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家父子知道的也就這么多,其實這本就在崔清水預料之內。畢竟,朱家人本份樸實的樣子,實在與日本華江組織扯不上什么關系!
每件事情終究都是有結束的時刻。
崔清水留下了聯系方式,希望某一天那個可能知情的朱家老二回家時,朱滿倉可以告訴自己,雖然他也知道這種可能性幾乎為零。
朱家老大朱滿倉開車將眾人拉至附近的鎮子,眾人在鎮上租了輛面包車,將猶如沉睡的尸身搬了上去,謝別朱滿倉,又踏上一段新的旅途。
隨著逐步西移的太陽一路向南。
租車是最省事的方式,但也最花錢最耗力。寧遠不怕花錢,有董依琳這位現成的大款在身邊,此時不宰更待何時;但他怕的是出力,因為一行人之中除了自己和葛唯,再沒有一個會開車的人。
從鉤子寨到百里苗鄉,一路不停歇的開下去至少需要20多個小時,這還不算路上遇到堵車等等意外狀況。一想到這二十多個小時都需要在駕駛位度過,寧遠便開始頭疼不止。幾個月前剛拿到駕駛本的他,雙手摸索著并不熟悉的方向盤,心里直發毛。
葛唯似乎看出了他的不安,拍拍他肩膀道:“我來吧。”
董依琳在一旁陰陽怪氣道:“喲,小姑娘還真體貼~”
寧遠啞然無語,想起來擠公交時的董依琳,雖然只見過一次,但當時的場景還真是歷歷在目。按理說這么一個騙吃騙喝騙錢的“大老板”,怎么說家產也比自己這些剛踏入社會沒幾年的小年輕要強上很多,可為何她還要堅持擠公交呢?除了摳,還能怎么解釋?
如今看來,她不僅是摳而且還蠢,這么大一人,竟連車都不會開!寧遠心底再次升起對這位只會耍嘴皮子的丑神棍的怨念與鄙視。不過,他很快將這種情緒壓了下去。能干的人,不在情緒上計較,只在做事上認真,寧遠相信自己是個能干的人,也越發認定自己在這個團隊中有著不可缺的一席之地。
同時,他也在內心深處為自己最近沒來由的自信狠狠地點了個贊,要知道,這種難得的自信心,對他這樣一個孑然一身的孤獨癥患者而言,是多么的難能可貴。
雖然葛唯一直溫柔的告訴他,“兩人替換著開才更安全,什么時候開累了叫我就好”但寧遠內心深處有個倔強不服輸的聲音,催使著他要一路堅持開下去……
車速保持的很平穩,這也是新手開車的最大好處,因為60邁的車速是他最后的尊嚴,不能再低,卻也不敢再高了。
好在這一路都比較通暢,也沒機會上高速,寧遠開著開著也便越發的順手了。雖然只是一輛小破面包車,卻在自己掌控下乖巧的左右穿行著的感覺,讓他不由自主有種滿足的征服感。
感受著車窗外飄然而過的晚霞,和愈漸亮起的昏黃路燈,寧遠的思緒不禁猶如奔騰的野馬飄散出去。寧遠覺得,仿佛此刻的自己身處大草原,正馳騁在一匹英俊帥氣的白馬背上,縱享征服帶來的快感......
正享受于這種難得一見的快感的他,突然被一聲尖銳的喊叫打斷。
“小心!”尖銳的喊叫聲打破了他美好的夢境,緊接著便覺腳下下意識的一用力,“呲拉”一聲,在輪胎與地面的緊急摩擦聲中,那匹奔騰著的駿馬終于嘶吼著扭擺著停了下來。
寧遠揉揉眼睛,這才意識到自己并不是騎著白馬的王子,只是開著一輛小破車的臨時司機。
而那個騎著白馬自由自在奔騰于草原的王子,只不過是自己因疲勞駕駛出現的幻覺,或者說夢境更為合理!寧遠心頭一緊,慌亂間手心已捏了一把汗,后背的衣服,也被黏膩的汗水打濕。
車禍!差點就發生了車禍!好在他無意識間及時做了剎車動作。
寧遠回頭看了眼車上所有人,安然無恙,他不由自主摸了摸脖子上那塊丑陋的黑漆漆的石頭,長長舒了口氣。
可還未等他舒完這口氣,卻發現有什么東西擋在了前視玻璃上。
“啊!”副駕駛的葛唯顯然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嚇得夠嗆,再次驚聲尖叫了起來。
寧遠連連定神,這才發現出現在車前的,是一個黑漆漆的人影,他上肢打開成八字,直挺挺趴在前視玻璃上,雙眼緊閉,一股股模糊的液體,正順著額頭緩緩淌下!
撞到人了?
