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向大宵講完這一切,寧遠終于明白了崔清水這個看似堅強執(zhí)拗的少年將要面臨的是什么,他甚至開始同情憐憫他的出身。而與這個背負了一切不幸的少年相比,自己這么些年所經(jīng)歷的又算什么呢?沒有父母、寄人籬下、住陰暗潮濕的地下室、吃兩塊錢一袋的泡面、工資低、丟了工作……這一切的一切,在這個不幸的少年面前,都顯得那般不足掛齒,甚至幸運之至!
想至此,寧遠突然豁然開朗!聽說人在豁然開朗時,所見的天是遠的云是美的,寧遠抬頭,卻看到了那片籠罩在頭頂依舊灰蒙蒙陰云蔽日的天。
天并不遠、云并不美!是啊,原來在秋雨連連之前的某個時刻,他早已在內(nèi)心將崔清水當(dāng)作朋友了,朋友有難,他怎能豁朗的起來?
“二十年來為何不找我?”
“上次相遇為什么不認我?”
“又為何要在背地里偷偷跟著?”
“在林子里中毒的事,跟你有沒有關(guān)系?”
寧遠眼神中帶著若有若無的責(zé)備,諸多問題一個接一個被拋了出來。
“二十年前,自打知道華江秘密的那一刻起,我便自知自己已陷入一個嚴(yán)峻的局面,我不想讓你也過上這種顛沛流離甚至刀口舔血的日子,更不想連累你……”向大宵眼里寫滿了滄桑和無力,接著一個個回答兒子看似責(zé)備的問題。
“這些年我們自發(fā)組織了一個小團隊,專門破壞華江組織的計劃,這也是這些年我活著的理由與價值。除此之外,我最大的價值便是護你周全,只希望我兒子可以平平凡凡過普通人的日子。不要跟我一樣卷入這些是是非非……”
“有些時候,有些事你越害怕就越會發(fā)生,當(dāng)刑滿意告訴我你來到了天祝的目的時、當(dāng)我在雪山第一次見到你時,我就知道世事輪回,我的兒子也被卷入了這場戰(zhàn)爭,于是我想方設(shè)法阻攔你嚇唬你,就是希望你能知難而退,卻不料你不但沒有回到海城,反而在此事中越陷越深。”
向大霄一一回答完兒子的問題,眼神里是說不盡的滄桑和無奈。
“阻攔?嚇唬?雪山上那個詭異的雨中人影難道也是拜你所賜?”寧遠終于想通了那個可怕的雨天,為何那道駭人的人影單單針對自己而來的原因!雪山雨夜的迷路,并非巧合和偶然,而是出于刑滿意和自己父親的精心策劃!
“沒錯,不過他隱身術(shù)練的還不夠,最終暴露在了雨中,不過這樣誤打誤撞的效果更嚇人。”向大宵毫不隱諱全盤托出。
隱身術(shù)?寧遠不禁一陣?yán)浜梗肫鹳Z元……
“我們團隊有很多厲害的術(shù)士,但你放心,絕不會干像賈元那種禍害別人之事!”向大宵似乎能看懂寧遠的內(nèi)心想法。
寧遠為之一震,他連賈元那件事都知道的一清二楚,看來這一路沒少跟著自己!
寧遠假裝不在乎接著道:“哼,為了嚇倒我,你們再次安排了樹林中毒之事,不惜代價就是想讓我滾回海城,繼續(xù)成為一無所有只會混日子的'普通人'?”
他終于明白了這次林中迷路、中毒,也是絕非偶然的必然性事件!
