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加班，時間就過的飛快。基本上除了吃飯、睡覺，沖個澡，感覺人就像個陀螺，不停地轉(zhuǎn)。這種日子讓很多員工都覺得打工真不是人過的日子，可等到發(fā)工資這天，大家領(lǐng)到了工資，之前心里積壓的種種負面的情緒就不易而飛了。

    還好，廠里的總管也許沒有很多文化，但在人情世故上，卻很通透，人事主管郭軍之前去征求他意見，發(fā)工資這天要不要繼續(xù)加班，他否掉了，讓照常放假。這個通知早晨一貼出來，大家這一天做事的效率都高了不少。

    顧遠山四兄妹約好了，今晚出去吃飯，然后一起去逛街。其實顧遠山在管理員食堂吃的很好，本是不用出來吃飯的，在外面的小食店點的東西，還不如管理員開的伙食好。但他想著張映秀三姐妹在廠里的員工食堂吃了幾個月，都沒有改善伙食，但主動提了這個議，說他請客。張映秀本來還想婉拒一下，她想著大姐夫家里兩個孩子讀書，看樣子將來很可能要花的錢還不少，但張映霞一聽說出去吃飯，高興得不得了，她也就不好掃八妹的興。

    顧遠山回宿舍洗了頭洗了澡，把衣服洗來晾好，下樓等了十來分鐘的樣子，張映秀三姐妹才出來。

    “大哥。”張映秀說：“等很久了吧？”

    顧遠山：“沒有。”

    四個人并沒有去塘夏鎮(zhèn)上逛街的意思，對他們來說，廠子附近的小集市已經(jīng)足夠大足夠繁華了，什么都有。四個人到了集市，找了一家看上去很干凈的小店，他們一進店，老板娘就上來招呼，問他們吃什么。還拿了張菜單過來，遞給他們。

    顧遠山：“你們點吧。”

    張映霞接過單子，看了之后，點了一份青椒肉絲。張映春見妹妹點了肉菜，就點了一道醋溜土豆絲，張映秀本來也想點個素菜，顧遠山卻說：“三妹，你點個葷菜，好不容易出來吃次飯，盡點素的，那有什么意思。”

    張映秀比較了一下，點了一道回鍋肉。

    顧遠山接過菜單，點了一道蒜苔炒肉，又說：“要個湯吧。你們想吃番茄雞蛋湯還是大骨海帶湯？”

    張映春：“大哥，四個菜，夠了，不要點湯了。”

    顧遠山：“天氣冷，喝點湯，暖和點。要不就要大骨海帶湯吧，廠里員工食堂好像很少做海帶吃。”

    老板娘見他們點了這么多菜，很高興，這附近工廠多，但來店里吃飯的人，一般都點蓋燒飯，她沒想到他們居然會點炒菜，當(dāng)下便說：“你們稍微坐一下，我先給你們上點花生米，很快就能上菜了。”

    回頭，老板娘就端了一小碟子炒花生米上來，又送了一壺?zé)岵柽^來，給他們倒了茶。

    張映霞夾了一粒花生吃：“真好吃。以前在家里的時候，炒花生一點也不稀奇，現(xiàn)在居然連炒花生都變成了稀罕的東西了。”

    張映秀：“在家千日好，出門一日難。可不就是這么個道理嘛。”

    這么一說，大家都有些想家。

    張映春說：“不過家里很難找到這樣的工作，別說一個月掙六七百，就是兩百塊錢一個月的工作，都找不到。”

    張映秀：“是啊。這么一想，出來還是好。我這幾個月，都寄了2000塊錢回家里了，明天再寄500塊錢回去，半年的時間，都掙了小三千了。一月份干的活，工資還沒算在里面，年后開了工，還可以領(lǐng)一整個月的工資，六七百塊錢總是有的。這要是在家里，掙三年，還存不下三千塊錢來。”

    張映秀現(xiàn)在是計時工資，不參與計件，說計時，也不準(zhǔn)確。她現(xiàn)在干很多管理上的活，沒辦法計時，廠里給她開工資，就以梳頭部工人的平均工資為發(fā)放標(biāo)準(zhǔn)，倒也不算虧她，畢竟她現(xiàn)在發(fā)貨、查貨這些事情，要說累，也累，但和計件工又不一樣，而且要是年后她轉(zhuǎn)正，當(dāng)了梳頭部的主管助理，底薪就和顧遠山是一樣的，到時如果加班多，錢比現(xiàn)在拿得多。

    顧遠山點頭：“就是。以前我在航管站，漲了工資，一個月才一百零幾塊錢。”

    張映春和張映霞附和：“在家里的時候，割一年的豬草，賣了肥豬，除了糧食、飼料錢，根本賺不了多少。”

    老板娘端著剛炒好的青椒肉絲過來，問：“你們是每人一份米飯吧？”

    顧遠山他們不知道這有什么區(qū)別，老板娘笑著說：“要是你們是吃過飯了，吃宵夜的話，我就建議你們分開點，你們現(xiàn)在是吃晚飯的話，那就不要分開點，直接要一大份，也就五塊錢，可以隨便添飯。”

    顧遠山：“要一大份。”

    “好。我馬上盛出來。”

