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彗熾昭穹 第188章 莫賀延磧

作者/旌眉 看小說文學作品上精彩東方文學 http://www.nuodawy.com ,就這么定了!
    從玉門關到塞外重鎮伊州,延伸著九百余里的伊吾道,這條路屬于三條絲路中的北道,沿途設有十座烽燧。

    昔日大盛與月鶻接壤時,十烽既是傳遞軍情的要塞,又是往來商旅的驛站。月鶻成為隴昆都護府以后,伊吾道不再有邊防之需,十烽只留少量驛兵,近幾年大盛陷入戰亂,商旅稀少,塞外漢民銳減,驛兵所剩無幾。

    李烮留在西京,凜軍返回守月城,孔良領了代都督之職。

    回師之后,隴昆并不平靜,從冬到春,天山以西大大小小的部族仿佛被神靈指引,陸續不停的向東遷過碎葉水,匯集在伊麗河谷。

    北面的渾朔更加動蕩,花迄勒占據著仙娥河以西大片草原,和烏日勒交戰正酣,飽受花迄勒欺辱的葛祿人趁機而起,在花迄勒后方作亂,襲殺花迄勒首領,搶奪牛羊馬匹,脫離了渾朔的奴役,向南越過金山,進入隴昆。

    不知不覺,伊麗河谷已經遍布葛祿、塔什、兀勒、丁什、阿什、火尋等等幾十個部族的游民,其中大半都曾隸屬于月鶻九族,他們在月鶻內戰時流亡他鄉,散成小股,嘗夠了艱辛,現在遷回隴昆,百川歸海,很快和留居在各羈縻府的月鶻舊部重新融匯。

    駐扎在守月城的凜軍只有幾千,難以轄控日漸龐大的部落屯聚,在這幾千凜軍當中,漢人不到一半。

    人口雜匯,孔良擔心激則生變,他沒有明增防范,只將四面散居的各部游民勸挪到羈縻府內,妥善安置,令凜軍將領處處留心,嚴謹練軍,又在伊吾道已經荒空的烽燧重新設置驛兵,確保從隴昆到中原傳信通暢,以備急情。

    出伊州向東南,沿著荒無人煙的沙路行進七十里,就是北起第一烽黃蘆岡,再過一百零三里,是第二烽遠墩驛。

    遠墩驛城寬一里,長半里,居民已經離散,城中的坡丘上殘立著錯落的土坯房舍,街巷之間散落著瓷片瓦片、破舊的氈靴、生銹的甲胄和沉睡的獸骨。

    被孔良調駐到此的驛兵有三十多人,烽火臺在驛城東北角,高出城圍一丈。

    驛兵守著空曠的荒城,數天見不到一只飛鳥,起先聽到大風吹過城南墓地時發出的嗚嗚響聲還覺得可怕,現在卻盼著冒出幾個孤魂野鬼,給索然無味的枯守帶來一些變化。

    這夜風輕沙靜,三更時分,驛城西北城墻外傳來悉悉嗦嗦的響動。

    驛兵舉火一照,城外沙丘下的洼地里,隱隱約約有個黑影,似乎在埋什么東西。

    眾兵拉開弓箭,守驛陶伯釗在城樓高聲喝問:“什么人!若不通報姓名,呈示符牒,格殺勿論!”

    黑影慌張逃竄,驛兵數箭齊射,其中一支正中那人小腿,黑影負傷奔離。

    陶伯釗帶人下城一看,洼地里露出一個埋了半截的瓶子,瓶外貼符,瓶中是邊族人祭祀用的椒糈,坑邊灑著新鮮的血跡。

    陶伯釗吩咐左右:“他受傷跑不了多遠,你們幾個沿著血痕尋找,兩里內追不上就算了,天亮再說。”

    驛兵舉火追尋,深夜的荒漠戈壁即使寂靜無風,也令人生畏,沙礫被踩時,發出怪獸要裂土而出似的響動,身后遠墩驛的光亮在空曠的黑暗中顯得十分微弱。

    過了一里,驛兵再也找不到明顯的血滴,那傷者顯然勒緊了傷口,制住了流血之勢。

    驛兵在濃墨般的黑夜當中借著火光搜索腳印,實在吃力,正要掉頭,忽聽到西面的沙堆后傳來一聲清脆的兵刃交擊之響。

    幾人登到沙堆頂上,舉火張弓,警惕巡望,火光照出一匹駱駝,駱駝的陰影里橫躺一人,是剛剛逃跑的傷者,另一人蹲在旁邊,正在查看傷者的創口。

    幾個驛兵認出蹲著的人,驚喜道:“是葉斥候!”

