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顧遠山他們第二次來郵寄東西了，有了上一次的經驗，這次來寄東西的時候，顧遠山從包裝部拿了一個舊紙箱，這紙箱是以前單子的貨用的，現在已經不用這種紙箱了，包裝部里還剩了好幾十個，放在那里，也沒有用。他去找譚福強問，可不可給他一個，譚福強讓他隨便拿，但他還是只拿了一個，沒有多拿。

    寄完東西和匯了錢之后，四個人回到廠里，就直接去車間了，如今中午的午休時間減短了半小時，他們跑一趟郵局，回來也不剩幾分鐘，就到上班時間了。

    張映秀三姐妹上了三樓，梳頭部和車衣組都在三樓，一左一右，中間是一道天橋似的走廊，這兩個部門安排在一起，就是為了車衣組車好的衣服直接送到梳頭部，方便省事。張映秀她們進了車間，車間里一個員工也沒有。張映秀開了車間里的一個拉的燈，看了一下幾個拉上午剩的東西，對張映春和張映霞說：“你們在工位上趴一會兒，等下我喊你們。”

    張映春：“我不困，我幫你一起查貨。”

    張映霞：“三姐，我實在不行，得趴一下。”

    “你睡吧。”張映秀說。

    張映春要幫忙，張映秀也沒拒絕，兩人在開了燈的這條拉后面，拉了兩個椅子坐下，張映秀告訴張映春怎么查貨：“你來了這么久了，貨基本上都認識，查貨的時候，主要看衣服是不是對的，顏色、款式，還有就是娃娃的頭發，大部分娃娃的型號如果不相像，樣子就完全不像，遇到貨號相差不大的，就要細心一點，就像56028和56027這兩個型號，差別其實是在噴油部噴油的時候就定下來了，噴繪的眼睛顏色不一樣，這兩款的衣服樣式是一樣的，只是56028的裙子要稍微長一點，這些地方的差別比較細微，所以不好辨認，我每次查貨的時候，都先對一下訂單，有些員工粗心的話，很可能就會搞錯。56028比56027的頭發，要多別一個發夾。”

    張映春：“那我們不是還要幫噴油部查貨？”

    張映秀：“不用。拿貨的時候，抽幾個看一下，他們每箱貨都放了單子，上面寫了型號，一般抽查幾個，沒錯的話，一般就不會錯，他們是一條線噴一個型號的貨，一般是不會弄混的。回來發貨的時候，自己要注意一下，千萬不要發錯了，特別是兩個型號的貨比較像的時候，一定要對好單子，才能發下去。”

    查貨，也并不是一箱貨每個都要檢查。梳頭部有4個員工，是計時工，她們就是負責查貨的工人，工作沒有計件累，但薪水也少一些。她們查完之后，合格的貨，張映秀才會再抽查，到她們那一關卡下來的貨，就全部退回去，讓做貨的人返工。誰做錯的誰返工。所以張映秀才說，發貨的時候一定不能發錯，不然這個責任就是發貨人的，有些員工機靈點，拿到貨，發現不對，會及時說，這種情況就還好。但大部分員工都是上面發什么貨，他就做什么，他也不管發的貨和原本的衣服、頭發、配件這些是不是對應的。所以張映秀每次發貨的時候，都會仔細對好了，才發下去。

    張映春：“三姐，看來管理員的工作也不是那么好做的，看著不用出力氣，其實還挺費心思的。”

    張映秀：“肯定是這樣子啊。不然廠里為什么要給管理員開的工資高些，食堂都是分開的。除非是老板或者總管的親戚，像寫字樓那兩個前臺文員，都是總管的侄女，她們就只是接個電話，發下傳真，薪水比大哥還高，別的廠，前臺文員的工資都比一般的文員少，我們廠里，她們卻比大部分文員都多，和跟單那個沈英拿同樣的錢。人家沈英是懂英語的，正規學校畢業出來，廠里的單子都是人家和香港的寫字樓那邊溝通，她們兩個，就讀了小學。”

    “你怎么曉得啊？”張映春好奇。

    張映秀：“你忘啦？人事部主管郭軍是我們那地方的，他老婆和我們聊天的時候，說的。”

