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彗熾昭穹 第90章 強弓硬弩

作者/旌眉 看小說文學作品上精彩東方文學 http://www.nuodawy.com ,就這么定了!
    江粼月仍在河心礁上與公孫灝激斗。

    他發著低燒,被暴雨一淋,身子虛飄,好幾個制敵之機從青龍劍下溜走。

    一聲警訊響徹東嶺,江粼月扭眼一看,閃電光中,鷹澗河如痛苦扭動的巨龍,鐵角車船的影子沖破雨幕,象叮在巨龍身上的吸血甲蟲,正向要害堅定不移的逼近。

    青龍寨雙面臨敵,江粼月躍身一劈,劍身劃了一道又直又薄的寒光,混在密密的雨柱里,難以分辨。

    “破龍取膽”!

    公孫灝的眼神慢了一瞬,手中木槳百密一疏,青龍劍奪路而進。

    他旋身閃退,已然不及,被這一劍削中腰腹,可并未受傷出血,外衣破裂處露出一層貼身韌甲,是絲錦坊所織的天蟬甲。

    天蟬甲數量很少,分攻入峽的五路人馬,每路分得的不到十件。這世上難有真正刀槍不入的寶甲,天蟬甲輕若無物,貼體合身,這么薄的軟甲能將重傷消成輕傷,輕傷消減至無,已是武者大幸。

    江粼月冷笑,“依仗這些東西!”

    公孫灝略一抱拳,“今日是攻戰,不是公平切磋,沒什么不光彩!”槳舞如風,復又攻上。

    公孫灝是一塊難蒸難煮的骨頭,又有韌甲護身,江粼月正被拖得頭痛,半空橋上飄下一條套馬索。

    “死小子,就知道你挪騰不開,快上來坐鎮,履水壇主交給我!”

    江粼月手拉套馬索,飛身回到半空橋,“瘸子,你要逞當年勇,我不攔你,別把命逞丟了!”

    紀鐵離拐杖一點,跳到河心礁上,斷肢處接了鐵打的假腿,鐵拐加鐵腿,迎著木槳上擊下掃,倒也虎虎生風。

    江粼月仍不放心,讓角宿使者到河心礁上助紀鐵離一臂之力。

    紀鐵離做寨首時,操練可比江粼月勤快多了,他以角、尾二宿為佐,呼喝傳令,將尾火部原本平庸的小卒全都調動起來,布成前后夾擊的龍牙陣,公孫灝和攻上礁的履水壇槳手頓時吃緊。

    江粼月見河心礁穩住,略略放了心,轉到橋的另一側,面對鷹澗峽。

    角木部弓弩齊架,冷光森然,耐心等待鐵角車船進入射程。

    履水壇也就罷了,七江會可是卯足力氣要血洗青龍寨,江粼月攥起拳頭,暴雨如鞭,雷轟水震之聲已經聽得麻木。

    后趾澗喊殺震天,鷹澗峽卻截然相反,一刻甚似一刻的緊繃,沉靜可怖。

    馮雨堂令角弓營在船頭和兩舷豎起防箭草人和包著熟牛皮的擋板,后趾澗的廝殺聲順著峽谷傳入耳中。

    閃電耀處,半空橋如跨越河谷的長虹,構造離奇,雖然相距還遠,橋上嚴陣以待的殺氣卻鋪水而來。

    林雪崚眼前浮現出和江粼月在橋上拼斗的情景,今日青龍寨的陣勢,不是七宿有本事張羅得出來的。

    她反復提醒自己不可多想,可手心微微發顫,渾身濕冷。

    底艙中,莛薈的心卜卜而跳,“夫人,霄哥哥的傷怎么才能治好?”

    寧夫人默然不語,莛薈吸了口氣,“夫人,他怎么說都是我名義上的夫君,喝過喜酒,拜過天地!”

    莛薈經歷變故,比以前堅強,寧夫人迎著她的目光,“那你聽好,他內功奇寒,自侵自蝕,若在發作之初有高人替他化去一身武功,消除內力,尚有一線生機,現在寒氣反噬蝕骨,散遍經脈,已經太晚了!”