這是所有開車人的第一反應,也是寧遠的第一反應。可當他下車查看時,卻發現事情遠遠比想象中的要復雜上千倍!
那是個面色蒼白面無表情的男人,雙目緊閉,額頭上的鮮血孜孜往下流,他身穿一件寬闊的黑色長袍,一動不動的趴在車前,黑色袍子在夜風中蕩來蕩去顯得極其詭異。
死人?撞死人了?寧遠悚然一驚,腦袋“嗡”的一聲,感覺身體輕飄飄的瞬時靜止了下來,接下來的好長時間,腦袋一片空白的他呆立車前全身不停打顫。
也不知過了多久,待車上所有人都反應了過來,寧遠這才被人從恐懼中拍醒。
清醒過來的寧遠發現,自己被三個陌生人圍著,不對,應該是一個陌生人,其他兩個,怎么看怎么像死人!
除了趴在擋風玻璃上的那個死人,其他那個同樣身穿黑袍閉著眼睛的死者,竟直挺挺的站立著!唯一活著的那個陌生人擋在面包車面前,一口一個撞死人、賠償、報警之類的詞從嘴里蹦出。
真的死了?!這幾日見過的死人,無論如何也比年齡閱歷相仿的普通人一輩子見過的要多,經歷累積多了,不知不覺也便成了經驗,寧遠對判斷死人就有著自己的經驗,他眼睛瞟過去的一剎那,甚至可以肯定的說出死人的十個特點。
寧遠心中再次發緊,緊的喘不過氣來,同時在心里默默計算起來:駕車撞死人,判三年以下有期徒刑?
要不趕緊開車逃走?可是肇事逃逸可就不止三年了......
短暫的幾秒鐘,他腦袋蹦出好幾個數字,三年?七年?甚至七年以上?大好年華都要浪費在鐵欄桿后了!
他不甘心,換做是任何人都不甘心,誰能想到好端端的突然天降橫禍是怎樣一種體驗,誰又能想到一向循規蹈矩的自己將會與殺人扯上關系?疲勞駕駛撞死人,不就等于生生禍害了一條人命嗎?
自責、不甘、悔恨,滿滿的情緒從身體奔涌而出......若不是自己的逞強,若不是那低廉的自尊作祟,若不是為了向葛唯證明男子氣概,若不是......
哪來的這么多若不是,已經死了人!
寧遠呆呆的凝望著那個一動不動面色青灰的死人,內心的五味雜陳讓他胃里難受翻滾,壓抑了好幾次,差點就吐了出來!
可是!可是,這死人臉,為何這般眼熟?
片刻,不光是寧遠,懷抱肥貓的羅小七也發現了這個詭異的現象!他們這才稍稍緩了口氣——因為那個趴在車窗上的人,正好是死人,而且是在撞車之前就已死了的人!
為何這般確定?
在鉤子寨土屋的時候,寧遠永遠忘記不了那兩具立在門后的尸體,以及他們身上寬大的黑色衣袍!
正是這個詭異的襯托,才為之后的故事發展—被嚇暈做出了極大地鋪墊和貢獻。而只有十幾歲淺薄閱歷的羅小七,自然也是被那張青灰的死人臉嚇得記憶尤深!
沒錯,那個被車撞了的家伙,正是在土屋門板前立著的死人之一!寧遠扶了扶因慌亂剎車而歪歪斜斜掛在臉上的近視鏡,這才敢仔細再次端詳過去,那個唯一會喘氣的陌生人,不就是先前的趕尸匠老者嗎?
還真是無巧不成書!寧遠心里的不安瞬間消散而去,沒有撞到活人,只是撞到了一具尸體?
這樣看來,事情也就好解決多了!就算報了警,應當也不至于被拘役個好幾年吧。再說了,自己與這個趕尸匠也曾有一面之緣,對其也有著一星半點的了解,此行不就是為了錢嗎,那就多賠他些錢,破財消災是最簡單的解決方式。
想到這他也放輕松了不少,可讓他無言以對的是,那位白發蒼蒼的趕尸匠依然一副誓不甘休的樣子,而且,他似乎完全沒有認出眼前這位肇事者,就是在土屋遇見的被自己嚇暈的愣頭青。
這也不怪他,這是條開往郊區的罕有人跡的小路,再加上夜晚昏黃的路燈和刺眼的車燈,明暗交織的陰影下,的確很看清對方的臉。更何況,雙方在木屋僅有一面之緣,而且那時的光線和現在相比,更加昏暗難辨。
接近凌晨的小路,偶爾有幾輛連夜工作的貨車嘩嘩開過,除此之外再無一人一車,而那些賣力工作的貨車司機,估計早已見慣了這種小車禍小摩擦,并沒有停下來看熱鬧的意思。整個馬路上,只有寧遠一伙人和趕尸匠及兩具尸體僵持著......