    斥候是偵勘小卒,然而葉桻拿著李烮親自簽發的符牒,連凜軍將領都對之客氣有禮,驛兵們自然知道輕重。

    葉桻為了查找凜軍失蹤真相,踏遍九百里伊吾道。

    承業二年四月,兩萬凜軍主力取伊吾道入關。

    四月十九,凜軍代都督鐘少鳴率軍到達伊州,派飛騎通報玉門關,說會加緊行軍,將四日路程縮為三日,請玉門通關使做好深夜開關的準備。

    凜軍二十日出伊州,當時十烽只有第一烽黃蘆岡和第八烽烏山驛有寥寥幾個驛兵,不過每烽都有驛垣和水源,可供軍馬休整,各個烽火臺都有足夠的柴薪。

    凜軍過黃蘆岡時飲馬補水,一切如常。這支在曠野上來去如風的矯健精騎準備再行一百八十里,趕到第三烽赤崖驛過夜。

    黃蘆岡驛兵目送大軍遠去,自此再也沒有人見到過凜軍主力的一盔一甲,第八烽的驛兵和玉門關的守軍遙望數日,等來的只是滾滾風沙。

    誰也不知道從第一烽到第八烽的途中出了什么狀況,留駐隴昆的凜軍和朝廷派出的勘察使竭盡全力,也沒發現什么有用的線索,眾多推論都認為,凜軍葬身于二十一日夜間的一場沙暴。

    按行程推算,凜軍二十一日應該行至第五烽冷泉驛,冷泉驛與其他烽燧地勢不同,是個兩面夾山的隘口,一條彎曲狹道從隘口當中穿過,沙暴來襲時,左右無路,危石滾落,沒什么應變的途徑,夜間沙暴比白天還要兇險十倍,就算訓練有素的凜軍也難逃劫難。

    這不能不讓人想起多年前的鐵門關之變,曾在一夕之間變作墳場的鐵門關也是類似的隘口,冥冥之中似有一股仇恨,讓月鶻族的不幸在凜軍身上重演。

    鐵門關一直是凜軍禁忌的話題,這次主力失蹤,每人心頭都籠著一片黑冷的陰影,談論十分拘謹。

    葉桻到達關外后的幾個月,沒能得到更多的進展,可關于沙暴的推論實在令人困惑。

    鐵門關喪生者雖多,到底掘出了一部分死者的尸體,冷泉驛的挖掘卻一無所獲。

    荒漠戈壁隔三差五就有沙暴,伊吾道上這場沙暴無論如何也不能與鐵門關那場猛烈離奇的沙暴相比,怎能人馬無蹤?

    凜軍失蹤已經兩年,一切痕跡都在塵沙中泯滅,四顧茫然。

    葉桻并未氣餒,他問遍了在伊吾道上遇到的每個旅人,甚至不惜腳力,到豹山、百帳、柔遠等等縣鎮,尋找兩年前曾經行走伊吾道的過客。

    他誠樸謙和,人們愿意敞懷相助,終于有一個年輕的采石匠說,凜軍離開伊州的四月二十日,沒有在第三烽赤崖驛過夜。

    赤崖驛雅當林立,土色丹紅,驛垣背靠紅土高崖,烽火臺立于崖頂,晴天可以眺望很遠。

    二十、二十一那兩日,采石匠在紅崖頂上采集火焰石,夜宿烽火臺,沒看到凜軍經過。

    葉桻大感蹊蹺,凜軍步步嚴謹,不會輕易改變路線和計劃,戈壁水源稀缺,騎兵不似駝隊,可以耐渴緩行,兩萬大軍想保持一日三百里的飛速行軍,馬匹必須有充沛的補水,這些驛站的水泉、水井都是下了大力氣挖掘的,凜軍一定會每驛停飲,絕不會浪費時間另辟蹊徑,去找陌生的水源。

    這采石匠久居西北,知道沙暴來臨時,只要避免正面迎風,并且避開沙丘腳下這種容易被掩埋的險地,就有生還的機會。

    二十一日夜,他在堅固的烽火臺內蜷縮一宿,果然安然無恙的度過沙暴,只不過孤身一人,受驚不小,因此牢牢記住了這個日子,回來求神拜佛,不再仗著年輕獨行戈壁。

    葉桻向他詢問來去路上的細情,越發肯定凜軍失蹤的時間和地點,比之前推測的都要靠前。

    如果凜軍沒有葬身冷泉驛,而是因為什么特別的緣故,早早偏離了伊吾道,這緣故的根源極可能在黃蘆岡和赤崖驛之間的第二烽遠墩驛。

    葉桻來到遠墩驛,又把驛城以及四周的荒坡野嶺細查了一遍,最后定睛于城中的水井。

    這水井位于東南城垣下,粗糙堆砌的井臺比別處要新,詢問驛兵才知道,這是他們調來以后才挖的井,井水咸苦,必須要加西北沙地特有的地椒草燒煮之后才能飲用,地椒草去不掉咸苦的味道,卻可以防止腹痛脹瀉。

    在這一帶打出一口清水井是難得的喜訊,多半都是苦井,驛兵們習以為常,也沒什么抱怨。

    陶伯釗對葉桻道:“我調駐到此之前,曾向一位老驛兵打聽,他說遠墩驛外的沙丘下有遠近罕見的清泉,名叫遠馬泉,方圓丈余,清澈甘美,即使埋于風沙,每每重新掘出,仍是難得的好水。”

    “我來了一看,沙暴已將清泉填沒,我帶人在原處挖掘,滿懷希望,誰知挖出一洼猩紅的臭水,我大失所望,連忙將它填了,另外選地打井,結果三挑五試,都沒福氣再打出一口清泉井,只好將就著喝這咸水。”

