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發老太說話的同時,身上所帶的銀飾在夜色中發出叮叮當當的清亮響聲,這讓寧遠再次想到了那個可愛的帶路苗女。同時,他想起了另外一件事,難道眼前這位老太太,便是帶路苗女口中所講的那個為了代價留在熊家洗衣做飯十幾年的“女仆”?
想到此,寧遠的眼神毫不掩飾的在秀發老太身上上下游離起來,不過很快,他又被自己內心的恐懼膽小給擊敗,他想起了屏幕上出現的恐怖場景,甚至耳邊響起了詭異的音樂,眼神閃爍至別處的他,還是無法堅持在秀發老太身上停留五秒以上。
不過即使不望著對方,他照樣可以用自己的方式解除內心的疑惑。寧遠扯了扯一旁羅小七的衣角,低聲對她道:“難道她就是那個為了代價留在熊家當女仆多年的人?”
羅小七本就單純天真,再加上有一顆大大咧咧的心臟和說問就問的性情,果然很快就從對方嘴里問出了寧遠想要知道的事情。
接下來的山路,眾人伴著這位秀發老婦講的故事走下去的,延綿崎嶇的山路正好走完,秀發老婦正好講完了這段悲傷又敬畏的往事。
寧遠猜測的沒錯,這位秀發老婦正是苗女口中那個為了還債賣身于熊家十多年的人,但按當事人的說法,她只是賣身于熊家五年,并非十多年!那這十多年的歲月里到底發生了什么?為何五年契約之后的她依然留在熊家?故事的詳情是這樣的:
秀發老婦本名曾秀秀,并非本地苗女,十幾年前發生的一件事才讓她迫不得已來到此地投靠姨媽,于是就有了一系列離奇的經歷和轉折的人生。
曾秀秀本生活在一個簡單普通的單身家庭,與母親相依為命生活在某個普通的小縣城,十幾年前的某一天,一個人撐起這個家多年的母親突然病倒了,并被確診為一種罕見的病癥,這種病說白了就是一天天枯萎等死,毫無辦法可言。可就在曾秀秀絕望透頂時,遠嫁于苗家土著的姨媽來信告訴她,有一個人可以救她母親的命。
這個人就是熊方沖!
當時的熊方沖三十出頭年輕好勝,再加上沿襲于老祖宗傳下來幫人必須要等價交換的規矩,這讓本身就是外來人口的他在村寨里備受冷眼,村寨里大多數都是青苗人,他們本身就看不慣熊家這種借著一些投機取巧見不得光的本事“要挾”他人的黑苗行為,但又礙于熊家的實力,不得不保持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的狀態,這份表面上看到的互不干擾的安全距離,卻給熊方沖內心造成了十足的困擾與不甘。
三十出頭,正是一個男人年輕氣盛的時候,初入寨子的熊方沖一開始并未想過自己會這般被人排擠,可每每看到那個心心念念的姑娘與自己刻意保持著安全距離時,每每看到鄰里鄰居望向自己畏懼又躲避的眼神時,時間久了,他便沒來由的感受到孤獨的痛苦。
你們不讓我好過,我便也不讓你們好過!這是三十出頭的熊方沖當時的心態!
于是他變本加厲的沿襲著“黑苗”的傳統,一旦有人找上門來,他便想方設法的提各種要求,所謂的等價交換,早已在他深重的報復心下,變得不再等價。
從此,他們熊家的名聲也逐日下滑,從昔日大家只是恭恭敬敬的保持友好距離至今日大家對其避之不及的刻意......
難怪那個苗女小姑娘一聽到熊家會瞬間變色!
再說回曾秀秀,她在姨媽介紹下找上了熊家,光棍一條的熊方沖被眼下這個長相普通卻也挑不出什么毛病的外鄉小姑娘吸引,于是他痛快的答應了她的要求,并提出了自己的交換條件,這個條件便是讓對方答應嫁給他。
在曾秀秀姨媽軟磨硬泡討價還價下,熊方沖的條件降為白紙黑字的五年賣身契,本以為討價還價成功的曾秀秀痛快簽署了這個契約,卻不料對方早已在心底做好了另一個打算,也正是熊方沖這個暗自的打算,徹底改變了曾秀秀的后半生。
當時的曾秀秀并不知道,五年契約只是對方的緩兵之術,當時的曾秀秀更沒想到,對方在這五年之內會對自己做出如何難以想象之事!
