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滿桌的酒菜當然是愉快的,秦言特意屏退了眾人,今晚只好好招待驍陽、殷絮和顏歡,因為要和紫蘇退婚的事,秦老夫人生了很大的氣,秦言也為此有些郁郁,可他還是決定收起這些心事好好招呼他的朋友、也是恩人們。
因為他們都還有傷在身不能飲酒,以茶代酒三巡過后,當顏歡跟驍陽說起要去烏羅的請求時,令他們沒有想到的是,驍陽幾乎是不假思索便同意了,他放下筷子,很欣然的接受了這個決定:“我們當然要和秦公子一起。”
“我們?”這下顏歡著實有點吃驚。
“當然,去往烏羅的一路一定會有許多艱難險阻,我總不能讓你獨自犯險。”驍陽面帶微笑,舒了一口氣:“你該不會是覺得你已經可以撇下我單獨行動了吧。”
“當然不是,”顏歡大喜過望:“只是我以為師父你不會愿意錯過梵城劍試。”
“總歸是人命更重要,”驍陽正襟危坐,堂堂正正:“我們和秦公子是朋友,朋友有難,怎么有不幫忙的道理。更何況,”他垂下眼舒了一口氣:“這些天我一直都在養傷,卻總很難真正靜下心,牽掛顏歡是其一,另外是……無論是和五色狐交手,還是和那個黑衣人,都讓我明白了一個道理。”
殷絮見他微微停滯,有些好奇:“什么道理?”
驍陽抬眼望著她,面上帶著些許懊惱,卻也平淡而堅定:“這個世上天外有天,梵城劍試這樣的盛舉固然難得,可我也總歸該讓自己變得更有資格,比起那些真正的修仙者,我還差得很遠。”
殷絮望著驍陽,眼眸燦若星辰,她微微一笑,嬌艷勝過世間百花:“那我卻要問問你,你修道是為了什么,成仙嗎?”
驍陽未想她有此問,不覺有些訥訥,他看了看同樣一臉好奇的秦言,眼中微有茫然,又望了望面帶微笑的顏歡,幾乎是須臾,心中便有了答案。
他端起茶盞飲了一口,而后將杯子放下,面上掛著淡淡微笑:“這個答案,許多年前有人告訴過我,那個時候我是不太懂。許多年來我以為我懂了,但事實上我也并沒有懂,直至這次,我真正面對強敵、劫后余生。”他有些釋然的長嘆一聲,面上終年習慣于端著的那股子勁兒變得有些平淡,說起這句話時,他仿佛望見了最想見的人,充滿了認真虔誠:“佛是虛名,道亦妄立,二俱不實,都是假名。成仙成圣對我來說實在太過遙遠,我只是一屆凡身,并不去稀罕那些遙遠的東西,只愿能以一己之身回護身邊之人周全,竭力幫一幫有困難的人,這一世便也沒有白活。”
顏歡也露出微笑,她想見了師父回憶里的攬風臺,師祖婆婆和他并肩而立的樣子,她的眼神充滿寬宥和恬然,她不是神佛,可有這樣的人在世間活過,她是沒有普度眾生,可她至少渡了她和驍陽。
“我和你想的一樣,師父。”顏歡滿眼含笑:“走很多地方,幫助一些人,過很精彩的一生。”
“那很好,”殷絮不置可否的揚了揚嘴角:“跟著你們這樣的人,要走的一定不是尋常路,我有機會修煉的更強也挺好。妖族的壽命可不止百年,左不過你們老邁故去的時候,我再去尋別的樂子好了。”
顏歡咯咯笑起來,拿起筷子夾了一個蝦仁放在嘴里不停點頭:“好啊好啊,我覺得再好不過了。”
秦言托住下巴,乍一看有點像一朵嬌花,他笑著發出一聲長嘆:“這么想想可真不錯,有興趣帶上我一起嗎?”
“一起?”三個人都有些訝異,怎么看秦言都不會是個能夠放下一切陪他們邀游四海的人。
可是秦言卻再一次確定了,他點點頭:“當然,眼下是不行,我肯定還要回到云中,因為拿到了解藥我得回到云中給我娘送回來,然后,就繼續走下去吧。”他沖顏歡揚了揚眉:“先聲明你可別自作多情,我可沒看上你。”
顏歡正在認真地聽,聽他這么說都沒來得及瞪他一眼:“你想的美!”
秦言咧開嘴笑了:“當然,我還需要很長時間說服我娘。可是如果真的能求藥回來,我娘能夠完全恢復的話,我大概也沒什么不放心的。跟你們云游一輩子是不可能,你們也總要回天灝門去吧?但我總能多走一些地方,這樣不管以后過什么樣的人生,也都不會因為沒有眼界而遺憾了吧。這樣挺好的,不是嗎?所以就帶我一起吧,雖然我沒什么法術靈力的,但是走到哪里都要用錢是不是,就當我付學費了。”
顏歡抿住嘴忍住笑,扭頭分別看了看殷絮和驍陽。
“怎么,你們是嫌本少爺礙事?”
