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云如墨，風(fēng)雨如磐。
無盡黑暗，似乎要將蕎麥山吞噬。
柴華南坐在茅草屋里，聽著楊東的質(zhì)問聲和快艇引擎轟鳴的聲音順著手機聽筒傳出，嘴角微微上挑：“你已經(jīng)走了吧？”
“我在問你！為什么騙我？！”楊東坐在轟鳴前行的快艇上，有些聽不清柴華南聲音的繼續(xù)吼道。
“今天晚上，我的目的就是為了把吳坤勾來，然后引發(fā)一場槍戰(zhàn)，如果吳坤死了，或者被抓了，我就算成功咬了光耀一口，即便他真的跑了，我也能把你們送走，這次的事鬧得太大了，我不留下，你們和俊茹，都不會安生。”柴華南看著草棚邊沿墜下的水線，繼續(xù)道：“鞏輝手里控制著二駱駝，他就有機會離開大l，而你手里拿著老李的賬本，也能保護自己置身事外，而我，只有被警方抓住，才真正有跟白家公平談判的機會，否則，你們繼續(xù)跟在我身邊，只會越來越黑，誰也保不住你們，結(jié)局，就是大家一起死。”
“你他媽光想著保護我們！設(shè)局騙我們離開！那你呢？！誰他媽保護你！！”楊東繼續(xù)嘶吼。
“我？我柴華南不需要人保護，今天這件事，是我的命！算命的說，我是一將功成萬骨枯，不過我不信命，我覺得一個站在巔峰的人，如果身邊連幾個能相信的哥們都沒有，那這個一將功成，還有何意義？與其讓我看著身邊的兄弟們都化為白骨，我寧可放棄一切，讓你們好好活著。”柴華南莞爾一笑：“我沒有生于江湖，但我長于江湖，對于我這種端了一輩子江湖飯的人來說，也注定要，囚于江湖。”
“今天晚上，你根本就沒想走！你做了這么大一個局，就是為了讓我們信你！對嗎？！”楊東聽著柴華南的一番回答，木然的坐在快艇上，滿臉濕潤，分不清是淚，還是雨。
“從聚鼎集團被重新支起來的那一天，我就想過今天這個下場，我也捫心自問過，我柴華南手里的錢，即便不足以讓我錦衣玉食，但也能讓我養(yǎng)老了，那我還要不要繼續(xù)回到這個圈子里折騰，最終，我給了自己答案。”柴華南用手整理著自己的衣襟：“如果相比于二十年后，我躺在病床上，滿身插著各種管線等死，我還是寧可回到這個我熟悉的生活當中，這一年的輝煌，帶給我的舒適，要遠勝于接下來幾十年索然無味的人生，哪怕聚鼎倒了，可我直到現(xiàn)在，也沒覺得后悔過。”
“你只覺得自己的選擇是對的！你問過我們嗎？你問過我們的選擇嗎？！”楊東嘴唇顫抖，說出了這輩子跟柴華南的最后一句對白。
“我是你大哥，我有權(quán)力替你做出選擇！”柴華南的態(tài)度強硬到不容人去置疑：“現(xiàn)在的江湖，早已經(jīng)淪為了權(quán)貴的角斗場，我們不論輝煌與否，都只是別人眼中的一枚棋子罷了，我不想做棋子，就只能被毀滅……記住我的話，從今往后，再也別碰江湖這個圈子了，就當你的世界里，沒有我這么一個人出現(xiàn)過，別記仇，也別報仇，我用命保住你們，不是為了讓你們玩命的，還有，記住你的承諾，替我照顧好小雨，照顧好家人……都是爺們兒，道別的話，我就不說了。”
“我他媽——”
“嘟…嘟……”
柴華南語罷，直接掛斷了通話，將手機關(guān)機之后，走出茅草屋，一甩手，猛然扔進了附近的一處百丈深淵。
“呼啦啦！”
與此同時，前方的樹林子里，光耀那邊一隊被警察一路追趕上山的人，剛好跟柴華南站在了對面。
“有人來了！”吳定遠聽見前面密集的腳步聲，看見沒有開手電的一群人，一步竄出茅草屋，手里的仿五四猛然抬起。
“砰！”
一聲槍響劃破雨夜。
“咕咚！”
樹林中一道身影猝不及防，猛地栽倒，順著山坡滾了下去。
“操！是對伙！”一個青年看見槍火迸現(xiàn)的方向，隨即抽出了腰間的手槍：“媽了個b的！左右都走不掉了！干死一個回本！”
“去他媽的！干了！”其余五六個小青年一路躲避警察，精神已經(jīng)緊繃到了極點，此刻聽見這話，全都如同瘋狗一樣，情緒失控的拎著槍向茅草棚那邊撲了上去。
“他媽的！”吳定遠聽見對方的喊話聲，一步擋在了柴華南身前。
“砰！”
柴華南在吳定遠喊話的同時，毫不猶豫的抬起手里的槍，對著人群就開始摟火。
“砰砰砰！”
前方的幾個小青年看見槍火乍現(xiàn)，紛紛尋找掩體，開始駁火反擊。
“砰！”
吳定遠對著前方閃現(xiàn)槍火的位置崩了一槍，側(cè)目看著柴華南：“大哥！你走！”
“該撤的都已經(jīng)撤了！今天我就在這，不走了！”柴華南聲音低沉的回應(yīng)了一句，對著人群再次崩了一槍。
