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歡醒來的時候是一個溫暖的早晨，當她睜開眼看到華麗的床幃，有那么一會兒懷疑自己仍然在夢里，她睜著眼睛慢慢回應了一會兒，才意識到自己并不是在夢中、也不是在天灝門，而是在秦府。
似乎她已經(jīng)見過五色狐了，是了，是見過的，后來有一個不知姓名的、很討厭的男人搶在了前面，把她一次又一次打倒在地，然后呢？對了，醉棠姐姐為了老婆婆舍棄了自己的性命。
一絲雪亮的清醒在顏歡腦海中驟然清晰，她抬起手腕，卻被疼痛牽動的倒吸了一口寒氣。
她受傷了，只能把動作放得很慢很輕，她抬起手腕，默默注視著腕上的血玲瓏。
它和之前沒有什么不一樣，依舊是光亮到有些耀眼的紅色，如果不是真的發(fā)生過，她簡直不能相信這里有生靈真實的存在過。
“醉棠姐姐？”顏歡輕聲喚著，房間溫暖空曠，可她的聲音那樣輕，連床幃都沒有穿過。
因為她知道、她就是知道，醉棠是不會回答的，她已經(jīng)向著那個她并不十分憧憬、但卻十分盼望的彼岸去了。
顏歡閉上眼，嘴唇微微顫抖，如果她再強大一點的話——
門被誰推開了，顏歡發(fā)出一聲嘆息，還來不及望過去，就聽見有人帶著驚喜一路遠去、一邊喊著：“少爺，少爺！顏姑娘醒了！”
顏歡覺得很累，她連轉(zhuǎn)頭的力氣都沒有，她什么都不愿想了，幾乎是剛剛閉上眼就又睡了過去。
再睜開眼的時候也不知過了多久，她未及反應就聽見床邊有人小聲驚呼：“顏姑娘你醒啦？真的醒啦！”
“我——”顏歡想說話，還沒開口就聽見丫鬟一疊聲的跑出去：“少爺，少爺！這次顏姑娘真的醒了，她說話來著！”
自然是秦言第一個走到她身邊的，顏歡微微轉(zhuǎn)過頭去，看到他帶著笑意的眼睛。
“看來這次是真醒了，你已經(jīng)睡了兩天了，現(xiàn)在感覺還好嗎？要不要吃點東西？”
竟然兩天過去了，顏歡覺得這大概是她睡得最久的一覺了。
“師父……”她張了張嘴，卻發(fā)現(xiàn)自己說不出話。
可是秦言顯然看懂了，他在顏歡床邊坐下：“倒不是不來看你，實在是你師父和殷姑娘都受了傷——不過你放心，他們傷都不重，殷姑娘回花林海將養(yǎng)兩日，看起來這就要回來了，你師父在閉門調(diào)息，不過他也再三叮囑等你醒了讓我派人告訴他，但我覺得眼下你還是先養(yǎng)養(yǎng)好，倒時候你親自去告訴他比較好。”
他一口氣說完這么些話，剛剛清醒的顏歡反應了一會兒才能完全吸收。
“老婆婆呢……”她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一旁秦言的笑容明顯遲滯了一下，好在這時候丫鬟端了藥茶進來，秦言接過瓷碗。
“殷姑娘說我娘至少還有三年時間，三年的話……大概足夠為她尋找治病解毒的法子了�！彼⑽@息，對顏歡笑道：“你關心了所有人，是不是也該先顧著自己，起來吃藥吧——你能起得來嗎？”
顏歡很聽話的試圖坐起，卻覺得還是渾身都疼，一點力氣都使不出來。
秦言見她真的在努力，把藥茶放到一邊無奈的笑了：“殷姑娘替你診過脈，你消耗了太多靈力——當然這個我不太懂，大概就是類似于精神力的東西，又被人打傷牽動了經(jīng)脈，不過好在那人沒下重手，但你也要休養(yǎng)個十天半月的，所以就別逞強了——還是本少爺扶你起來吧，藥是要吃的，這是殷姑娘寫的方子，我親自去抓好的，她叮囑過你一醒來就要給你喝�！�
“你……”顏歡被秦言扶著好不容易坐起來，她倚在松軟的被褥上，覺得這樣坐著也挺舒服。
秦言端起藥茶喂到他嘴邊，看她要說話，以為又是什么重要指示：“嗯？”
顏歡深吸了一口氣，希望能夠把話一口氣說完整：“你話可真多�！�
秦言撇著嘴瞪了她一眼：“你都說不出話了還要說，也不輸我�！彼阉幋荡禌鏊偷剿爝叄骸皝戆桑人�。”