    老板娘端上來一大瓷盆的米飯，份量很足，四個人肯定吃不完。

    顧遠山：“快，盛飯吃吧，等下菜冷了。”

    店里吃飯的人不多，除了他們這桌，另外只有兩桌客人，而且吃的都是蓋澆飯或是炒米粉，所以他們余下的菜，很快便炒好端上來了。

    吃飯的時候，大家說起老家的好吃的，張映霞說：“今年吃不到葉兒粑了。”

    張映秀：“八妹，我記得你小的時候，也沒多喜歡吃葉兒粑啊。”

    “她就是吃不到就想吃，真有的時候，又吃不了幾個。”張映春說：“別理她。大哥，你這個月發(fā)了多少工資？”

    顧遠山：“本來有962塊錢，扣了飯錢，只有902了。你們呢？”

    張映春：“我領(lǐng)了786塊錢，妹妹領(lǐng)了779，三姐比我們少點，763。”

    顧遠山：“那也很不錯啊。三妹，如果年后你轉(zhuǎn)正的話，到時我們的工資應(yīng)該是一樣的。”

    張映秀：“嗯。我挺滿意的。這763塊錢，還是比七妹她們來得容易。說起來，我還得感謝大姐，當(dāng)初家里本來不讓我去讀初中，我都15歲了，還是大姐跟媽媽說，讓我去讀書，我才去讀了初中的。要不是當(dāng)初大姐讓我去讀書，我的日子可能才慘。”

    顧遠山和張映春他們都知道張映秀說的是當(dāng)初別人臨時毀婚的事情，那件事情，確實太傷了。顧遠山也不會安慰人，只能干巴巴地說：“事情都過去了。三妹，你現(xiàn)在過的也不差，便是五兄弟那么能干的人，在家里也掙不到你這么多錢。”

    張映秀抹去眼淚：“是啊。不說這些不高興的事情。我打算明天匯500塊錢回去。還要留點錢，買車票，還得買些吃得，我老公家，三兄弟，家里小孩子多，糖也要多買點。”

    張映春和張映霞早就商量過了，她們這次寄1200塊錢回去，余下的錢，一人添一身新衣服。畢竟她們來的時候，帶的衣服就很少，鞋子也得買兩雙，家里穿來的膠鞋，在老家時就穿過好長一段時間了，如今后跟都磨破了。

    顧遠山：“我只能寄六百塊錢回去。等下還得買點東西。到時萬一廠里不開工，還得留點飯錢。家里現(xiàn)在賣了豬，也還有點錢，也不急著我寄錢回家買米下鍋。要是到時候有剩的，下個月發(fā)工資，就少留些備用。”

    吃了飯，顧遠山結(jié)了帳，還好，只花了29塊錢，比他最初的預(yù)算少一些。張映霞吃的特別滿足，顧遠山去結(jié)帳的時候，她跟張映春說：“七姐，來了這么久，這一頓飯，吃得最滿足。”

    張映春：“吃了大哥30塊錢，當(dāng)然滿足。”

    張映霞呵呵笑：“大哥掙的比我們多，請我們一下，也是應(yīng)該的嘛。”

    張映秀：“等下次發(fā)了工資，我也請你們出來吃飯。”

    “不要。”張映霞說：“等三姐你當(dāng)了梳頭部的主管助理，再請我們吃飯好了。”

    顧遠山結(jié)完帳出來，他們就一起去逛衣服市場。張映秀要給自己的婆婆買一件棉衣，還要給兩個小的孩子買衣服。張映春、張映霞這次是給自己買衣服。顧遠山倒沒有打算給自己買，他本來的計劃是給自己的父母各買一件棉衣，給從霜的外婆買件毛衣。結(jié)果真的逛時，大家都比預(yù)想的買了更多的東西，不過還好，因為快到過年的時候了，這些衣服店也知道，再過幾天，這些廠子都放假了，如果這些冬天的衣服年前賣不出去，開了年之后，等這些外來的打工者過完年回來，廣東的冬天短，過完年，天氣已經(jīng)暖和起來了，這些衣服只會折價的更厲害，所以現(xiàn)在已經(jīng)在做特價清倉了。

    張映春和張映霞各自買了一件棉衣、一條褲子和一雙膠鞋，才花了80塊錢。因為遠比她們預(yù)計的便宜，兩人又去稱了三斤毛線，打算過年放假的時候，自己織件毛衣。顧遠山反而花了一百一十塊錢。除了給父母的棉衣和從霜外婆的毛衣，因為棉衣便宜，他給老婆也買了一件，在張映秀她們的勸說下，自己也買了一件黑色的棉衣、一條褲子。用張映秀的話說：“大哥，你現(xiàn)在是管理員，也不能穿的太差了。對了，我聽黃姐說，廠里每年過年前，老板會過來，請所有的管理人員去外面的酒店吃飯，你到時候總得穿一身像樣的衣服吧。”

    “哇。還能去酒店吃飯啊。”張映霞好奇。

    張映秀：“我也是聽黃姐說的，往年是這樣。員工就在廠里吃，但廠里會給大家加餐，聽說有雞腿還有飲料發(fā)。”

    張映霞：“廠里還挺大方的啊。”

    張映春：“才不是。廠里是想放假前，給員工留個好印象，怕過完年，大家不來了吧。”

    “可能兩者都有。”顧遠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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