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李承坤的心里在掙扎,他不想帶包仔和大頭一起前往大王村。
他希望誰都不知道何老頭的存在,誰也不知道他的居所,他想把何老頭當做李民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以防萬一,將來若是再出現此等生死攸關的事情時,他還可以將李民托付出去。
但包仔和大頭是他的兄弟!
經此一役,他們也算出生入死,如果連他們都信任了,那他還有誰可信任呢?
李承坤長舒了一口氣,回頭看了一眼還在吵嘴的大頭和包仔,嘴邊慢慢浮現一絲笑意。
包仔以為李承坤是因為太過擔心,拍下了大頭鬧事的手,又趕了上來,一言不發地走到李承坤的身邊。
大頭也有樣學樣,跑上來安靜地與他們肩并肩走。
三人的背影透過朝陽,被拉得老長。偶爾重疊相擠,就像抱團一樣。
走到關記門口,李承坤停下來。大頭一個急剎車,還是撞到了李承坤的肩膀,捂著鼻子有些責怪又有些害怕地看著李承坤。
李承坤笑了起來。
“大頭,你去朱十三家借車子,然后去東大門等我們。我和包仔去買菜,如果李民情況不差,我們就在何老頭家喝酒。”
一聽喝酒,大頭眼神都亮了好幾度,一個勁地點頭,轉身就往中華路跑,還咯咯地笑。包仔笑罵了一句“臭小子”,與李承坤相視而笑。
李承坤太高大,搭車會影響到騎車人的動作,所以即使現在受著傷也是他騎車子。大頭翹著腿坐在車架上,偶爾幫李承坤正正因受傷而握不緊的車把。
后座上悠閑地坐著包仔,下面還橫著一條粗壯的扁擔,兩頭是兩個裝滿大肉的籮筐。
三人嘻嘻哈哈風風火火地到何老頭家時,剛過十一點。
意外的是,何老頭家門窗緊閉。村里人也少,猜想是干活去了。
走了好幾家,李承坤才發現一個抱著小孫孫的村民。上前一瞧,居然是賣槍給他的大叔之一。
那大叔也認出了他,高興地和他打招呼,問事情是不是解決了。
李承坤高興地一一回應。
當李承坤問起何老頭時,那大叔說何老頭帶著他遠房的侄子去看病了,好像傷著了腳,好些天了。
說完拍了拍自己懷里的大孫子,若有所思。轉頭一看李承坤,忽然大喊一聲:“哎呀,你們兩個…!”
然后是男人粗獷的大笑聲。
李承坤也是異常的高興,他沒想到何老頭對他和李民能做到這一份上,連自己的族親都瞞了下來。李承坤伸手搭在大叔的肩膀上,眉飛色舞地說:“哥,來幫炒個菜,我們幾個不會。”
那大叔一把拍下李承坤的手臂,“你這臭小子,別拿混江湖那套來糊弄我,好好叫叔,什么哥來哥去的!
李承坤哈哈笑:“是是是。叔,我和兄弟帶了些菜來,想請叔伯們喝杯酒,勞煩您幫個忙炒些菜,我們的手藝怕煮不熟!
大叔看著李承坤陽光的臉,哈哈大笑。這么年輕的小伙就這么識禮數,讓人不喜歡都不行。
“得,我把我寶貝大孫子送回家就過去。何老頭帶你弟去村南的赤腳醫生那打吊針了,你去接接,也差不多回來了!
“誒,謝叔了!”
陽光下,青年明眸皓齒,亮得晃人眼。
大叔又笑罵了句:“臭小子!”
舉著孫兒轉身之時,沖著李承坤背影又喊了一句:“是在何老頭家沒?”
已走出幾步的李承坤回頭笑著應了一聲:“是嘞。你看著門口一高一矮的兩個二愣子就是我兄弟了!
兩人笑著朝著相反的方向各自而去。
李民的腳已經有些好轉,骨頭沒有壞死,傷口也已經慢慢干燥,不再往外滲出血水,有了長出新組織的趨勢。
起初,南下支邊并在這邊安家的醫生馮濟芳拒絕接收李民,好說歹說讓何老頭帶著孩子上醫院去。哪里想這何老頭一大把年紀竟然賴皮起來,一個勁地說不行,沒有錢,就愛上他這了。
沒辦法,醫者仁心,他總不能讓個十來歲的小孩在他的家里壞了條腿啊。
只能硬著頭皮上,盡力保住他的血管和骨頭,殺菌消炎。然后跑了一趟縣醫院,托人從省里弄了些抗生素和療效較好的西藥,促生筋脈血肉。
打了好幾天的點滴,這才有了現在的模樣。雖然還是一個血窟窿,但只要不再感染,營養跟上,這孩子的腳是保住了。
李承坤到門口就聽見何老頭在里面講古董。
耳朵邊上參差不齊的灰白的頭發遮住了他的小半邊臉,稀落的幾根劉海似乎又剪短了,露出低矮柔和的五官。神情間帶著微不可查的落寞,卻強行裝起一副嬉皮笑臉的模樣,像是要逗誰開心。
李民坐在窗邊的長椅上吊著點滴,眼睛已經好了。可能是因為打著點滴的緣故,嘴唇紅紅脹脹的,很飽滿?辞鍋砭駹顟B還不錯。
藥柜子前面的書桌上坐著一個四十來歲的醫生,一臉嚴肅。不茍言笑的樣子,似乎不愛搭理人。
何老頭一看見李承坤,手掌往大腿一拍,一把老骨頭居然跳了起來。
“哎呀!我就說你小子一臉福相死不了,還真是!哈哈哈!”
李承坤抱住一下子跳過來的何老頭,也歡心地笑。那邊李民更是激動地站了起來,看著就要走過來。李承坤趕緊放開老頭,伸出手架在李民的腋下。
“坐著先,打完點滴我們就回去。”
“對對對,坐好坐好,等下血又倒流了。”
李承坤隨著何老頭的話回頭看了一眼李民的手背,還好,沒出血。
何老頭拉著李承坤坐下,給他介紹了馮濟芳,兩人相互點頭致意,李承坤叫了一聲馮醫生。然后何老頭開始了他的表演,神態夸張地說了一大串馮濟芳的好話。
大致意思李承坤倒是聽明白了,就是李民傷勢太重,馮濟芳不肯收,要他們去縣醫院,但因為有了李承坤的交代,何老頭不敢輕舉妄動,只能賴在馮濟芳這里。
馮濟芳也仗義,專門跑了一趟省城,拿回來了特效藥,李民這才保住了腳。
李承坤很感動,一路走來,謝謝遇見這么多善良的人們!
馮濟芳本就不是想讓他們記他的恩情,只不過是被何老頭耍了一賴,想討回來罷了。所以這幾天無論何老頭怎么逗,他都不說話,好激一激這小老頭。
這下見正主來了,也就收了心思。
一番打量,李承坤明顯就不是大王村的人,也不像缺錢的主。所以就直接交代注意事項,讓李承坤帶著李民去大醫院繼續治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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