    張映春嘆了一口氣，誰叫她們沒有當官的親戚呢。她還以為廠里，都是憑能力掙錢，原來也不是。

    預備鈴響的時候，張映春叫醒了自己的妹妹，三個人一起下樓去上廁所。

    事情確實如顧遠山跟她們說的那樣，下午上班不久，梳頭部的主管周全就找了張映秀談話。

    他看張映秀正在發貨，便說：“張映秀，你發完了貨，來一下我的辦公室。”

    張映秀：“好的。”

    張映秀并不知道周全叫她是什么事，起碼當時是沒有反應過來的。等發完了貨，去敲周全辦公室的門時，才突然想起顧遠山昨晚說的考核的事情。

    “進來吧。”周全說：“順手關下門。”

    張映秀關好門，走過來，按周全的示意，在他辦公桌對面的椅子上坐下。

    周全：“你可能已經聽說了吧，廠里要在各個部門再提一個助理的事情。”

    張映秀腦子里快速閃過很多想法，她之前沒有準備，所以現在只好采取不說假話的方法：“昨晚吃飯的時候，聽我大哥提了一下，說廠里年后要招人，到時可能要提車間助理。”

    周全點頭：“老顧這個人，果然是當老師的，說話很謹慎。事情確實是他說的那樣，年后廠里擴招之后，才會提人。但考核的事情，年前就會做一部分。你這段時間一直幫著我管理車間，感覺怎么樣？”

    這個問題問的好寬泛，根本就不好回答。張映秀想了下，才說：“剛開始的時候，肯定還是有些問題的。做了一段時間，對流程比較熟了，現在會好很多，不像最開始的時候那么緊張，害怕發錯了貨之類的事情。”

    周全：“車間的事情，復雜并沒有多復雜。我們這個部門，工人不需要有多少技術含量。主要還是細心，做事情踏實。管理上的事情，你也接觸的差不多了，明天開始，我會跟你說來排單那些事情，你前期做的生產統計，都沒有什么問題，等后面學了排單之后，車間里的管理，基本上就是這些事情。已經發了上個月的薪水了，如果以后做管理員，工資應該比你現在領到手的多一些，但肯定沒有車間里干活快的工人多，你在這點上，有沒有什么意見？”

    張映秀：“沒有。我也來廠里快半年了，之前做工人的時候，確實是手腳快，就能掙得多一些。但是每天都是做同樣的工作，比起來，還是這段時間學到的東西多一些。我本身只有初中畢業，能有這個機會接觸些管理上的事情，已經很滿意了。”

    周全點頭：“那就好。畢竟也培養了你這么久，都已經是熟手了。你這段時間的表現，在我這是沒有什么問題的。只要你接下來不犯什么錯誤，人事部考核的時候，我這里會讓你通過。但是這個考核，也不全是我說了就算。人事部那邊的意見，也會占一定的分數。你和郭軍是老鄉，要是有合適的機會，你可以找一下他。”

    張映秀：“謝謝主管。”

    周全擺手，表示不用：“大家一起做事，都是為了把工作做好，廠里生意好，我們打工的才有飯碗，以后你要是工作上有什么問題，或者有什么想法，都可以直接跟我提。我們可以多商量，如果梳頭部好了，我們的待遇自然會跟著好起來。”

    張映秀：“肯定的。要是我發現有什么問題，肯定第一時間找主管你來幫忙解決。”

    她人總是笑呵呵的，這樣說話的時候，也不會讓人覺得是奉承。周全也正是看中她這一點，對周全而言，張映秀人比較聰明，但又沒有但過較精，為人處事也不死板，而且只有初中畢業，提拔這樣一個人當助理，對他而言，好處是顯而易見的。起碼目前他沒有離開這里另尋工作的打算，所以他更希望給他當助理的人，是一個懂事的下屬，而不是會取代他的人。

    聊完正事，周全順便拉了下家長，問張映秀過年要不要回家。

    張映秀：“計劃是要回去的，反正廠里也要放假，留在這里也沒什么事，還得花銷。”

    周全：“廠里現在還沒決定過年期間，要不要讓留下的員工上班，萬一總管決定要讓上班的話，我們兩個錯開一下假期。我回河南的火車票已經買了，年后我早點回來，到時候你遲點回去，晚點再回廠里上班，你的請假條到時我拿去給總管批。”

    張映秀心里當然不是很愿意，但周全說的辦法又很合理，如果她想當個管理人員，肯定在這些方面要和周全協調好，便說：“行啊。到時我回去，估計票也好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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