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這一覺我們是睡到自然醒的,據謝望說今天一路上的風景會很美,幸虧路程并不算遠,我們吃過早餐悠然出發。
早上的光線非常的柔和與燦爛,一如今天謝望的心情一般,我坐在副駕坐上看著他的側面輪廓,原本剛毅的線條今天似乎特別的柔和。
感受著他的變化,我的心情也很寧靜,這一刻,我們之間似乎達到了一種穩定而又牢固的平衡。
右邊窗戶外崗仁波齊神山也對我們展露出了笑顏。
會越來越好的,我望著它出神著。
“你要是有興趣,回來的時候我陪你去轉神山。”他轉過頭來看了我一眼。
轉山么?我愣怔了一下,我似乎還沒有做好準備。
我想等我真正能夠圓滿的時候再來轉神山。
我微微搖了搖頭。
他不再繼續這個話題,轉過頭去認真開起車來,他的嘴角還是微揚的,看得出來這個小插曲并沒有影響到他的心情。
我有種感覺,似乎自從我閉嘴不言之后,我整個人變得柔和了,除了點頭和搖頭,讓我一直以來的咄咄逼人再沒有辦法有所展現。
原來一直以來是我的話語主宰了我的氣勢、遮擋了我的眼睛,當話語不再,我開始變得柔軟與平和。
很多時候,我們的話語是一種自我展現,同時也是一種自我保護,處于慌亂中的我們,會著急地用話語來作出第一時間的防御。
現在,我撤去了這道防火墻,從最初在火車上頭腦一路不安的叫囂,到現在我竟已能安然地看著一切的發生,這真是一個不小的進步。
“又在想什么?”
中午時分,他已不知載著我到了哪個偏僻的山溝溝里,車子緩緩地停了下來。
見我不說話只是搖頭,他無奈地笑了笑,“以前你說話我頭疼,現在你不說話我頭疼……”
“走吧,我帶你上去泡野溫泉。”他從后備箱中取下一袋食物,牽起我的手往上走去。
野溫泉?這里竟然會有溫泉。
走到半山腰,果然看見幾個大小不一的小池子,它們被一條窄小的溝渠串聯在了一起,那溫熱的山泉水正從溝渠中潺潺而下。
我的眼中流露出一抹驚喜,這些池子沒法泡澡,但卻可以泡腳。
“來吧,泡個腳放松一下。”
謝望已經在其中一個池子邊鋪上了一塊野餐墊,我被他拉著坐了下去。
“我幫你脫鞋……”
我的臉紅了一下,沒等他動手就趕緊自己將鞋脫掉了。
“還這么害羞……”他在我耳邊低笑起來。
我裝作沒有聽見,將腳伸進了溫泉水里。
“這個池子的水溫是最合適的。”他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我也發現了,池子里的溫度正正好好,腳放進去后非常地舒服。
我驚詫地看了他一眼,原來他選這個池子是有原因的。
“你看這些池子,它們所處的高低位置不同,包括它們下面自身的熱度不同,所以每個池子的水溫各不相同,這可不像江浙一帶那樣的人工定溫,全是大自然自身的杰作……”
自從我不開口說話之后,他的話就開始多了起來。
難怪說最好的結合是互補,也許當兩個人真心想在一起的時候,在這個互動的過程中,自然就會漸漸形成一種互補的模式。
如果我不說話了他也繼續保持酷酷的少語,那么我們之間勢必越來越疏離,這個時候他開始調整他在關系中的表現,說明他是重視這段關系的。
我的嘴角微微揚了起來,雖然陽光很炙烈,這里的清風吹在身上卻很舒服。
藍天、白云、清風、溫泉……
天地的靈秀俊逸似全集中在了這里、這一刻。
“要不要靠我身上睡個午覺?”謝望在我身邊一直很安靜,他似乎也在享受著我的寧靜與祥和。
我靠了上去,但卻并未閉眼午覺,只是覺得這一刻的心特別的安定。
過了一會,我還是閉上了眼睛,卻并未入睡,只是深深地感受起這一刻的清風與空氣,謝望與我。
山腳下有人聲傳來,腳步聲越來越近,是又有人來了吧。
“嘿,原來是一對小情侶,這還真有溫泉呢……”
上來的是一對中年夫婦,那女的一開口就是滿口的京片子,看來這是一對從首都來的旅行者。
“這溫泉怎么樣?”那中年婦女看起來是個活躍的。
“純天然野溫泉,比北京的強太多了。”謝望笑著回他。
那夫婦二人開始在我們不遠處的另一個池子里試起水溫來。
“喔唷,好燙……”
“去那邊那個池子,水溫差不多。”謝望指了指距離我們稍遠的一個池子。
“謝謝你,小伙子。”中年男子謝過謝望后先走了過去。
我睨了一眼謝望,他指那個池子真的只是因為水溫關系么?
“你們也是單獨出來旅行的?”中年女子卻并沒馬上離開,而是在我們的池子邊站定后擺出了聊天的架勢。
“是的,你們也是么?”自從我不開口后,謝望就變成了這一路說話的主力軍,幸虧他本不是個特別緘默的人。
“是啊,我們昨天剛從崗仁波齊下來,可惜前兩天山上下雪了,就差一步我們就翻過去了……”
她開始自己咕噥起來,這話看似是對我們說的,其實更多是在宣泄她心中的遺憾。
也是,都已經到了埡口了,只要翻過去轉山就能完成了,可卻不得不原路返回,任誰碰到都會抑郁不甘吧?
更何況轉山者大多本就是為了心中的那一份祈愿而來,不能完成那豈不是一份對心中所求的一個巨大的打擊么。
崗仁波齊是圓滿的化身,這個心念再一次在心中升起。
那么多人一年復一年地被吸引而來,不正是為了祈請心中所求的圓滿么?
我有些同情起這對夫婦,不知他們下次還是否會有勇氣再去轉山,他們的心中又會否會留下不圓滿的陰影?
我忽然想起了謝望的情懷,他與卡瓦博格的故事。
那座從沒人征服過的神山,謝望一次又一次嘗試未果的遺憾,他的心中是否還依舊念念不忘?
“還想征服卡瓦博格么?”
待那女子離開后,我在他的手心上寫起字來。
他沉默了,他越沉默我越感受出他此刻心中的不平靜。
過了許久之后,謝望終于開口了,“在認識你前我的人生中只有’征服’二字,遇到了你之后我只想’相伴’,卡瓦博格也是一樣,相遇之后最美的結局不是征服,而是相伴。”
我沒想到他出口的話竟會這么煽情,可我知道他說的并非是虛偽油膩的甜言蜜語,那是他靈魂深處的渴望。
那一世的謝望與若水并沒能相伴一生,這是他們彼此最大的遺憾,也是內心最深的傷痛。
靈魂已經深深地將這份渴望峻刻了下來,并且將這份功課交到了我和謝望的手里。
所以我們都會發自心底深處地有這樣一份渴望滋生,可過去世的誤解又會讓我們重復過去的模式,只有我們打破曾經的模式,看破那個虛偽的假象,我們才能沖破過去世的陰影,將彼此的渴望活成現實。
“我說真的。”他似是怕我不信,又在我耳邊補充道。
我點了點頭,所以我們應該學習怎么去相互陪伴在一起。
一次又一次的逃離只會離我們的渴望越來越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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