向大宵點頭承認,在緊皺的眉頭間寫下一個大大的凄苦的“川”字:“雪山雨夜那個隱形人是我安排的沒錯!剛才你們中毒,也是我急中生智在你們吃的面包里加了些毒蘑菇,但這些,都是為了你……”
“可憐天下父母心,你父親所做的這些都是為你好,你要理解……”發(fā)福的中年人開口勸道。
寧遠那副厚厚的八百度近視眼鏡片,卻也擋不住懸在眼眶中的瑟瑟淚水。他煩悶的胡亂搓揉著自己那頭蓬松雜亂的自來卷,心里卻有了一個清晰的決定。
“這山長水遠的人生,終究需要我自己走下去,所以請您不要干涉,二十年前是這樣,以后也請這樣……”他用最沉重也最沉穩(wěn)的語調(diào)說出了這句話,話語間透著對父親二十年來假裝死亡對自己不管不顧的不滿,也透著自己此刻的決心。
向大宵眉宇間的那股暗色,越發(fā)的深了。
不干涉?事關(guān)緊要,前路叵測,怎能做到不干涉?向大宵搖搖頭,語氣不可置否:“你現(xiàn)在就回到海城,帶著這幫與此事無關(guān)的小朋友!崔小姐的事自有我們大人處理,我們會竭力幫她的!”
“向叔叔說的沒錯,友誼誠可貴,生命價更高,我看大家還是散了吧。”董依琳對著寧遠和羅小七勸道:“更何況,你我都是什么法術(shù)都不懂的凡人……”
“你這一大把年紀(jì)了還管人家叫向叔叔!要撤你自己撤,我要跟著小遠,再說了我有六六什么都不怕!”羅小七鄙視輕哼一聲道,她目光堅毅,懷里的肥貓六六似乎聽懂了她的話,睜開眼睛,滿意的發(fā)出“咕嚕咕嚕”聲。
向大宵這才第一次將目光轉(zhuǎn)移至那只肥貓身上。他盯著肥貓那雙深褐色的瞳孔半晌,問羅小七:“這貓很有靈性,是你養(yǎng)的?”
羅小七撫摸著肥貓向前折起的小耳朵,驕傲得意的點點頭。
“崔道義這家伙,終究還是讓步了”發(fā)福的中年男子突然道。
“什么意思?”向大霄不解的望向他。
“這貓,不就是崔道義的嗎?我們說服崔道義不要給這幫小家伙提供幫助,卻不想他還是給了他們護身之寶。”
“難道……這就是崔道義養(yǎng)的那只傳說中的靈貓?”向大霄臉上浮出好奇之色,走近羅小七伸手摸了摸肥貓橘色的小腦袋,喃喃道:“這靈貓個性兇猛卻又靈性十足,曾經(jīng)還救過崔道義一命,他怎么可能將其送給他們?”
“靈貓護主?”羅小七恍然大悟:“這么說,崔老爺子是故意的,我說呢......”
寧遠想到那個晚上,這只肥貓將賈元堵在窄巷中斐然的戰(zhàn)績,顯然,那不是一只普通貓所能做到的!
等等!聽這兩人言語間的意思,他們也去找過崔道義?而且還專程囑托不要給好臉色也不要提供幫助?難怪崔道義表現(xiàn)的那般古怪,甚至那道可怕的奇門遁甲陣,也是拜父親所賜專為嚇退自己準(zhǔn)備的?
寧遠心情再次跌宕起伏到了深淵,這一路走來經(jīng)歷的困難,到底哪些是父親刻意所為?哪些才是真正的磨練?他開始懷疑自己的所在,若不是自己,崔清水也不會平白無故經(jīng)歷這么多莫名其妙的阻攔!
他緩緩斂去臉上任何的表情,那張并不算俊朗的面龐上只留下一絲毅然決然的淡定,略顯青澀的側(cè)臉看上去是那么的果斷和堅決,清涼的秋風(fēng)攏起那幾縷立在頭頂稍顯倔強的自來卷,秋日細風(fēng)下,悲壯的就像即將英勇就義的烈士。
他抬起那雙略微俊逸的眸子,一字一句道:“崔清水是我朋友,我不能臨陣脫逃。只希望你能起到正面作用,不要再做不必要的阻力了。”
向大霄第一次見兒子的喜悅與百感,一瞬間被他眼中的堅毅秒殺。
畢竟是自己的親生兒子,就連性格也這么相像!
向大霄沉凝片刻,不再阻止,與發(fā)福男子會意的點點頭,長嘆口氣望向遠方:“孩子翅膀硬了,是該自己決定飛向哪了。”
發(fā)福男子面露笑意的點點頭:“跟你一樣倔!”
......
