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了衣服洗了臉,并用梳子簡單的束了頭,顏歡特意端正了著裝,生怕留了什么把柄讓秦言有機會奚落。她想不出什么比坦白更好的方法向秦言和醉棠解釋這次荒謬的鬧劇,嘆了口氣,走了出去。
回到客廳,驍陽和秦言、醉棠三人正在品茗,看來這會兒的氛圍已經緩解了不少。秦言面對著屏風,和顏歡四目相對,顏歡正覺羞慚,心想要不要跟他道個歉,卻見秦言看她的眼神一亮,但他輕咳一聲,還是沉下了臉。醉棠看他神色有變,連忙轉身去迎顏歡,她拉著顏歡贊道:“這樣打扮我險些認不出姑娘了,恕我眼拙、沒想到姑娘竟是這樣清秀的模樣。”許是顏歡看錯,她的眉間隱有黯然。
“人靠衣服馬靠鞍,不過是有了好鞍繩作陪襯,有什么好奇怪的。”秦言品了一口茶,仍是不屑。
顏歡被他奚落,心中正覺不忿,卻又想到是自己不對在先,便忍住沒有發作。她躊躇片刻,便隨醉棠一起坐了下來,秦言冷哼了一聲,轉目看著驍陽:“光天化日的哪有妖怪,別說些有的沒得騙我,你們到底是什么意圖,還是早些坦白吧。”
驍陽誠懇說道:“在下所言不虛,適才的確是感知到妖氣,才出此下策叨擾了公子和姑娘,小徒只是按照我的指使辦事,一切都與她無甚關系。”
秦言冷冷一笑:“的確是叨擾,我聽曲聽的好好的,一個潑婦上趕著做我夫人,我何德何能娶你這個活寶。”
醉棠捧了茶杯粲然笑道:“公子雖然是氣話,但是醉棠也不得不說,江湖術士騙人把戲太多,哪里還能真的了呢。”
顏歡是個急性子,聽聞這話將茶杯擱在桌上,腕上的鈴鐺被桌角碰的當啷一聲:“我們真的不是騙子。”
“啪”地一聲,醉棠的茶杯掉在地上應聲而碎,她捂住心口,神情異常痛苦,顏歡趕忙扶住她:“你怎么了?”
秦言也忙丟下茶碗,趕忙過去攬過醉棠扶她坐穩,驍陽目光犀利的掃了一眼窗外:“妖氣!”說罷便破窗追去。
“等等我!”顏歡將醉棠交給秦言,褪下鐲子握在手里,也隨師父追去。
二人一前以后御風而行,顏歡一邊追還一邊贊嘆這扶搖之術真是不簡單,這么重的一個人竟像被一陣無形的風拖著,只要屏息凝神,想掉也掉不下來,平時沒有什么機會施展,今夜竟然一下飛了兩次,她一邊暗暗抱怨這袖子和裙擺太過寬大,影響行動效果,一邊在想秦言或許會在那里吼:“這逃跑的理由也太拙劣了吧!”。
正這么想著,卻發現已經尾隨師父來到了一座看起來很豪華的府宅,入夜的府宅顯得格外寂靜而幽深。驍陽和顏歡在院中落定,驍陽示意顏歡噤聲,揮手叫她一起跟過去,他們小心的通過抄手游廊和后花園,穿過一小片竹林,最終來到一間房前。
驍陽不動聲色的收回了劍,輕聲吩咐顏歡:“妖怪就在里面,我料想或許有人也在里面,所以你用攝魂音引它出來,最好不要驚動里面的人,余下的我來對付。”
顏歡雖不放心,但也知道現下唯有此計,她舉起手中的鐲子,鐲子血色紅光一閃,顏歡對著門搖起了鈴。
“叮鈴、叮鈴。”
忽而一道黑影閃出,驍陽提起斬魄御風追去,顏歡擔心的回頭看了一眼,便走過去推開了門。
屋內沒有亮燈,顏歡在桌上摸到了蠟燭和火折子,點亮了蠟燭。
走至床前,發覺躺在床上的是一個年屆花甲的老婦人,她雙眼緊閉,顏歡不確定她是否有危險,邊連忙推了幾下,說:“老人家,醒醒,快醒醒。”
老人驚醒,見到眼前是個陌生女子自然是嚇了一跳,驚恐問她:“你是誰!”
顏歡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怕嚇著她,于是趕忙后退幾步沖她擺手:“你不要害怕,剛才有妖怪想要對你不利,我和師父一路追來,用攝魂音將它趕走,如今師父前去捉它,我在此是為了保護你,也是為了等他。”她看老婦人臉上的驚恐猶未散去,趕忙補充道:“你若不信,大可把你的家丁仆人都叫起來把我押了,待我師父回來講清楚一切再放了我。”
老婦人念了一句佛,裹緊的被褥才漸漸放松下去,她長長嘆了口氣:“我看姑娘面善,不像為非作歹之徒。老身信得過姑娘,只是怎么——”話還未說完,便抖心抖肺的咳嗽起來。
顏歡見桌上有茶,連忙倒了一杯遞到她手里:“老婆婆別急,先喝口水在說話。”她拍著老婦人的后背,腕上的鐲子卻突然閃出一道奪目光亮。
“你——中了毒嗎?”顏歡脫口說道。
“老夫人。”門外有丫鬟的聲音傳來:“要不要沏壺熱茶給您?”