這五年里,她賣給熊家為奴為仆,這五年里,熊方沖并未虐待她,也并非對她不好,甚至給了她猶如家人一般的溫暖和照料。五年時間飛快,就在即將結束第四年時,曾秀秀發現自己的面容開始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起初她并未在意,以為這種逐日的滄老之態是由于長年山風作用下的結果,畢竟,從小出生在城鎮的她并未在山上待過這么久。再說,對于當時的曾秀秀而言,容顏變老算什么,為了給母親續命,她甚至可以放棄自己的命。
可漸漸地她越發的感覺到了不對,正常情況下,一個人再怎么衰老,也不至于到這種地步。
她的容顏,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逐步衰老,而她的頭發,卻同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變黑變亮!二十幾歲的她,有著四五十歲的容顏,和十幾歲正值年少的油亮烏黑的發質!
恐慌之際的曾秀秀將此事一五一十的告訴了熊方沖,那時的她還是那樣信任熊方沖,盡管對方將自己囚于窮鄉僻壤數年,但這些都值得,也是自己自愿的。
直到熊方沖撫摸著她一頭秀發喃喃自語的說出“這樣你就不會離開我”時,單純的曾秀秀終于明白發生了什么。
熊方沖曾送過曾秀秀一把木梳,并告訴她此木梳是由上好的黃楊木所制,可通經脈、易秀發,并一再叮囑她要日日使用。
這把看似普通的木梳,正是造成曾秀秀面容發質翻天覆地改變的真正元兇!
因為單純的曾秀秀這么多年忽視了一個問題,那就是自己所在的熊家,正是人人避而遠之的“黑苗”人,“黑苗人擅長下蠱,一定要時時刻刻提防”,這是姨媽曾經一再叮囑過的話,可惜在這四年安逸并不難過的時光里,天真的曾秀秀早就忽略遺忘了這個問題。
于是在這最后一年里,她終究還是被人下了蠱!這蠱不是*,更不是要人命的蠱,但這道蠱的可怕之處,在于其陰柔之力和逐日改變的面相!
這蠱,是發蠱!是藏在木梳之上,無形中被下在頭發里的蠱!
曾秀秀被下了發蠱之后,容顏一日衰老過一日,但隨著容顏的衰老,頭發卻在以令人艷慕的速度變得完美無瑕。十幾年后的今天,實際年齡頂多四十歲的她,除了擁有那一頭秀麗烏黑到難以接受的秀發之外,早就面目全非。
講至此,曾秀秀臉上淡漠的看不見一絲波瀾,本以為她會懊惱抱怨不甘,但寧遠發現,這些外在的情緒并未一絲一毫的體現在她的臉上。也許是那張過早枯萎的臉早就吞噬了這種情緒,也許是夜色太濃正好掩飾了她的臉。
“所以,因為這個蠱你不得不繼續留在這里一輩子?”倒吸一口涼氣的葛唯不經意摸了摸自己挽成丸子立在頭頂的頭發,問。
“也不全是因為這個”曾秀秀回答。她臉上泛起一種薄霧忽散的開朗,這次寧遠看的清清楚楚。
曾秀秀帶著那股開朗之氣接著道:“其實一開始我很痛恨他,痛恨他自作主張用這種卑劣的方式將我留在這里,但后來有次自打他外出一個星期后,我突然發現了他翻天覆地的變化,他不再是那個內心冷漠的人,不再是那個睚眥必報斤斤計較的人,相反,他的性情越發的溫暖,也越發的吸引著我,冷漠外表下藏著一顆溫熱無比的心臟,這種柔情你們懂嗎?”
眾人似懂非懂的神情并未打斷她繼續說下去的節奏,只聽她繼續道:“這么多年來我一直在糾結于要不要離開,何時離開,可當我逐漸察覺到他的變化,或者說逐漸習慣于他在身邊之后,便也死了這條心……再加上他的身體狀態越來越差,我根本無法做到丟下他自己一個人走,可以這么說,這十幾年來,除了之前的五六年是在痛苦糾結中度過,之后這些年我都是自愿留下的,我好像已經習慣了這種生活,也習慣了他的存在.......”
想起苗女小姑娘一聽到熊家的反應,葛唯問:“你自愿留下的事情在其他人眼中是什么樣你知道嗎?”
曾秀秀眼神忽明忽暗:“其他人怎么想我們沒辦法改變,也懶得去解釋,活在自我的世界里其實挺好的,男耕女織,這種生活也是我喜歡的。”
寧遠注意到,曾秀秀言語間不知不覺已將“我”變成了“我們”,而且還用到了“男耕女織”這個詞,由此可見,曾秀秀動了真情是真的,不想離開也是真的。
寧遠突然發現,此時曾秀秀與熊方沖的心界,就像是一個下了決心要出家的人,根本不會在乎別人怎么想怎么看,更不會在乎自己剃成光頭好不好看等等這種外界的淺薄觀念,他們生活的自我,卻又坦然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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