhuǎn)過身，昂首挺胸，緩步出樓宇口。
他臨走見都不肯見她！
她做錯了什么嗎？
如果不顧王承佑勸阻去霓虹國進(jìn)修算的話，她無話可說。
淚水花了眼睛，世界在支離破碎中搖晃。
莫顏憑著心中的倔強(qiáng)，一步一步往外走。
一道路牙子，沒被她看到，絆得她一個趔趄。無心反應(yīng)的她，直接撲倒在地上。
路上行人稀疏，有一個路過的好心人攙扶她，拂成蹲坐狀后，再拉她，被她拒絕了。
7月初的中午，火熱的水泥路，一點點驅(qū)趕她周身的寒冷。
跌倒，也有跌倒的好處。
譬如，她可以借著跌倒的疼痛，肆意哭泣了。
那些憋在心里的思念，那些異國水土不服的憋悶，那些受盡委屈而不得傾訴的糟心……統(tǒng)統(tǒng)可以哭出來了。
鄭曙光不是王承佑，不會像王承佑那樣，即使約定同時轉(zhuǎn)身，也會悄悄再轉(zhuǎn)回來，一直目視到莫顏的身影看不見。
鄭曙光轉(zhuǎn)身后，就大步邁腳上樓，自然沒有機(jī)緣看到這樣蹲坐在地上放聲大哭的莫顏。
莫顏哭了很久，哭到頭暈眼花，哭到大腦缺氧，哭到聲音嘶啞喉嚨腫痛，還有很多的委屈沒有哭出來。
一雙有力的大手，攙扶住行將昏厥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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