“當然不是,”殷絮懶洋洋的說話了:“只是覺得帶著一個行走的錢袋子多少有些對不起你,更何況這東西我也有的是。”她憑空一挽,一片金葉子就出現在她手心,不過看到秦言有些懊喪的表情,她很快笑了起來:“我們不歡迎付賬的,卻很歡迎朋友。”
“真的?”秦言聞言咧開嘴,露出明朗的笑容,便是顏歡鮮少見他流露的那種很好看的笑:“你這么說我就放心了,不管怎么說,等顏歡你們徹底養好了傷,我們就啟程吧!我已經問過驛站,雇轎子到烏羅,最快大概也就大半月時間。”
“那么久嗎?”顏歡有些愁苦,她轉眼看了看驍陽,他也點頭:“你不懂御劍,加上秦公子,我們大概只能用這種方式來回,苗疆離這里確實遠得很。”
一陣短暫的沉默之后,殷絮發出了一陣很長的嘆息。
“我有辦法,只是要去花林海和姻柳商量,如果商量的成,大概半日就到了。”
“這么快,是要用法術飛過去嗎?”秦言聽罷滿眼的欣然神往:“還有那個御劍之術,我早就想問,我可以學嗎?”
“你的性子怕是不行,我在山上十多年也都沒有學會,沉心靜氣也要十幾載。”顏歡說完這句話秦言就撇撇嘴。
“十幾年還是算了,太寂寞了。”秦言嘆了口氣:“再說我也放心不下我娘——還是看殷姑娘的法術到底行不行得通吧。”
驍陽略一沉吟:“你說的難道是類似飛來石之類的東西?”
“差不多吧。”殷絮回答得很干脆:“但不是石頭,是植物,它叫作淵海虬木,來自天海盡頭的極夜深處,也算是花林海的至寶,我雖為領主,卻也不愿私自定奪,顏丫頭多少需要將養幾日,我便回去跟花林海眾姐妹講明白,待問過她們的意見再決定吧。”
“天的盡頭是海?”秦言很驚訝,繼而恍然大悟:“也是,不是說天地鴻蒙初辟時,人們都能順著天柱爬上天庭嗎?想想什么都是有可能的。”
殷絮笑一笑:“倒也不像你說得那樣縹緲,我說的天海盡頭是一個地方,倒也不是真的天盡頭,只是遠得很,普通人都到不了。”
“對了,”說起這個顏歡忽然一個恍惚:“那天和五色狐纏斗時,它還問過我是不是四重天的人。四重天是什么地方,是不是和天盡頭有關?”
“四重天比天盡頭更遠。”這次回答這話的是驍陽。
顏歡有些意外:“師父你也知道?”
驍陽有些無語的看著她:“當然,這是經庫典籍里有所提及的東西,是你自己從來不看罷了。”
殷絮抱起手臂面帶無奈的笑,和驍陽一起看去就好像兩個嗔責女兒不爭氣的父母。
“天盡頭是一個真實存在、卻近似傳說的地方,因為除了仙神和動輒能驚天動地的妖魔,那里是無人可以到達的。”驍陽說:“據說那里對仙神妖魔而言都是福地,它統歸一人掌管,那人并非仙神卻勝似仙神,天下間萬靈的歸宿皆要歸于那里。”
顏歡若有所思:“我好像聽過這個人,萬靈之主,是這么稱呼的嗎?”顏歡看了看殷絮,一拍手:“天盡頭也叫喚仙山,對嗎!”
殷絮和驍陽都搖了搖頭。
“天海盡頭比喚仙山更遠,顏丫頭,”殷絮面帶笑意:“而且它不叫天海盡頭,那時候我為了方便你們理解而起的稱呼,要講這些事便要更久的時間,等到什么時候有空了,在路上的時候我慢慢講吧,今日就先吃了飯,好好休息,你畢竟身體未愈。”
秦言聽得很入迷,可是殷絮都這么說了,他也舒了一口氣:“也是,顏歡還需要好好休息。”
顏歡卻有些遺憾:“我還想去看看老婆婆。”
“要是我我可不去,”殷絮沖秦言努了努下巴:“為了他的事,老太太心情正不好不是嗎?”
秦言嘆了口氣:“說起來是我不孝,這個時候我本不該惹娘生氣,可是若我不說……我終究是要去烏羅的,我心意已決,她治或者不治,我都一定得——”
“在我眼里你并無錯處。”殷絮開口截斷了秦言的話:“你不必內疚,人類的情愛本就該是自由的,人活一世,總該跟自己心悅之人一起生活,才算沒有白活。”
秦言聞言望著桌上的菜肴,有些癡怔的嘆了一口氣:“可惜我娘不會理解,她難過我也很難過,所以多少次想說卻都沒說,可……可還是說服不了自己。”
“所以說,長痛不如短痛,這對你們都公平。”殷絮站起身,微微伸了個懶腰:“我是不耐煩這些事情,但我知道顏丫頭是一定要去管閑事的,時間不早,我就先走一步回花林海去,淵海虬木的事是否可行,明早我會帶著答案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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