“不……不用。”老婦人撫著胸口吩咐道:“不用進來,天亮還早,去休息吧。”丫鬟答了聲是,腳步便漸漸遠了去。
老夫人望了顏歡一眼,頹然笑道:“姑娘果真是高人,老身早就做有此想。只是…”她苦笑著一嘆:“只是老身雖然信佛,但鬼神之說未知真假,何況老身的家人都不信神佛,見我身體不適,也訪遍郎中全心為老身診治,也只好如此…萬事皆有緣起,亦有因果。聽天由命吧!”
顏歡放下茶杯,看老人慈祥而憔悴的臉,心中大有不忍,索性坐在老人床前:“老婆婆,若說緣分因果,或許今天我能與你相識便是緣分、替你擺脫魔障便是結果。到底事情是怎么樣的,還請婆婆一五一十告訴我,能夠做到的,顏歡必定為你想方設法做到。”
老婆婆感激的握了握顏歡的手,長嘆一聲,對她娓娓道來:“那一天,我像尋常一樣帶了家仆丫鬟到善緣寺拜佛,路過夜郎山畔,我遣了家仆去買些茶水,就和丫鬟在樹下等候。哪只碰見一只紫貂正在要被一只狐貍追趕,那紫貂也不跑遠,就圍著我前后躲避,我心里知道它這是在向我求救。”老夫人嘆了口氣:“我是誦佛之人,哪能看著生靈求助而不理睬,丫鬟害怕不敢上前,我就站起來,將紫貂攔在懷里,伸手去趕狐貍。哪只狐貍非但不怕我,還在我手上咬了一口便跑了。”老夫人伸出右手,顏歡果然看到她的虎口處有一個泛著黑紫色的深深齒痕。
“那后來呢?”顏歡一邊執過她的手細細探看,一邊問。
老夫人苦笑一聲:“我瞧那狐貍毛色不凡,它咬我的時候盯著我看,眼睛竟然是碧綠的。我心下就想,這或許是山里時日久了,成了精的東西。不過我也不怕,念了句阿彌陀佛,它就轉身跑了。我放了紫貂,最初并沒有把手上的傷放在心里,但不想傷口總也不好不說,反而越來越重,竟然將要蔓延到心口了。”她掀起袖管,顏歡果見一條烏紫的線順著脈絡一路向上延長,她心下大驚:“老婆婆,你是否看到你咬你狐貍的尾巴嗎?”
老夫人先是一愣,似是想起什么,點頭便道:“你這么一說我倒是想起,它的尾巴毛色和身子不一樣,顏色花里胡哨、怪異的很。”
“五色狐!”顏歡心中大駭。
老夫人執過顏歡的手,滿眼的寧和與安泰:“你能聽我吐露心事,沒有嫌我這瘋老婆子胡思亂想。我很感激你。可看你的樣子,那東西想必不是什么容易對付的善類,因此老身更不能讓你為我犯險。生死有命,老身已經知足。”
“顏歡。”門外傳來驍陽的聲音,顏歡忙說:“老婆婆,是我師父。”
老人聽罷趕忙整了整衣服,說:“快請他進來吧!”
驍陽進門了,看顏歡和老夫人似是很投緣便也放心了,只是嘆道:“這妖物狡詐,還是被它跑了.”
顏歡心中一陣納罕,自從下山,師父斬妖除魔,還從未失手過,今次竟把到手的妖怪跟丟了。但轉念,還是搖搖頭:“妖怪跑了可以再追,只要你人沒事就好。“驍陽有些懊惱的點點頭。
“對了,師父……”顏歡心里一慌,下意識的攥住老夫人的手,當下便詳細跟驍陽講了之前談話內容。驍陽先是驚詫,而后面露喜色:“果真如此,那我們就有了線索。”
顏歡點頭道:“老婆婆,不瞞您說,我們一路到了云中,就是為了抓那狐貍。現在您中了毒,我們幫您更是責無旁貸,所以請您放心,我們一定會盡力早些抓到它幫您解毒的。”
老夫人拍了拍顏歡的手,寬慰一笑,顏歡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頭:“只是,我怕五色狐傷你不成,會再來找你麻煩,所以……所以我和師父能否在府上暫住些時日,我守著你,總是放心一些。”
“當然好。”不料想老夫人回答如此干脆:“倒是沒希望你幫我除妖,只要能陪我說說話就好。”
驍陽恭敬揖手道:“那就有勞老夫人了。”
老夫人點點頭,看著顏歡,眼里滿是愛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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