    莛薈身僵如木,嘴唇抖了兩抖,“可是夫人,太白山這么多能人,又有奇花異草,靈丹妙藥,一定有辦法救他!”

    寧夫人搖搖頭,“太白山雖是藥山,卻沒有哪種花草能克這樣劇烈的奇寒。據我所知,世上的確有一種珍貴的花,說不定能保住他的性命,不過這花生長在遙遠的寒苦之地,花季早就過了。”

    “什么花?”

    “昆侖山有一種千峋紅蓮,只在絕頂冰峰上盛開,花性劇熱無比,可惜花期不長,只在臘月或正月最冷的時候才開,即使一摘下來就用冰匣子存著,藥效也不過三四個月。”

    莛薈夢囈般道:“過季了……我不信,我對著流星許過愿,霄哥哥不會死,一定會有一朵紅蓮,專門為他而開!”

    這一絲渺茫的希望占據了她的心,她只恨自己身處船艙,不能生翅飛到昆侖,去為心愛之人采來珍貴的奇花。

    丁如海匆匆閃進,將一樣東西丟給莛薈,“小頑婆,快穿上,利落些!”

    莛薈如夢初醒,低頭看去,那是一件輕薄短衫,寧夫人道:“天蟬甲,防身用的,他們早已令我穿上了。”

    莛薈轉頭問:“丁三哥,霄哥哥穿了嗎?他受傷失了武功,他穿才最要緊!”

    馮雨堂之前就讓鄺南霄穿天蟬甲,可鄺南霄知道自己命不久長,天蟬甲留給別人才值,一口回絕。

    丁如海皺起眉頭,“廢話那么多!叫你穿你就穿!”

    莛薈一聲不吭,抓起天蟬甲沖上甲板,七江會和角弓營的人紛紛攔阻,“夫人,快到青龍寨了,外頭危險!”

    莛薈才不顧,拳打腳踢,誰也不敢真的碰傷了她,只得放她一路奔向船頭。

    她看見鄺南霄傷痛之下依然俊挺的背影,眼中淚水糊成一片,心中高喊:“霄哥哥不會死!不會!不會!”

    林雪崚、鄺南霄和馮雨堂聽到騷亂,全都回過頭,此刻鐵角車船離半空橋只剩不到一里,蓄勢待發。

    鄺南霄見莛薈出來生事,他脾氣再好,聲色也變得嚴厲,“小薈,亂跑什么,趕快回去!”

    莛薈充耳不聞,徑直沖過來,一頭撲在他身上,嘴里狠狠念叨了一句:“不會!”

    肩頭起伏,退開半步,拿著天蟬甲,“霄哥哥,你把這個穿上,否則我不走!”

    鄺南霄見過她撒嬌耍賴,痛哭流涕,卻沒見過她這樣不容異議的堅決。

    車船飛進,眾目睽睽,片刻也不容耽誤,鄺南霄只得抄過天蟬甲套上身。

    丁如海一把揪住莛薈,將她拉下船頭,“你再這樣,當心我點你的穴,堵你的嘴!”

    距半空橋還有半里,鄺南霄雙眉一沉,“馮壇主,橋上的人以逸待勞,咱們先亂他們的陣腳。”

    馮雨堂身高臂長,壯如鐵塔,他展肩搭箭,手中弓長六尺,弓身由牛角、木胎、牛筋、溶銅、樺皮幾十種材料經上百道工序打制,射程百丈,弦上涂有防潮蠟脂,他手上套著打糙的牛皮護指,以免打滑。

    仰身張步,彎弓一開,山繃水緊,有撼天之勢。

    一箭射出,擦風破雨,向半空橋呼嘯而去。

    江粼月瞥見雨線翻旋,一道筆直電快的黑影飛速襲來,利勁撲面,喝聲“小心!”

