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民在床頭找出了一個小小的鐵制相框，里面放著***像。這是他爸爸留給他的唯一念想。

    然后在床上某一件衣服的口袋里，摸出了自己的那一百多塊錢后，拉著李承坤，頭也不回地出了門。

    到家時，李民把那一百多塊錢遞給李承坤。李承坤沒有接，而是轉身又下了樓。李民匆匆走到前街的走廊上，愣愣的看著李承坤坐車離開的背影，心中有些慌亂。

    同時又開始后悔。

    也許自己不應該給錢李承坤，這一點點錢，能用來干什么！

    就在他轉身準備回房的時候，李承坤又坐車回來了，車后座的長方形鐵夾下壓著一個四方形的鐵盒。

    李承坤看著李民臉色蒼白地站在陽臺上，抬頭對他笑了笑。

    “回去吧，冷不冷。”

    李民瞬間就笑了。高興地問：“不冷。哥你去哪里了？”

    “去船上拿東西。”

    說著，李承坤舉著手里的鐵盒子，讓李民看。

    盒子已經有些斑駁的銹跡，底部的四個角都磨掉了漆。

    李承坤在飯桌旁翻開蓋子，鐵盒子里放有一包開封過的紅梅。可能是因為來的路上有些顛簸，煙支都凌亂地擠在出口，看著應該是少了兩三支。

    李承坤對著李民伸出了巴掌。

    李民看著李承坤沒有掌紋的手掌怔然。心底有許多莫名的情緒滑過。

    “怎么，舍不得了？”

    兩額幾乎相抵，李承坤帶著笑意的聲音低低的，就像孩子間在說悄悄話一樣。

    李民恍然，跟著笑了起來。潔白的牙齒，就像一彎皎潔的月亮。

    “舍得的。”

    李民從棉褲口袋里拿出自己的錢，放在桌上疊了疊，輕輕放到了李承坤手里。還抬頭對著李承坤笑，笑得眼睛彎彎的，睫毛蔚然。

    李承坤低下頭，把李民的錢放在鐵盒內里的邊上。然后伸手到自己的褲袋里拿出剩下的兩百多塊錢，也學著李民疊了疊，再靠著李民的錢放下。

    放好后兩人相視而笑，坐在小盒子的兩旁手托著腮，認真地盯著桌上的小盒子。然后李民看見李承坤又伸出手把原本立著在盒子邊上的錢平放了下來，把李民那一沓散錢輕輕壓住。放好后就把蓋子蓋上了，還用長長的指尖在上面敲了敲。

    “嗯嗯，就這樣。做飯做飯！”

    看著李承坤恢復愉快的背影，李民心里的一顆石頭落了地。

    一轉眼，除夕就來了。

    兩人拾拾掇掇地把房門屋后的舊對聯、門神等都撿摘干凈，然后帶著李民兩人高高興興地貼起了春聯。

    這活其實李承坤沿著門框的直線就能把春聯貼正了，但他就是要李民幫看著，偶爾的還故意擺得歪一點，讓李民給他糾正。

    貼門神的時候，李承坤看見李民專心致志地在幫他涂漿糊。便對李民說，筒子里的漿糊是用米漿剛煮出來。他去到陳三叔家時，還看見當鋪的七叔在幫三叔煮漿糊。他拿到時還熱呢，香香的。

    李民拿起漿糊聞了聞，皺著眉頭說，“為什么我聞著有點臭臭的。”

    李承坤面不改色，說那是因為冷了。“如果你不信，大可以嘗一嘗，里面放了白糖，還甜甜的呢。”

    李民歪著頭考慮了一會兒，真的就用指尖挖了一點放到了嘴里，還細細地動著舌頭，似乎在品嘗味道。然后苦著臉說：“為什么我覺得還是臭的，也不甜。”

    那邊的李承坤已經笑得蹲到了地板上。

    李民終于后知后覺地發現自己被耍了。單腳跳了過去，在李承坤的身上抓抓打打，拍了好幾下。還跳著腳，走回來拿著漿糊要抹給李承坤，被李承坤跑了。

    吃了年夜飯，李承坤用車子帶李民到河堤周邊逛了一圈，回來的時候，已經差不多八點。

    新街那邊傳來陣陣的鼓聲和起哄聲，李民好奇地問李承坤那邊在干什么。

    李承坤坐在他的小床上，一臉深不可測地抽著煙，眉梢都翹了起來，一副亂花迷人眼的勾人姿態。

    “想知道啊？那你說句好聽的。”

    李民被他無賴的樣子逗笑。

    “哥想聽什么好聽的？”

    “大新年的你祝哥以后生意興隆，財源滾滾。”

    “祝哥在新的一年身體健康，生意興隆，財源滾滾。”

    李承坤翹著二郎腿，抽出嘴里叼著的煙，咧嘴高興地應道：

    “乖！”

    然后拍著旁邊的位置，讓李民坐過去。

    李民還惦記著今天自己被憑白耍了一通呢，遂放下手里的陀螺，有點防備地看著李承坤。李承坤看了他的表情，哈哈大笑地躺倒在了小床上。

    “不過來，那不告訴你了。”李承坤橫躺在床上抽著煙，樣子迷離而多情。

    李民認真地思考了一下，挪了幾步，站到了李承坤身邊。李承坤悠悠轉頭，認真地盯著他看，眼睛一眨不眨的，看得李民都不自在了。

    在李民的忍耐即將達到極限時，李承坤嘩的一下咧嘴，又笑了起來：

    “人家在新街舞獅。”

    李民的眼睛一下子亮了八度。興奮地越坐越近，近得挨到了李承坤的身體。

    舞獅他還沒見過，在鄉下時只經常聽人說。

    “想去？”

    李民“嗯嗯嗯”地猛點頭。

    李承坤清了清嗓子，認真地指著自己的臉頰，示意李民親一下。李民臉一下子紅了起來，覺得李承坤好壞，老是像逗小孩一樣逗他，他都十二歲了。

    但男孩子不服輸的心理和惡作劇的心態，突然就占據了他的心頭。

    在腦袋里哼了一聲，李民認認真真地俯下身去，親到了李承坤臉上。

    李承坤一下子彈坐起來，伸手摸著那一晃而過的觸感，他從不知道人的嘴唇居然這么柔軟。

    像風，像雨，又像云…….

    李民以為自己成功地搗了蛋，走到一旁扒拉著桌上的糖果和瓜子，嘴里還哼著歌。

    仿佛是他把李承坤調戲了一樣。

    “還去新街嗎？”

    李民聽著李承坤的聲音有點不一樣，轉頭一看，李承坤的臉色紅紅的。內心得勝的喜悅越來越濃，濃到滿溢出來。所以，他大氣地說：

    “算了，不去了。今天跑了那么遠，哥也累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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