“砰砰……！”
槍聲接連不斷的回響，前方的幾個青年被火力壓制，一時也沒辦法硬沖，全都躲在了樹木、巖石和斜坡后面。
“你們頂著，小六跟我走！”樹林當中，一個青年發(fā)現(xiàn)前方只有兩處槍火閃爍，對其余人低聲吼了一句，帶著另外一個青年，直接從另外一側(cè)繞了上去。
“砰砰砰！”
剩下幾個青年聞言，全都開始瘋狂扣動扳機，為兩人拖延著時間。
“踏踏踏！”
幾秒種后，兩名青年已經(jīng)畫了一道弧線，繞出了柴華南與吳定遠的射界，迎著暴雨快速從兩人側(cè)面沖了上去。
短短幾秒，柴華南和吳定遠的身影，已經(jīng)出現(xiàn)在了二人的視線當中。
“我去你媽的！”青年一聲暴喝，手中槍口高抬，直接對準了柴華南的身體。
“砰！”
槍聲乍起，十數(shù)米外的一處灌木叢槍火閃爍。
“咕咚！”
青年宛若雷擊，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
“砰！”
槍聲再起，另外一人隨即倒地。
“我艸！”吳定遠聽見槍聲，還有倒在不遠處的兩個青年，循聲向灌木叢那邊望去，只有一片漆黑，不見人影。
“噠噠噠！”
與此同時，九五短突的聲音在順林后方炸響，霎時間，無數(shù)手電光芒全都掃向了一伙青年所在的方向。
“警察！放下槍！”
“繳械投降！”
“……！”
無數(shù)暴喝聲隨之泛起。
“艸你媽！”一名青年怒罵一聲，驀然提槍轉(zhuǎn)身。
“砰！”
遠處一聲悶響，青年眉心中彈，半邊頭顱炸裂。
“別開槍！”
“我投降！”
“……！”
剩余的幾個青年看見這一幕，紛紛將手槍扔到腳邊，后方的特警和武警迅速上前，將人制服后，再次向前推進。
“呼呼！”
灌木叢內(nèi)，張曉龍看著向這邊跑來的三名特警和兩名武警，做了個深呼吸之后，再次抬槍，指向了其中一人的腿部。
“我是柴華南！我認罪伏法！”
就在張曉龍準備開槍的一瞬間，茅草屋邊的柴華南卻忽然喊了一句，直接把手槍扔下，抬起雙手向前走了一步。
看見柴華南主動出現(xiàn)在了警察的槍口之下，張曉龍略一皺眉，隨后動作極為輕微的退出了灌木叢。
“嘭！”
兩名武警沖到近前之后，抬起九五短突的槍柄，對著柴華南和吳定遠的側(cè)腮猛然砸了下去。
“咕咚！”
柴華南遭遇重擊，驟然倒地，被隨后趕到的特警按在了地上，半邊臉頰直接陷入了地上的淤泥當中。
“呼——”
柴華南躺在地上，聞著泥土的味道，目光遠眺著前方的山脈，面色平靜，滿目釋然。
“苦了你了。”柴華南被武警拉起來之后，看著吳定遠，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
“人這一輩子，最有把握的一件事，就是不管我們活的輝煌還是落魄，都終有一死。”吳定遠同樣莞爾，眼中沒有任何遺憾。
“嘴閉上！”武警鋼槍揚起，一槍把子砸在了吳定遠頭上，終止了二人的交談。
……
十數(shù)分鐘后，柴華南和吳定遠頭上罩著黑色的頭套，被特警押送下山，人剛到山腳，直接就被砸上了三十多斤的腳鐐，推進了在法院那邊借調(diào)過來，專門用來押送重刑犯的防彈囚車里。
……
蕎麥山一側(cè)的沙灘邊緣，張曉龍在一處礁石縫隙中換好了潛水裝備，背著氧氣瓶撥通了楊東的電話。
“龍哥……”電話接通后，楊東聲音略微顫抖的接通了電話。
“柴華南伏法了，他是故意被抓的，我保不住他。”張曉龍直言回應(yīng)。
“……”
“我自己想辦法離開，等確認安全以后，我聯(lián)系你。”張曉龍語罷，直接將呼吸閥扣在臉上，順著五米多高的懸崖，跳進了如墨一般的深海當中。
……
在海面疾行的快艇之上，楊東聽著電話里傳出的忙音，目光呆滯，頭腦一片空白。
“東子，柴哥他……”林天馳看見楊東這副表情，咽著唾沫開口。
“今天晚上的事，是個局，老柴帶咱們上山，就是為了把咱們送走！我騙了我，騙了所有人……”楊東看著已經(jīng)徹底消失在視線中的蕎麥山，心中十分壓抑，卻又無處宣泄，時至此刻，柴華南這種自絕生路的行為，已經(jīng)無人可以阻止。
“嗚嗚——”
話音落，一百米外的海面上，忽然傳來了一陣汽笛的聲音，隨后一艘海警船，直接將燈光打在了快艇上：“我們是大l海警！前方船只馬上熄火！接受檢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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