    只聽轟然石裂,一聲慘叫,橋上防壘崩塌了一片,一個角木部小卒躺在亂石之下,胸口插著一枝烏黑的鐵箭,尺寸足是普通羽箭的兩倍。

    江粼月心中痛怒,如此駭人射程,絕頂猛力,除了羿射壇主馮雨堂的撼天弓,還會是什么?

    從防壘缺口向外看去,第二枝箭飛射而至,嘩啦啦聲響,結實的石筑防壘如遭砲擊,又倒了一片。

    江粼月咬牙伸手,“拿硬弩來!”

    青龍寨的硬弩射程不及撼天弓的三分之二,可若不還擊,這橋上防壘便如齏粉。

    第三箭破空而來,快如厲電,噴濺的雨珠顯露了它的軌跡。

    江粼月立在缺口處,身前無防無攔,抬起硬弩,手扣懸刀,弩上鐵矢疾射而出。

    鐵矢不及撼天弓的鐵箭沉重快速,可力道精準巧妙,兩箭在空中相擊,暴開一叢雨花,各自偏向斜墜,落入河中。

    馮雨堂瞠目,“好小子!”

    變換角度,又射兩箭,都被江粼月用硬弩阻截。

    鐵角車船進入普通弓弩的射程,天地間如響號令,橋上、船上萬箭齊發,往來穿梭,比暴雨還要酷烈。

    角弓營強弓猛勁,半空橋防壘又被射塌幾處,中箭者混著石塊從橋上飛墜入水,角木部來不及修補防壘,只得用橋面上的尸體掩堵缺口,那些平日嘻嘻哈哈的水匪被冷冰冰的疊摞起來,身上射得無法辨認,暴雨洗血,江粼月紅了眼睛。

    鐵角車船上也好不了多少,防箭草人橫七豎八的插滿了箭,半空橋畢竟占著高勢,很多箭俯沖而下,越過草人,將明艙和甲板射得如同刺猬,角弓營和七江會躲在擋板之后,中箭的痛叫聲仍是不絕于耳。

    情形險惡,上官彤將心一橫,令船再度加速。

    鄺南霄問:“上官舵主,你真的有把握沖破絆龍索?”

    血戰一開始,七江會與青龍寨數十年的新仇舊恨全都在暴雨中蘇醒。

    上官彤斬釘截鐵:“此時不沖,更待何時!哼,絆龍索年久失修,他們真的以為這兩道鐵網鐵柵能保他們一世?”

    江粼月見鐵角車船卯足力氣全速沖來,冷笑一聲,“自尋死路。”

    一道閃電劈過,藍光森森,河谷之中蕩出一聲石破天驚的巨響。

    鐵角車船猛沖前撞,將半空橋之北靠外的絆龍索撞豁了一個大口,牽扯之力地動山搖,拉得兩側的山都似晃了三晃,半空橋上落石簌簌,砸入水中。

    再撞第二次,這道索必破無異,上官彤正要下令倒船,整個船身忽然傾斜,失去平衡。

    震蕩劇烈,甲板上的人驚叫滑滾,馮雨堂撼天弓幾乎脫手,林雪崚和鄺南霄滑向一側,被傾覆的草人埋住。

    林雪崚撥開亂草,鄺南霄道:“這船被做了手腳,馬上要沉。”

    江粼月放聲笑出,心宿使者的“鬼鑿船”將船底的三條主板銷松了釘子,行船之際沒有感覺,此刻車船巨震,釘子松脫,主板暴裂,河水從狹長的縫隙中噴涌而進,洶不可擋。

    七江會幾位舵主撲進水中,連關四道隔水密倉,可豁口太長,來不及補救,船向進了水的一邊猛傾,槳手、腳夫全都淹在水里,斷木橫飛,混亂之極。

    魯子賢知道無可挽回,對上官彤搖搖頭,“放小船吧!”

