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顏張口結舌，發不出聲音。

    “別擔心，我不會勉強你什么。半年，半年就好。讓我喘口氣。”

    說這些話的文豪是那樣疲憊，莫顏實在不知道該怎么拒絕。

    “可，可我心里有喜歡的人。”莫顏知道，有些話還是要清楚地說明白。

    “我知道。我知道你喜歡王承佑。我不是要勉強你喜歡我。我只是請求你假扮我的女朋友，讓我在家人面前清凈清凈。再說了，王承佑現在不是去當兵了嘛，義務兵不能休假，他應該不會突然出現。我也不會多嘴多舌，自尋麻煩地把這段作假的關系告訴他。至于你說不說，我都沒有意見。”

    莫顏垂眼想想，自認為只要把話說清楚就好。

    假扮女友的那半年，除了過年回家時有些尷尬，平時倒還好。文豪不曾有半點越矩的地方。相反，他對莫顏越發照顧有加。

    大三下半學期，假扮女友的口頭契約到期。沒曾想，姨媽罹患乳腺癌。莫顏的生活被打得措手不及，她需要頻繁飛到北京，陪伴動不動幾天不開口的姨媽不光不開口說話，還不開口吃飯。

    莫顏體會到了文豪口中的“累”。

    真的很累，累到打車的短短幾十分鐘就能酣睡一場。

    陪病人需要打起精神陪客戶需要打起精神打理公司需要打起精神完成學業需要打起精神很多次，莫顏覺得自己撐不下去了。

    在她最需要支撐的時候，王承佑杳無音訊。

    給她鼓勵和支撐的，是文豪。

    大三臨結束時，媽媽莫潔蓮和后爸嚴嵩飛去美國，陪姨媽看病。

    莫顏徹底成了孤家寡人。

    在她最思念王承佑的時候，王承佑獨獨不肯與她聯系。

    那是怎樣的無助與絕望啊。

    還以為將愛封存兩年很容易，事實證明，在殘酷而多變的現實面前，那是一廂情愿。

    對一個人的愛在消退，對另一個人的情感在增長。連莫顏自己也不能否定，自大四時媽媽出國后，她對文豪的情感依賴不知不覺在增長。

    大四春節，在故鄉新建的臨湖大廣場一起數倒計時時，因為氣氛太好，周圍很多人都激動地擁抱著跳了起來。文豪和莫顏也抱在了一起。當莫顏想松開時，發現文豪反而抱得更緊了。

    不僅如此，滾燙的唇不由分說落了下來。

    像是壓抑許久的熱情終于出籠，文豪的吻令莫顏膽戰心驚。

    那一刻，真相再也掩藏不住。真相是，文豪對她的感情，是男女之愛。

    這個突如其來的吻令莫顏消失了整整半個月。

    半個月后，正月十六，學校開學，公司開業。莫顏現身。

    她已經22歲，這些年的雙份身份與雙份經歷，使她的心態比年齡更長幾歲。

    她已經過了為一個吻就感春傷秋、哭天嗆地的心理年齡。

    既不會覺得自己吃了虧，也不會因為一個吻就瞬間翻盤，改變既有想法。

    重新出現的莫顏很平靜，平靜得就像不曾有過一個吻。

    重新見到莫顏的文豪也很平靜。

    兩個人心平氣和討論起未來的關系。文豪央求莫顏做他女朋友，真正的女朋友。莫顏搖頭，對他說，她放不下王承佑，放不下與王承佑之間的愛情。

    “時過境遷，物是人非，愛情還會是以前的愛情嗎？”文豪問莫顏。

    “總要確認過才死心。”

    “好。從秋天他退伍回來算起，你需要多長時間確認你們的愛情是否值得再繼續？”

    莫顏記得她心中的理想答案是一秒鐘。

    一眼足矣。

    事實卻是措手不及的復雜。

    原來，她心中積累、埋藏著巨大的委屈！處理不了這些委屈，就沒有辦法直面王承佑。但至少，有一件事她確認了，那就是，即使與王承佑無法再續前緣，她也不會再做文豪的女朋友了。

    如果不能繼續跟王承佑相愛，她只好逃到一個跟王承佑再無交集的地方，以免不停揭開內心的傷疤。

    細細思慮這個結論后，對于王承佑和文豪即將發生的碰頭，莫顏不再感到惶恐。

    讓生活，按照它本來的節奏去繼續。

    讓事情，按照它本來的趨勢去發生。

    坐觀其變，順勢而為。

    才23歲的莫顏，已經有了與年齡不相稱的篤定。

    臺風天里的雨是陣雨，下下歇歇。

    車停在目的地時，恰好風停雨駐。

    王承佑將車停在甲方門口，自己撐了傘，幫莫顏開后車門。

    莫顏下車后，發現王承佑一副與她同行的架勢。

    “你不去停車嗎？”莫顏提醒他。

    “不。”

    莫顏回頭，她可不認為誰的車有權利停在人家甲方的家門口。一回頭，看到一個身影，恰好坐進車內，將車開走。

    “那是？”莫顏不由出聲追問。

    “對，那是鄭曙光。如今已經是復旦在讀研究生。”

    莫顏不再接話，一心一意朝甲方辦公樓走去。

    今天的甲方有些特別，是一家建筑設計公司。

    通常而言，建筑設計公司是室內設計公司的上游行業。建筑設計公司設計樓宇與空間，室內設計公司裝潢布置空間。

    這家建筑公司是業內鼎鼎有名的民營建筑企業，建筑，就純從業建筑設計師人數而言，排位約是全國民營企業前三。

    建筑新換了辦公場地。新場地由老廠房改造而成。他們自己做了建筑方面的改造與加固，出于對“術業有專攻”的尊重，如今要招募一家室內設計公司，聯手細化內辦公場地。

    文豪對這個項目不感興趣，范總卻躍躍欲試。

    文豪之所以不感興趣，是怕一旦競標成功，建筑強勢，堅持總體把控，大頁會有很多施展不開拳腳的地方。效果好，功勞在有審美眼光效果不好，罪在大頁業務能力不強。典型的吃力不討好。

    范總之所以躍躍欲試，則是因為建筑是范總最初踏入社會時的工作單位。她在那里度過了長達四年半的工作時間。

    出于一種難以解釋的懷舊與衣錦還鄉的虛榮，范總游說如今的當家人莫顏同意參與競標。

    莫顏沒有一口拒絕的理由。畢竟能否競上標還是個未知數，不值得打擊范總的熱情。

    老總出席末輪競標以示鼓勵，是大頁室內空間的不成文傳統。

    范總拉出去的競標團隊既然已經走到第二輪競標賽，莫顏自當出面以示鼓勵。

    這個下午，不看好這個項目的文豪也騰出時間。為了能見到莫顏，此刻他已經等在會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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