罷了罷了,這次被嚇暈的事,只不過是我人生中的小敗筆,只要葛唯這丫頭在身邊一日,我便有足夠的機會再次樹立偉岸的形象,而今日的敗筆,就讓它隨時光消逝吧……
這么自我安慰著,寧遠便故作輕松鎮定的站了起來,那道并不強壯的身體在黑夜中挺得筆直!在草堆里躺了半天的他,還不忘拍拍身上粘著的雜草碎屑,等作完這一系列的面子工作,這時他才發現,屋子里是多了一個陌生老人沒錯,但卻少了崔清水和未來兩個人!
“崔清水和未來呢?”他心里咯噔一下,不會又出什么事了吧?目前也就這倆人戰斗力最強啊……
“他們去其他屋找尸體了。”羅小七漫不經心的回答。
“我們也跟過去看看”葛唯提議道。
董依琳的臉色一片蠟黃,平日里鮮紅的嘴唇早已失去顏色,蒼白顫抖著龐大的身軀,連連拒絕道:“要、要去你們自己去,我、我在這等、等著!
借著那彎朦朧的月色,寧遠這才發現,這個平日里騙天騙地騙鬼神的女神棍,那條緊緊貼身的牛仔褲真的濕了一大片……
顧不得嘲笑的他深吸口氣,看著窗外逐漸發白的天色,知道時間已經過了午夜逼近凌晨了。他那顆懸著的心臟稍稍放了下來,這才緩緩吐出那口因緊張而噙在肺里的濁氣!
天亮了一切都好辦。
寧遠沒有告訴過任何人,他有黑暗幽閉恐懼癥!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才導致他剛剛丟人的暈倒在眾人面前。而輕度的高血壓,絕對只是一個借口!因為寧遠始終不想承認,自己是有著人格障礙的病人!他更不愿承認,這個人格障礙的黑暗幽閉恐懼癥會跟自己扯上關系。
與其說在他二十幾年的人生中,從不認為自己是一個與眾不同的病人,倒不如說他從來不敢承認自己的缺陷!即使五歲生日那天,因為二舅忘了給自己買蛋糕而哭鬧,最終被二舅媽鎖在黑暗的儲藏室里暈了過去,他也從未覺得這是一種病,因為他不愿回想這段往事、他想竭力忘記這段不同于其他孩子的童年……
寧遠就是這樣一個喜歡逃避現實又不想錯過現實磨礪的矛盾綜合體!
走出這間幽閉的小土房,寧遠終于能夠大口的呼吸新鮮空氣了。雖然院子里的空氣并沒有農村該有的清新宜人,但對于他而言,已經顧不得這么多了……
天色微亮,透過白霧茫茫的晨曦,他們看到了在這座小土房左右兩側,林立著四五間大小不一的土屋,而土屋的外墻,依次未逃過歲月的斑駁。
在其中一間小屋內,隱隱透出一種淡淡的黃藍相間的亮光,寧遠知道那是崔清水的冷牙刀和未來手電筒交織在一起的光線。
幾人隨光而去,走進那扇并未關著的屋門。寧遠心里做好了準備,這次無論在里邊看見了什么也一定得撐住,不然還真成為歷史上最沒主角光環、又最窩囊的主角了。
這間土屋明顯要比剛才那間大了一些,屋內陳列著四五具尸體,崔清水深吸一口氣,竭力保持住內心的冷靜之后,這才伸出右手緩緩掀起了蓋在尸體上的白布,而他的左手,依然緊緊地握著那把泛著隱隱藍光的短刀。
在他身后,面色難看、一臉警惕的未來舉著手電筒,手電筒昏黃的光線在地上投下他們模糊的輪廓。
寧遠他們走進屋時,崔清水正好檢查完第二具尸體。他臉色慘白,及肩的短發隨著一陣微風飄蕩兩下,那張俏麗的小臉在黑暗中打出一種難言的、讓人心疼無比的落寞感。
早在寧遠等人進屋之前,崔清水和未來就已檢查了其他幾間屋子,正如他所預料的,每間屋子除了零星散落的幾件殘缺的老家具外,便空空如也。直至他們走進這最后一間土屋,崔清水腦中那股奇特的感覺再次覺醒,那正是周靖留給他的“尋尸地圖”。
只不過,真的可以這般順利嗎?崔清水心里沒底,按周靖的說法這張“地圖”只能幫他找個大概,至于具體的位置,還需他自己來感受。
進屋之前的崔清水凝神靜氣,因為他已隱隱感覺到了一絲不同尋常的氣息直竄心坎。而當他踏進屋子的那一刻,平生第一次竟因為看到幾具尸體而歡呼雀躍。
不出意外的話,這里一定是存放自己尸體的地方!這種奇妙怪異的直覺,是在場任何一個人都無法感同身受的!