“你們撞死了人,看看怎么解決吧!”趕尸匠語氣不善,與之前在土屋娓娓道來的樸實老者判若兩人。
而且從字里行間可以聽出,他并不承認這人之前就是一具冰冷的死尸。
訛人?碰瓷?還真是缺錢缺瘋了!看來只好亮出底牌了,更何況,自己還沒跟他計較跟朱滿倉告狀誣陷自己的事兒,寧遠沒好氣的想著,臉上掛出一絲無奈和憐憫,只不過這種神情并未被對方看在眼里,或許是對方的不屑,或許是光線的不足。
“這不就是具死尸嗎?趕尸匠~”寧遠一字一句緩緩道,并刻意將趕尸匠三字拉長了音。
這句話果然起了作用,對方身形一頓,嘴巴一張一合,將剛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只留下一個大大的驚訝?磥硭矝]想到世上會有這般巧合之事,本想借機訛一筆,卻再次遇見了土屋那幫小子。
“你、你們......”趕尸匠嘴巴張合著,依然說不出完整的一句話。半晌,他盯住了羅小七懷中的肥貓,這才恍然大悟:“這只貓我見過......你、你們......就是昨晚在土屋遇見的那些人?”
寧遠心頭微微一酸,看來我們這么多大活人,竟也比不過這只肥貓有辨識度。他裝模作樣撣了撣袖子上的灰,那是之前驚慌之下在破爛的面包車身上蹭到的,然后清清嗓子道:“說吧,多少錢?”
說完這句,他瞬間有種土豪大佬的錯覺,腰板挺得更直了!仿佛此刻的他正叼著雪茄與寒酸可憐的對方談判著,不,不應該叫談判,應該是拿金錢的腐臭氣息同化著對方。
果然,趕尸匠之前的叫囂瞬間沉默在金錢的利誘下。
一陣沉默,對方似乎正在計算著該要多少錢合適,寧遠挺直了腰坦然的盯著他,用金錢解決問題,雖然心疼,但別說,還真tm爽快!
沉默半晌,趕尸匠緩緩伸出了三根指頭。
“三百?”寧遠道,心想到底是鄉下人,這要求也忒容易滿足了,“這樣吧,我給你五百,咱們就兩清了”他大方的加價道。
對方搖搖頭,依然伸著三根手指。
“三千?”三千雖抵我兩個月房租了,但也在可接受范圍內,誰讓自己倒霉撞上了呢。寧遠心里快速計算著。
輸什么都不能輸氣場,于是他抬起了頭痛快道:“好,三千就三千!”
趕尸匠依然固執的搖搖頭,借著車燈看去,他臉上似乎帶著一種似有似無的鄙夷和不耐煩。
葛唯在暗中拉了拉寧遠衣角,低聲提醒:“他不會是想要三萬吧?”
“什么!三萬?”寧遠大驚之下,不由自主的喊了出來,之前好不容易凹出的有錢大佬的形象瞬間崩塌。
三萬塊錢,就可以讓自己如此大驚失色!寧遠不經意間就被打回現實,再次感到了沒錢的渺小和無措,沒有錢沒有權沒有力,他依然是他,那個在海城漂泊幾年的無腳鳥,那個為生存苦苦掙扎在最底層的小廢柴小屌絲!
冷靜片刻,寧遠再次試探道:“咱們各退一步不行嗎,再說了,我也只是碰到了這具尸體,反正......反正人已經死了......”話到最后越發的沒有了底氣。
“反正人已經死了,我撞了又如何”這種沒有人性的話,放在之前的寧遠身上是怎么也說不出來的,但人都是逼出來的,今日這件事不將丑話說到明面上,看來是無法順利解決了。
寧遠說出這話的同時回頭看了一眼崔清水,還有其他人,無奈的是,那些家伙一改往日各有主見七嘴八舌的模樣,呆呆的立在身后不說話,看樣子也被突如其來的事故驚得措手不及。再看崔清水,更是猶如一個靈魂出竅的傻子,眼神呆滯的盯著那具尸體,也不知在想什么。
靠天靠地靠朋友,不如靠自己!可是,寧遠心頭仍然微微犯難,如若真要三萬,這些家伙也不像能為自己湊錢的人,一來他們都沒錢,二來,唯一有錢的董依琳是什么樣的人自己還不清楚嗎?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要不然就給他三萬息事寧人?
不行,一旦答應了,自己豈不是要背債了,再說,丟了工作的自己猴年馬月才能賺到三萬塊錢?
要不報警?按不小心撞了具尸體的程度而言,警察應該也不會太為難自己,更何況就算拘留幾日,也比背債三萬要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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