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姐，有什么事嗎？”

    蕭杰是故意這樣叫的，一是想試試方蓉的反應，二是想掩飾一下剛才的失禮。

    方姐是這樣回的：“蕭杰，我知道你的狀態(tài)很不好，壓力很大。沒關系，我正好有事要到你們那里去，正好找個時間聚聚。”

    蕭杰知道老辣的方姐肯定能覺察到他的心思，這點雕蟲小技肯定難不倒她，問道：“你還跟我們那個小地方有業(yè)務聯(lián)系？再說還有幾天就要過年了，是不是去我們這兒旅游啊？”

    方姐說：“你說旅游那就是旅游吧，你們小縣城是不去的，去的是離你們最近的沿海城市。忙了一年心太累了，就打算歇歇，看看北方人是怎么過年的。你不歡迎我嗎？”

    蕭杰說：“當然歡迎!熱烈歡迎!”

    方姐說：“那我就不客氣了，直接坐到你們那里的火車。現(xiàn)在我已經(jīng)到了火車站了，明天中午我們就能見面了。”

    蕭杰說：“太好了!你正好可以幫我壯壯膽，我就做個背后有老虎的狐貍，借借你的威風。”

    方姐說：“一言為定，你也趕緊歇歇吧，順便替我向你媳婦問好。明天中午，不見不散。”

    蕭杰心中懸著的一塊大石頭終于落地，明天早晨先回老家一趟，然后就用這個當借口，躲避家里人的盤問與責難，與這個似乎與小鶯的世界有關聯(lián)的人商量商量下一步該怎么走。

    到了自己老家所屬的市區(qū)火車站時，已經(jīng)是凌晨了，在如何回家這個問題上，他同趙鶯鶯起了爭執(zhí)。

    趙鶯鶯是主張坐出租車立即回去，蕭杰卻想在火車站附近先找個賓館呆一會兒。

    趙鶯鶯說：“你傻啊!天都快亮了，你還想睡到下午再回去嗎？先去我家，吃完早飯，趕緊回老家向老人報平安。現(xiàn)在都是臘月二十三了，還有一星期就要過年了，回家打掃房子去。我們都是老大不小的人了，別把這些事全推給老人。”

    蕭杰只好任由趙鶯鶯叫來一輛出租車，坐進去向西駛去。

    蕭杰的公司在市區(qū)和縣城的中間，經(jīng)過自己公司所在的位置時，看到原來是燈火通明的地方，現(xiàn)在是黑漆漆的一片。那些塔罐還有廠房矗立在黑暗之中，簡直就是一座鬼城。

    出租車司機看到坐在副駕駛位置的蕭杰沒有睡意，就給了他一支煙。

    “兄弟，抽抽這個提提神。你肯定是外地工作回老家的，前些天這里發(fā)生了一件天大的事，你聽說過嗎？”

    蕭杰搖搖頭，“聽說這里是個污染區(qū)，和居民區(qū)又挨的這么近，搬了也好，可以騰籠換鳥，搞綠色產(chǎn)業(yè)。”

    司機說：“你不懂，不是搬了而是關了。你讀的書太多了，說的話帶了股濃濃的書生味，不用說你們縣，就是在市區(qū)，也有不少人在那里干活。那些在農(nóng)村里的還好說，不怕受累就去地里干，可是城里人就慘了，身體不好，年齡大了，也就找個門衛(wèi)那樣的活，掙個千數(shù)塊錢，直接不夠花的。”

    蕭杰說：“大哥一看就是個能吃苦的人，以前上過班嗎？”

    司機拉開車窗，把煙頭扔到外面，氣呼呼的說：“怎么沒干過？干了十五年。跟那個混蛋班長打了一架，他們威脅要開除我，我就說，反正已經(jīng)交夠了養(yǎng)老保險了，就直接辭職了。”

    蕭杰說：“外面的活當然不好干，里面的活更難干，有膽量的都走了，剩下的全是老實巴腳的。”

    司機說：“是啊，跟我同時進廠上班的，有三十個人，已經(jīng)走了九個了，三個是工傷，五個是病死，只有一個是出了車禍。還有五六個人，身體很差，都喪失了勞動能力。沒想到我們這批人是最慘的。人都沒有前后眼，要是知道是這個結局，打死也不上廠里上班。”

    “不過話又說回來，有班上覺得受束縛，沒自由。真的得到了自由，卻沒有自己的位置了。現(xiàn)在出了這么大的事，我們的隊伍又要擴大了，我們這些人錢都不好掙，以后更難掙了。”

    這時，已經(jīng)進入了縣城，蕭杰把一張一百元的鈔票遞給司機，司機收下后，拿出一張五十的鈔票還給蕭杰，說道：“難得今天你陪我聊天，就照白天的價吧，我們互相留個電話，你以后回家時直接找我。”

    蕭杰說：“這怎么行，你掙的是血汗錢。”

    司機停下車，“我是說一不二的，現(xiàn)在交個朋友是很難的，我上班時和所有的朋友同學都失去聯(lián)系了，自由了又沒有時間了，你這個朋友我交定了，要是覺得不過意，就請我個客吧。”