向大霄與發(fā)福的中年男子,正是“阻止華江組織犯渾團隊”的創(chuàng)始人。當(dāng)寧遠聽到這個看似了不起的團隊取了一個這般隨意又不著調(diào)的名字時,不禁微微皺眉,這個名字透露著的隨性,怎么聽怎么有種羅六六這二貨的風(fēng)格?除了羅六六,好像跟刑滿意也很像!
不過這事發(fā)生在二十年前,跟乳臭未干的羅六六自然是毫無關(guān)系,那么,難道刑滿意?……
寧遠猜的沒錯的,該團隊的另一個創(chuàng)始人,正是天祝縣金峪村那個毫不起眼的村長刑滿意,這個團隊的名字,也正是刑滿意隨便起的。
發(fā)福男子叫周靖,是向大霄的礦友,更巧的是,他是一名隱藏在萬千普通人中的術(shù)士修行者。也正是這層關(guān)系,拉近了兩人的距離,礦難那日他因有事請假躲過一死,得知事情真相的他,自然而然加入了這個團隊。
二十年前的華江加奈四十出頭,而二十年后的今天,他已是個年過古稀的老頭了,面對越來越差只能靠手術(shù)和藥物維持的身體,華江加奈所剩的時間并不多,因此,華江組織的行動也越來越猖狂,他們不再忌憚兩邦政府,不再忌憚新聞曝光,再加上有大批大批看在金錢利益面子上,前仆后繼為之效勞的人,華江組織只會越發(fā)的壯大,也越發(fā)的狂妄。
向大霄他們也沒閑著,這二十年來走南闖北,結(jié)識了不少術(shù)士高人,甚至可以說,這個團隊比千年聯(lián)盟都要龐大幾分!這個團隊的奇人異士,比千年聯(lián)盟也要多上幾許!
既然如此,找到龐大靠山的崔清水,還有必要去苦尋千年聯(lián)盟嗎?
向大霄自然也想到了這點,本就預(yù)計著將寧遠等“閑雜人士”送出局后就與崔清水正式會面的他,如今只能將這個想法提前說了出來。
“這么久你們也未曾有大的收獲,小姑娘一人也實屬不易,不如我們在此合計合計,聯(lián)起手來一起對抗華江組織,尋找千年聯(lián)盟之類,便順其自然吧,畢竟這是個大工程……”
向大霄有條不紊的繼續(xù)道:“而眼下最關(guān)鍵的,除了保護好小姑娘之外,就是找到另外一個陰年陰日陰時出生的男孩,將所有的一切掌握在我們手中,華江組織的目的自然便達不到了!”
“陰年陰月陰日陰時出生的男孩?”寧遠反復(fù)的咀嚼著這句話,總覺得其中有所遺漏......
半小時后,他在酒店側(cè)門見到了形單影只、皺眉沉思的崔清水。
崔清水四顧無人,盯著褪色門框上一塊風(fēng)雨留下的痕跡問:“關(guān)于我還魂之事,你父親知道嗎?”
寧遠搖搖頭,從父親一口一個“小姑娘”或“崔小姐”的稱呼中可以判斷,他對此事也并非十分的清楚。
“那他也不知道我是男的?”崔清水又問,眼睛依然盯著那塊斑駁的油漆。
“別說我爸,就連小七他們也不知道你的真實性別,要不然你還能這般逍遙的左擁右抱?”
崔清水并不理會寧遠后半句的玩笑,他輕輕搖頭,那雙柳葉細眉微微上揚,被拉得細長的丹鳳眼里滿是惆悵:“那個陰年陰月陰日的男孩就是我!而那個女孩,就是李佼人!”
“什么?”寧遠愣了愣神,眼神空洞乏味,等反應(yīng)過來,卻發(fā)現(xiàn)崔清水用一種近似看白癡一樣的神情望著自己。
“我就是他們要找的那個人!李佼人也是!”
“......你之前跟我說過,你爸將你千里還魂至同年同月同日同時生又同年同月同日同時死亡的人身上……等等,如果說李佼人跟你同年同樣同日同時的話......好像......還真是具備他們所說的條件!”寧遠細細回味著崔清水的意思,終于恍然大悟,難怪在聽到父親提到要找具備條件的男孩時,他總覺得遺漏了什么。
原來華江組織辛苦尋找的男孩女孩,都在一個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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