    鐵角車船上的小船數量遠遠不夠,只有讓水性欠佳的先上船,可角木部哪給他們從容逃生的機會,飛箭如蝗,壓得人抬不起頭,死傷激增。

    車船一尺一尺傾斜下沉,別說反擊,站立都難。

    馮雨堂借著草堆穩住身子,操弓連射,其中一支箭的羽翎上做了手腳。

    此箭射出,路徑詭異,從半空橋防壘的缺口當中擦邊鉆入,突拐斜插。

    江粼月胸口發麻,他半憑警覺,半靠預感,側身一躍,揮劍一擊,將突襲而至的鐵箭斬落在地。

    倘若被這一箭射中,不死也會終生殘疾。

    他一身冷汗,這半途變向的“鉤腸箭”手法極難,卻被馮雨堂在動蕩將沉的船上信手射出。

    角木部與角弓營連番互射,半空橋上的箭所剩不多,江粼月讓角木部緩了攻勢,身邊的小卒吹響號角。

    丁如海把莛薈和寧夫人從淹水的底艙拉上甲板,鄺南霄見箭勢忽緩,橋上響起號角,“一環扣一環,他們要攻船了。”

    林雪崚探頭一看,魯子賢和霍青鵬在船尾放了兩條小船下水,船中多是重傷者。

    號角一起,水下忽然嘩嘩作響,兩條小船被掀了個底朝天,數道飛錨從水中射出,勾住大船船舷。

    潛伏已久的箕水部手持利刃,躍攻車船,舷邊的射手猝不及防,被接二連三砍入水中。

    箕水部早就藏身在絆龍索以北的兩座水門內,鐵角車船來到之后,他們悄悄升起水門,潛至河底,此刻出水攻船的只是先鋒,更多后援源源潛至。

    七江會見慣風浪,早盼著與青龍寨殊死搏斗,眾人各持兵刃,刀閃血濺,與箕水部在船上水下殺成一片。

    劉氏兄弟聯手圍攻箕宿使者,劉卜的算命幡卷住了箕宿使者的龍爪劍,劉薊的判官筆正要刺穿箕宿使者的喉嚨,船身劇烈一晃,劉氏兄弟立足不穩,向后一個趔趄,被箕宿使者反手奪出劍來,削向二人頭頸。

    林雪崚飛身擋在二劉身前,接下這一劍,“我來料理!”劉氏兄弟轉攻他人。

    箕宿使者持劍搶攻,卻覺脖子一涼,一把流光隱閃的無形之劍寒氣逼人,架在他頸上。

    林雪崚低聲喝問:“這一環一環的計策,都是江粼月布置的?”

    箕宿使者啐道:“怎么,你現在想找他求情?只怕你脫光了衣服,他也不會回心轉意了!”

    要武功有武功、要品貌有品貌的青龍寨首,居然被女人傷了心,還有天理嗎?箕宿使者當面辱罵,出了一口惡氣,滿心痛快。

    惡匪不去岳州,做回了寨首,林雪崚恨得牙癢,斜掌一推,一記“引瀑移巒手”,將箕宿使者掀入水中。

    馮雨堂護在鄺南霄身邊,丁如海和羅雋從水中鉆出。

    羅雋肩頭受了傷,翻上船對鄺南霄搖搖頭,“鄺公子,你讓我們去探水門,他們早有防備,我和老海各自帶了七八個人繞潛過去,那門是上下升降的大石,只在底下留了縫,潛鉆進去之后,能看見兩邊的水面上都泊著小船,可剛一冒頭,就有帶倒鉤的冷箭射過來,與我同去的人,有四個被鉤出水去亂刀砍殺,其余的全受了傷,水上面的人哈哈大笑,說‘寨首早知道會有黃鱔鉆籠。’”

    鄺南霄歉然,“羅舵主,是我低估他們了!”

    大船將沉,小船不夠,便是與箕水部拼出分曉,也很難再繼續進攻,倘若這七江會這一路無功而返,履水壇勢單力薄,更無勝算,除非設法奪到青龍寨的船只,才能扭轉劣勢,可偷襲之計被反料在先,沒有得手。

    幾個人的心和這車船一樣,越沉越深。

    正在這時,半空橋上忽然忙碌錯雜,后趾澗局勢有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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