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虧謝老夫人并未多為難她，若水很快就回了謝望的院子內。

    踏入院子，她感覺自己仿佛逃過了惡魔的追襲一般，那一聲聲、一句句的竊竊私語，就像釘子扎在她的心頭一般痛癢難受。

    可是進了這個院子，她就真的能安心了么？

    雖然這個院里的傭人們在她面前沒有那么明目張膽地說，可那些個謝望不進她房的流言不正是從他們嘴里傳出去的么？

    她正了正神色，又站挺了身姿。

    在這個家里，沒有人幫她，但至少她自己不能擊垮了自己。

    “少夫人。”小云是專門服侍她的丫鬟。

    謝望幾年不回來，他這院子里本來是沒有什么丫鬟婆子的，丫鬟小廝們只會不定期進來打掃一番。

    這次為了他成婚，所有的傭人都是新撥進來的。

    小云和小鈴都是謝老夫人專門撥給她的丫頭，這兩個丫頭看著都還挺機靈的。

    只是她與她們接觸不多，想來她們應該都是老夫人的人吧，她這里的一舉一動，她們定然都會稟報給老夫人。

    所以她并不打算在她們面前過多展露自己，說多了，就容易被人抓住把柄。

    所謂多說多錯，多做多錯。

    在如今這個境況，她只有先明哲保身。

    “嗯。”她輕輕應了她一聲，“去幫我打盆水來吧。”

    若水吩咐道。

    這一天的往返，身體上并未如何疲累，往日她上山采藥比這走的路要多得多。

    可累的卻是心，她想要擦拭一把臉面，其實更想擦拭的是她的心，可惜她怎么夠都夠不到。

    “是。”小云答應著向灶房走去。

    若水看了眼她離去的背影，她不知道在她心里真正是怎么看待她這個少夫人的，只是她已打定了主意不與這里的任何人深交。

    因為這里的每一個人都有可能是老夫人安插在她身邊的耳目，她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都將被傳到她那里。

    既然如此，她就只安靜地做她的少夫人吧，反正很快謝望應該也要回軍營了。

    到時候自然就沒有人再注意她了。

    在經過謝望的書房時，她忍不住朝那門口張望了一眼，這兩日他應該都是住在了這里。

    這里是他的專有空間，她其實很好奇，很想要推開走進去看看，可她知道她不能。

    她只能強壓住心頭的渴望，回到了他們的新房，可那房間，現在應該只是她一個人的房間吧。

    小云的手腳很利落，她很快就打了一盆溫水過來。

    她替她將毛巾浸濕擰干了之后遞了給她，若水有些感動，她以為這個家里早已是人人都看輕了她，也不會有一個真心待她好的。

    但小云的動作很自然，看不出有一點的造作，似乎在她眼里，她就是她的主子，看不出一點的勉強與輕視。

    她當然不知道，這個小云是當年謝望在戰場上救回的孤女，整個謝府她最聽的就是謝望的話。

    謝望讓她好好服侍新夫人，她自然不敢有絲毫的懈怠。

    于她來說，謝望是她的救命恩人，也是她一輩子的主人。

    若水擦完臉，將毛巾遞回了給她，“你回去休息吧，有事我會喚你的。”

    她依舊不愿與她們有過多接觸，現在的她猶如一只刺猬一般，正處在應激的狀態之中。

    小云聞言點了點頭，端著水盆離開了房間。

    房里又只剩下了若水一人。

    她再次取出昨日的醫書看了起來，看起來往日落下的這些醫理知識，這回是可以好好地學習鞏固了。

    她禁不住又苦笑了一下。

    謝望回來的時候天色已經暗了，他一回來就徑直去了書房。

    若水猶豫了一下，還是站起身走了出去，站在書房門口，她深吸了兩口氣，才敲響了他書房的門。

    “進來。”

    是謝望略帶深沉的聲音。

    若水懷著忐忑又激動的心情推門而入，書房里謝望正埋頭于案籍之中。

    “該……該用晚膳了。”若水的聲音有點斷續。

    謝望立刻抬起頭來，他似是沒想到進來的會是若水，那眼神里有一瞬間的激動，不過很快那激動的神色就被他掩飾了下去。

    到了用膳的點，他們要一起去前廳陪公公婆婆用膳。

    謝望沉默地點了點頭，他放下手中的書籍，面無表情地走了出來。

    若水又是跟在了他的身后，夜色下，他的身形有些飄忽。

    “我明日回軍營。”身在前面的謝望忽然開了口，聲音里帶著一絲淡淡的澀意。

    他不得不盡快回去履職，而他的離開應該是會讓她輕松不已吧。

    若水只是聽著，輕輕“嗯”了一聲。

    他應該只是知會她一聲，并不需要她任何的回應。

    謝望輕扯了一下嘴角，他在期盼什么呢？她的挽留么？這又怎么可能。

    這總歸都是他的奢想。

    兩人一路無言地到了前廳，其他人又都已經到了。

    若水很自覺地上前給公公婆婆開始布菜，才兩天時間，她就已經開始熟練起來。

    而這樣的規矩，她可能要守幾十年，想到這里，她的心頭又是一片凄涼。

    她原先的夢想是可以與那個知心的伴侶自由地游走于山水之間。

    她本想做一只無憂地飛翔于山林間的鳥雀，結果卻成了這籠中的金絲雀。

    “怎么？讓你布菜你不滿意？”

    謝老夫人不滿的聲音忽然響了起來。

    若水嚇了一跳，一下從剛剛的恍惚中回過神來，她竟布著菜出神了起來。

    她不敢作任何的應答，快速沉默地將菜布好，擺放在謝老夫人面前。

    “母親，我明日就將回去軍營。”

    謝望的話將正欲追究的謝老夫人的注意拉了過去。

    “明日就走？”她的話語里含著濃濃的不舍。

    “嗯。”謝望點了點頭，他看了若水一眼，示意他回來坐好。

    若水不敢立刻回坐，她望了眼謝老夫人，見老夫人點頭了她才慢慢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從明日開始除了早上請安，其它時間就讓她在院內小灶吃吧。”

    他看得出來每次吃飯她都不自在，而他不在的日子她定然會更難過。

    他的聲音并不很響亮，但是身體里自帶的能量場卻讓所有人有種不得不聽令行事的自覺。

    “好吧。”謝老夫人沉吟片刻，反正她看著這個兒媳婦總會心里疙瘩，既然望兒這么說了，她也樂得眼不見心不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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