只有他可以清晰地感受到那種熟悉的氣場,猶如多年未見的老友,急促又激動的等待著自己的會面。
這到底是怎樣的一種感覺?不善表達的崔清水說不清道不明,在父親過去說過的眾多至理名言中,也從未能找到一句符合現在心境的句子。
崔清水怔怔的望著眼前幾具尸體,手開始顫抖,內心開始不安,直至平緩了好一會兒,他終于緩緩抬起了右手。
第一具尸體,一身破爛的衣衫、一頭雜亂的長發,全身上下無一處不彰顯著他的身份——一位年老的可憐流浪漢,看上去剛死不久。
不及心里生出憐憫之情,崔清水迅速蓋上那塊遮尸布,然后凝神屏氣,緩緩掀開第二具尸體。
第二具、第三具、直至第四具,崔清水面部肌肉開始抽搐,臉上的表情由之前的滿懷期待到緊張失望逐步遞漲著……
從這四具尸體可以看出,這些人都是剛死沒多久便被人安置于此的,再從他們稍顯狼狽的形象可以判斷,他們都是一些無人認領的可憐人,也許是無家可歸的流浪漢、也許是暴斃他鄉的異鄉人,偏偏卻沒有自己所想的那具沉睡般的少年尸身……
現在只剩最后一具待查驗,就連站在門口的其他人都可以清晰感受到,崔清水的呼吸明顯急促了起來,往日那般清俊穩重的氣息早已蕩然無存。
這里是義莊,自崔清水踏入大門的一刻,他便在心底埋藏了極大的希望。
雖然沒聽過董依琳所說的范氏義莊,但他很清楚的知道,義莊并非只有女神棍嘴里的那副理想狀態。
舊時的義莊可能的確存在著救濟他人的目的和功能,可董依琳卻忘了其中最重要的一點,也是其中最大的一個用途——用來存放尸體或靈柩。這些尸體或靈柩,大多都是那些客死他鄉待家人認領運回,或是無人安葬的清貧可憐之人。
而剛剛在第一個屋子遇見的那個趕尸匠,來此的目的正是運回遠在他鄉的尸體。疲憊的趕尸老者剛想在此稍作休整后出發,便遇到了這幾個什么都不懂橫沖直撞的愣頭青。
來此之前,崔清水內心極度的不解,為何那日父親的尸體被族人抬回大卜村與母親埋葬在了一起,可自己卻被遺忘在這種八竿子打不著的地方?
遺忘?再神經粗條的人,按理說也不至于遺忘掉一具尸體!那這么說,當時一定是有別的原因,導致自己的尸體沒被人找到?或是無法運回?
抑或是,他也在內心想過無數次,自己的尸體也許就在大卜村的山頭,與父母挨在一起沉睡于家鄉的那掊黃土,只不過是周靖算錯了位置?
可當他抱著無數的僥幸心理踏入這道門檻時,那種強烈的直覺促使著他否定了以上的猜測和想法,那具屬于自己的尸體一定在這里!因為我能感應到他的呼喚!
……
第五具尸體上覆蓋著的白布被緩緩掀起,面色蒼白的少年平靜的躺在那里,微闔雙目,臉上看不出一絲的痛苦......或是解脫,緊閉的嘴唇微微抿起,定格出臉頰兩側若隱若現的淺淺的酒窩,有些好看,有些漂亮,就像在沉睡,又或是在閉眼冥想?
總之,平靜的無論如何都不像一個死于意外之人!
崔清水瞳孔微縮,張大嘴巴,繼而腳步虛浮的連連后退,被拉的越發細長的丹鳳眼里寫滿慌張與悵然......
這一切說明了這個問題,這具年輕的尸體,是崔清水本人沒錯!
連連后退的他被身后的未來扶住,清瘦的身子在微微發涼的清晨中顫抖不停。崔清水盯著尸體的眼眸卻散發出一種極度緊張和錯愕交織的不寧,幾分鐘后,這種不寧之色終于被漸漸斂去,臉上隨之而出的,是另一種截然相反的感覺——明亮!有神!
崔清水嘴里發出含糊不清的聲音,隱約聽著好像是“沒死、腐爛”之類的短語。最后,他肩膀微微起伏,發出了一陣低低的抽泣聲。
喜極而泣!依附在別人身體這么久的他,終于可以有望脫身做回自己了。
他蹌踉幾步來到橫躺著的尸體面前,伸出那雙纖弱的少女特有的手,慢慢婆娑著少年灰白無神的臉頰,似在懷念,又似在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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