    蕭杰說：“好好好，到時再聯(lián)系，和老大哥好好的喝幾杯。”

    他叫起已經(jīng)睡著的趙鶯鶯，下車后站在趙鶯鶯爹娘居住的小區(qū)門口前，對她說：“我的意思是這時回來，會驚醒我的丈母娘丈母爹的。”

    趙鶯鶯說：“他們年紀大了，睡不著，已經(jīng)在家里等著我們了。”

    到了她的爹娘樓前，果然看見房子亮著燈。單元門也打開了，顯然已經(jīng)作好了準備。

    兩人直接上樓，趙鶯鶯正要拿鑰匙開門，她娘從里面把門打開，“快進來暖和暖和，怎么不打個電話啊？”

    蕭杰說：“我說等天亮了再回來，這個時候回來太早了。”

    趙鶯鶯的娘說：“姑爺這么說就見外了，快到廚房去吃點飯墊墊。你不在的這些天里，可把你老爹老娘急壞了，都來了這里好幾回了，我說吉人自有天相，他一定會回來的。”

    趙鶯鶯的爹從臥室里走出來，說話的聲音很大，“我這就給親家打電話，讓他們天一亮就趕過來，今天中午好好聚聚。”

    蕭杰這才想起自己和方姐的約定，都怪自己粗心，沒向趙鶯鶯通報。就說：“爹娘別忙了，我們自己去吃飯，你們再睡會吧。”

    趙鶯鶯的爹說：“你的哥哥是個妻管嚴，你的嫂子太不像話了，別和她一般見識。”

    趙鶯鶯的娘說：“現(xiàn)在天還沒亮呢，你這么大聲，讓鄰居們都覺得我們家出了事怎么的？快進去睡你的覺吧。”

    把老伴推進屋里后，趙鶯鶯的娘又回來對趙鶯鶯說：“我是信神的，神讓你們成了一家人。”

    趙鶯鶯打斷老娘的話，“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也睡會吧，小晴很聽話吧？”

    她娘說：“很乖!我喜歡的不得了。我不說了，你們談正事吧。”

    看到她娘離開了，蕭杰才對趙鶯鶯說：“方姐和我聯(lián)系了，今天中午要到我們這里來，和我們吃個飯。”

    趙鶯鶯說：“她來干什么？和我們又不熟，也就是一面之緣吧？安的是什么心？你別被我娘傳染了，你可別把她當成唐琪。”

    蕭杰說：“她這么急著與我聯(lián)系，肯定是有重要的事情，還是見見吧。”

    趙鶯鶯說：“那你去吧，我就說你找了一個工作，老板要見你。我在家里陪著你爹娘。”

    蕭杰說：“這樣也好，能讓幾方的人都滿意。”

    他現(xiàn)在最怕的不是自己的爹娘，而是趙鶯鶯的嫂子，先躲開聽聽動靜再想對策吧。

    兩人吃了飯，坐在客廳里發(fā)呆，趙鶯鶯坐了一會，就開了電視，用網(wǎng)絡看《知否知否應是綠肥紅瘦》。

    蕭杰想起了機器的人事情，也想起了小鶯和她的妹妹們，不知道她們現(xiàn)在是被各自關押呢，還是淪為了任人宰割的奴隸。

    看到那個光彩照人的女主角，蕭杰想：“她是一個普通人，不過卻抓住了機會，從而改變了自己的命運。而自己呢，改變沒改變現(xiàn)在還是個未知數(shù)。”

    “要是就這樣和趙鶯鶯結婚生孩子，那就是走了一段路，回頭看到退路被截，前進的路也被阻斷，推動自己前行的力量也消失了，停留在中間地帶，前不著村，后不著店。這可如何是好啊!”

    “現(xiàn)在方姐向自己伸出了繩索，不管她姓方還是姓唐，必須死死的抓住，不能向前走，不能往后退，又不能鉆到地里去，就只能向上走。這是唯一的希望，只有改變了自己，自己的處境才會更安全。”

    看到趙鶯鶯斜躺在沙發(fā)上看著劇中幾個姐妹的爭吵，蕭杰就說了一句：“她們有條件爭來吵去，是因為有一個能干的爹，要是她爹是個平頭百姓，她們還有這個閑心嗎？”

    趙鶯鶯說：“那要是她們的爹不走正道，起了反心，那她們就要被株連九族，滿門抄斬了，連命都保不住，更沒有閑心了。屬于自己的放手去拿，不屬于自己的，什么時候伸手什么時候就被捉拿。”

    蕭杰無言以對，趙鶯鶯又說：“小鶯她們已經(jīng)成為你的歷史了，她們已經(jīng)把我們的生活徹底打亂了，怎么恢復正常都是個天大的難事，你可別再胡思亂想了，趕緊把心收回來，我們現(xiàn)在可是無業(yè)游民了，首要任務是找個事干，掙錢多少不說，填飽肚子才是當務之急。”

    蕭杰一個勁的點頭，“都聽你的，都聽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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