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時候，我們經過了希夏邦馬峰，這是唯一一座海拔超過8000米，全境都再中國境內的神峰。

    希夏邦馬翻譯成漢語的意思是氣候嚴寒、天氣多變。

    我不得不感嘆神山的強大神力，大男孩般的扎西，在中午的時候只著了一件薄薄的短袖T-shirt，到了希夏邦馬又勸著我下來走走。

    這一走倒好，把他自己給走病倒了。

    其實我們也就是下車停留了十幾分鐘，這里的溫度確實要比之前所經過的地方低上不少，風有點大，我穿著沖鋒衣都感覺有點冷。

    扎西卻始終只穿著一件短袖T-shirt。

    回到車上之后他的狀態就開始不大對了，竟很快頭痛眼昏了起來。

    “若水姐，我好像感冒了……”他的聲音已經帶上了些鼻音。

    扎西邊說話邊將車往邊上停了下來，趕緊下車去給自己找厚衣服穿上。

    “有藥么？”我打字詢問。

    他點了點頭，從車頭隔斷里找出一板感冒藥。

    我趕緊將保溫杯中的水倒出來給他喝，這個大男孩是不會用保溫杯的，他從來都是喝涼水。

    所以我不得不再次感嘆神山的神力，扎西在這條線路上開了那么多年，夏天都是天天喝涼水穿短袖，從來都沒有什么不妥。

    今天才一到希夏邦馬的范圍內，就應了神山之名。

    “你還能開么？”我看他一副睡眼惺忪、無精打采的樣子，不禁擔心起來。

    “我開慢點……”他強打起精神。

    我搖了搖頭，他這個樣子就算開再慢恐怕也不安全。

    我從駙駕坐上走了下來，繞過車頭，打開駕駛座的門，示意他到駙駕坐上去休息，我來開車。

    這個時候我有些慶幸因為我未來得及細細整理行李，駕駛證也跟著一塊被帶了出來。

    扎西似是沒想到我會做出這樣的舉動，他有些吃驚。

    “若水姐，你可以么？”

    我點點頭。不管怎樣，我在上海也是開了好幾年車的老司機了。

    與其讓他精神恍惚地開，還不如我來開，何況這一路幾乎都沒車子，其實以我的水平的話開起來完全不費力。

    為了自己的安全著想，我最終還是將扎西趕去了副駕坐上休息。

    而扎西也是個心大的，他很放心地就將方向盤給了我。

    于是我更沒有時間胡思亂想了，畢竟在四五千米海拔上開車我還是第一次，我得為自己和扎西的安全負責。

    我一路開得很穩，不得不說現在的導航真的很方便，即使沒有扎西的指引，我也一個人將車開進了今天的目的地薩嘎。

    這是一座小小的縣城，扎西早就已經把賓館訂好了，我循著導航繞了幾個圈子之后，終于在中心城區內找到了今晚要住的賓館。

    相比昨天的客棧，這個院子要小很多，但是酒店感覺要好了很多，果然在鎮上和在城外還是有很大不同的。

    這個賓館看起來至少有個三星標準的樣子，這在薩嘎這種邊陲小鎮已經是不錯了。

    我推了推扎西，他早已熟睡了好幾個小時。

    他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看了一眼窗外后，眼中露出了驚訝的神情。

    “啊？到了！若水姐，你真厲害！”

    他朝著我一陣猛夸，看得出來，經過這小半天的休息，他的精神已經恢復了許多。

    每次面對他，我都差點要破功開口，幸虧我的警惕性還挺高，每次都克制住了。

    如果讓他知道我能開口說話的話，我簡直不敢想象接下來我還能不能有安寧的時刻。

    肯定是不會有了吧，他太刮躁了。

    就算是一個人他都能一路不停，就算是此刻他還在虛弱中，只要一睜開眼，他就又開始不停刮躁了起來。

    我該把他帶到上海將他培養成為一名培訓師的，我禁不住在心中丫丫起來。

    他可比我能說多了，而且他還不覺得累。

    似乎對他來說，說話本身就是一種樂趣。

    所以人與人之間真的是太不同了。

    我從后備箱拎下自己的行李箱和背包，今天扎西的身體欠佳，我也不好意思再讓他幫我提行李。

    不過好在房間就在一樓，我也沒費什么力就將行李拖到了房內，這里的服務自然沒有拉薩那么到位。

    房間很干凈，也比定日的房間要奢華很多，每個床頭還有吸氧設備。

    如果到了這里還要依靠吸氧來緩解高反的話，那一定很痛苦吧。

    我不知道為什么人們會明知道辛苦卻還是前仆后繼地前往，因為夢想么？

    我們總得有所向往，生活的瑣碎繁雜已經讓我們越來越沉淪當下的掙扎，如果連夢想都不敢追求了，那我們就真的陷入了泥沼無法自拔。

    也許這就是西藏為什么會讓人前仆后繼的原因吧。

    在這里，我們可以在痛苦中找到希望。

    我終于放下手中的包。

    “就在酒店餐廳吃飯吧。”我給扎西發了條消息。

    考慮到他現在的狀態，我也不想一個人出去走動，酒店餐廳是個最好的選擇。

    因為只有兩個人，我們吃得很簡單，點了兩個蔬菜，我又給扎西點了份肉，一人一碗米飯，簡單卻很滿足。

    再次回到房間，我坐在沙發上回想著這一天的發生，今天我見了好幾座神山，不過讓我最感自豪的卻是我在四千多米海拔上一路開到了薩嘎。

    原來我們所駐足不前的，根本就只是因為我們從未去想過，是頭腦限制了那份可能。

    如果不是今天扎西的突然狀況，我恐怕從不會去想要在這個地方自己開車，似乎這總是挺危險的。

    可事實是這里開車一點都不危險，你只要沒有高反，這里可比上海的細街小巷好開多了。

    我們總受困于自己的頭腦之中。

    今天，希夏邦馬的神跡，是為了讓我的頭腦松綁吧？我在心中暗暗感激。

    明天就要到崗仁波齊，后天就要見到謝望了，我又開始激動起來。

    如果將我的頭腦松綁，我要以什么樣的態度去面對他？

    也許就只是那個最本真的我吧，那個無法坦誠的我，那個付不出愛的我。

    我無需為此感到內疚，因為我本就是這樣一個我。

    也許這樣的我會讓我們之間有所隔閡，可如果這中間再加一層內疚的話，那隔閡之上就生了隔斷，只能將我們彼此越推越遠。

    我打定了主意，試著將我心中的內疚慢慢放掉，沒有了內疚，至少是一個真實的林若水。

    一個有缺陷的林若水，那沒什么不好。

    如果他愛的是完美的林若水，那他愛的就不是我，我也沒什么好偽裝的。

    如果他本身愛的就是一個有缺陷的林若水，那我的內疚又還有什么意義呢？

    我笑了起來，是不是我這個職業的人，想得就會比別人多很多呢？

    像扎西這樣，他不會去分析太多，可他能夠將最真實的情緒表露出來。

    所以，在感情里，也許表達勝于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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