顏歡覺得有些不自在，喝了一口就執(zhí)意伸手接過碗，說來也怪，殷絮的藥入喉清涼，讓她覺得一口下去喉頭的干澀就減輕了許多。
“我自己來就好了。”
秦言也不勉強，可是遞給她的時候再三叮囑：“端好了，你可千萬端好了。”
“好多了？”顏歡在秦言的注視下吃完了藥，在她把碗還給秦言的時候，他提出了這樣的問題。
“應該也不會那么快，可是的確是比剛才好多了。”顏歡深吸了一口氣，總算能說話了。
“那是因為你兩天都沒喝水了�！鼻匮砸徽Z中的，顏歡牽了牽嘴角，垂下頭去望著被子上暗金色的云紋。
秦言不習慣她這樣沉默，開口問：“在想什么？”
顏歡抬起眼望著他，盡管有些不合時宜，可她還是決定開口說了：“醉棠姐姐�！�
秦言一怔，他嘆了一口氣，垂下頭去。
“我知道你要說什么，可是……我不知道你明不明白，我很感謝她，這一輩子我都不會忘，她這樣走了，我連個報答她的機會都沒有，除了記住她，我想不到別的什么�！鼻匮陨钗艘豢跉�，抬起了頭，他望著顏歡：“可是她要的那些我永遠都給不了她，雖然說這些沒什么意義了，但我……我覺得這樣才是對她的公平，不是因為感激和同情就說些別的什么�！�
顏歡盯著床角發(fā)怔，揚了揚眉：“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你不喜歡醉棠姐姐，你很感激她，但是不喜歡她，你不能因為感謝她就對她承諾什么�！�
秦言很輕的點了點頭，顏歡發(fā)出一聲輕嘆，秦言見她如此，不覺漫出一絲苦笑：“會覺得我不可原諒嗎？”
“不可原諒？”顏歡有些意外秦言會說出這種話，轉(zhuǎn)眸看著他：“不會，當然不會，只是……只是我不太懂，為什么會有人為旁人做到這一步呢，我只是……很感佩。”
“那你們呢？你們都和我娘非親非故，卻也很努力的做到了這一步�！鼻匮砸餐瑢λ`開一抹笑容：“我很感謝你們，真的。”
可是他很快又擺擺手：“得了，我也不想跟你說這個，怪煽情的——烏羅，說說烏羅吧，那個地方，我要去那里，找那些苗民，給我娘治病�！�
那一定是另一段旅程，那些漫漫長路會有多少艱難呢？顏歡不敢想，那個神秘人那樣強大，善惡也難辨，很難說他指的路到底是一馬平川還是龍?zhí)痘⒀ā?br />
可是事已至此，怎么可能置老婆婆的性命于不顧？
“我跟你去吧。”顏歡突然說：“我和殷姐姐，我們一起。一個月后梵城有劍試，師父或許不會同行，可是有我們同路是不是也夠了？”
秦言有些意外：“真的？你要跟我一路？”
“當然，”顏歡不假思索：“幫人幫到底，半途而廢怎么可以�！�
“可是那個劍試，聽起來好像是很重要的東西，你不去——不要緊嗎？”秦言聽到顏歡毫不猶豫的要同行，都不知道是驚訝更多還是欣喜更多。
“梵城劍試是各大修仙派切磋會武的一場儀式，我這種不起眼的小角色去到那里也就是看個熱鬧而已，有什么要不要緊的�！鳖仛g展顏笑道：“雖然是一場難得的盛會，但一輩子這么長，這次趕不上還有下一次，怕什么。”
“可是——”秦言想了想，舒了一口氣：“這事情還是跟驍陽真人和殷姑娘都商量好了再決定，畢竟你這個人，說實話我還真是不放心�！�
顏歡沒好氣的瞥了他一眼，秦言笑了起來。
“不是你的問題，是我的問題，我還有一些事情要說服我娘，也有……有事跟紫蘇說明。”秦言深吸了一口氣：“我也要鼓起勇氣，本少爺沒什么可害怕的事。”
“紫蘇姐姐也在府上嗎？”顏歡忽而有些好奇：“我也想去看看老婆婆�！�
這下輪到秦言沒好氣的瞪她一眼：“在不在都跟你沒關系，你還是再睡會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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