    一場沙暴可以將地面景物完全改變,難道對地下水源也有毀滅之功?要是莛飛在此,這些水土之事必然清楚。

    葉桻不懂天文地理的關聯,可“猩紅的臭水”還是讓他血管一緊。

    他在陶伯釗的指引下找到泉眼所在的方位,動手挖掘,不到兩個時辰就掘出血污似的汩汩臭水。

    驛兵們厭惡惡臭,又怕有什么邪門的疾疫,全都遠遠觀看。

    葉桻裹住口鼻,忍著惡臭,繼續向兩邊挖掘,一直挖到深夜,除了臭水,只挖出一只變了色的皮袋,袋中殘存著酒和醋混合的味道。

    義軍曾和凜軍同行同戰,葉桻知道凜軍專門用這種皮袋來裝一種特殊的藥粉,可以清殺野外水源中的污蟲毒害,有些水源即使清澈無比,也不能掉以輕心。

    凜軍用具規整,他細看軍中工匠制作皮袋時烙刻的番號年份,正是失蹤那年,看樣子凜軍在這里停留過,還謹慎的處理過水源,他們處理的當然不會是這樣的臭水,而是被沙暴覆蓋前的清水。

    凜軍既然按部就班的到了遠墩驛,卻又沒去赤崖驛,會突然改道去哪里?

    這似血非血的水大有古怪,如果凜軍因為可疑的水源導致滅頂之災,那兩萬人馬的遺骸和那么多盔甲、兵刃、行囊、戰器又在何處?

    葉桻用皮袋裝滿猩紅臭水,系緊袋口,讓一名驛兵送往伊州,找城中的醫士仵作驗看,然后將泉眼掩蓋,燒煮了身上的衣裳,除去滿身臭氣。

    三日后驛兵從伊州回來,一臉沮喪,“伊州的仵作和醫士都不知道這是什么水,只能肯定里面沒有血,也沒有毒,給狗灌了不見異常,無論怎么篩濾沉淀,水都不變色,燒干之后剩下的紅渣仍有惡臭,蛇蟲對紅渣避之不及,撒上一丁點,十丈之內連螞蟻都見不到,比硫磺還管用。”

    葉桻一看泉眼周圍的洼地,果然找不到任何蟲蟻蜥蜴。

    伊州是附近最大的州城,那里都查不出,這古怪的水一時得不出線索,葉桻沉思片刻,向陶伯釗借用遠墩驛馱運補給的駱駝。

    陶伯釗好奇,“斥候要去哪里?”

    葉桻道:“如果凜軍在遠墩驛和赤崖驛之間改道,向東會經過柳谷守捉,那里的守捉使一無所知,凜軍很可能向西進了莫賀延磧。”

    陶伯釗面色一凜,“你要去莫賀延磧?”

    塞外大漠之中,占地最廣的圖倫磧并不可怕,因為圖倫磧貫穿著從昆侖雪峰融下的河流,河流兩旁生有綠洲,而伊吾道西南的莫賀延磧是綿延八百里的黑風戈壁,上無飛鳥,下無走獸,更無水草,往來困弊,其中的百里風區常有突如其來的怪風,猛烈之時,風擁黑礫,墜散如雨,日月蒙昧,天晦地暗,連最老練的旅人也會迷誤受困。

    如果必須進磧,最好多人結伴,循著骸骨前行,曾有人在磧內聽到歌哭之聲,左右尋找不見人影,同行的伙伴卻瞬間失蹤,亦曾有人看到消失多年的旅隊突然重現,似蜃非蜃,似鬼非鬼,幽幻可怖。

    陶伯釗勸道:“以前朝中的勘察使查無頭緒,也曾集結人馬,入磧探看,他挑選了一百多名駐守塞外多年的老兵,帶足糧水,結果入磧七天就知難而退,不僅沒有找到線索,反而讓隊伍在風暴中走散,很多士兵現在還下落不明,你單身一人,何苦到那天地刁難之處冒險?”

    葉桻并未動搖,取出李烮簽授的符牒,“凜王之托,還望相助,我會量力而行,不會貪求結果。”

    陶伯釗見他堅持,只得備其所需。

    葉桻一去二十天,驛兵們估算駱駝所載的糧水,都替他捏把冷汗,沒想到今夜這個鬼鬼祟祟中箭逃跑的黑影躲開了驛兵的追尋,卻與從莫賀延磧生還的葉桻相遇。

    這人腿痛難挨,想搶葉桻的駱駝,葉桻跋涉二十天,筋疲力盡,仍能一劍斷其兵刃,將之制服。

    驛兵們喜出望外,捆了地上的人,把葉桻接回城中。陶伯釗見葉桻黑瘦憔悴,連忙安排他洗飲用膳。

    葉桻歇了一日,恢復了些精神,對陶伯釗道:“我這次進得不深,但外人所傳的黑風戈壁的可怕之處,的確眼見為實,酷日風沙尚在其次,可我沒想到羅盤會失靈。”

    驛兵們好奇他不辨方向,怎么還能生還,都在一邊豎耳聆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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