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文英和方覺到了成都，過的這個年，并不怎么舒心。方忠偉分在成都的新都縣，要說條件，自然比清泉縣條件好很多，但距離成都市區，其實還是有那么遠。

    方忠偉的意思，是讓朱文英干脆直接辭了工作，朱文英不愿意，這次是辦了停薪留職出來的，局里只給辦了半年，說是國家現在對這種形式卡的嚴，以后辦不辦得了，還難說。他想讓老婆來成都，專職照顧兒子，讓兒子留在成都市區里讀書。上來的第一個星期，方覺跟著跑了三個學校，去參加考試，有兩個學校看了考試成績，表示愿意收方覺，不過方覺的戶口在清泉縣，得交進校費。方覺自己不愿意，兩父子差點當場吵起來。

    還好朱文英調停，才沒在外人面前丟臉。不過回家，方忠偉一通罵，方覺也很憋氣，要是早知道是這樣，他根本不會來成都，還不如留在天云鎮，起碼和外公外婆住一起，才沒有這些煩心事。

    見兒子回房間，“叭”地一聲摔上門，方忠偉的火氣又起來了。朱文英趕忙安撫他：“你也不要說小覺生氣，連我都有點氣。咱們孩子成績明明比他們學校的錄取分數線高了那一百多分，憑什么要交進校費啊。還不是一兩千，開口就是一萬二。”

    方忠偉：“你懂什么。這幾所中學，是成都最好的中學，他們都有自己的高中部，他們的高中部，每年考上大學的學生，超過一半，幾乎可以說，半只腳都踏進大學校門了。只要進了他們的初中部，以后考上本校的高中，優勢比外校的學生大多了。”

    朱文英還真的不是很懂這些，只好說：“其實，要我說，你分在新都，要不就讓小覺去新都上中學好了。那邊的縣城中學，應該不用交錢，也不會這樣卡人，憑你的單位介紹信，他應該可以直接入學。”

    方忠偉：“新都雖然也歸成都管，說白了，它和清泉縣一樣，都不屬于城區，能一樣嗎。那邊的中學，沒有哪所很出名，我費了這么大力氣，讓他去參加幾個學校的考試，難不成是為了我自己？還跟我發脾氣。”

    朱文英：“小覺也不是發脾氣。主要是那兩個學校，也太坑人了，開口就要一萬二，搞得好像我們小覺成績多差是的，非得求著他們收。”

    “一萬二就一萬二。這么多年，我們家難道拿不出一萬二來嗎？我每年的補貼攢下來，也應該有這么多錢了，在西藏那么苦，我呆那么多年，是為了什么，不就為了讓他有個好的條件。”

    “我知道，我知道。你不要上火了。回頭，我再跟他說說。”朱文英：“小覺突然來這個陌生的地方，找學校又這么難，他心里著急，也是正常的。”

    這件事情，最后那所學校招收了方覺，不過方忠偉家交了一萬塊錢的進校費，算是定下來。過年的時候，一家人到方忠偉父母家吃飯。如今方忠偉的父母住在郫縣某個小鎮上，他的弟弟一家人也回來了，大家說到這件事，知道方覺進了那所中學，還都紛紛夸方覺厲害。

    方覺的二叔：“那可不是交錢就進得去的學校。”

    不過面對一大家人的夸獎，方覺也沒能真正高興起來。他覺得自己好像鄉巴佬進城一樣，在去三所學校考試的時候，別人看他的眼光，讓他實在不舒服。

    不過事情并不能以他高興或不高興作為標準。過完年之后，大年初五，他們一家人回到天云鎮，給方覺的外公外婆拜年，朱孝軍和秦紅梅聽到外孫進了成都最好的一所中學讀書，兩個老人雖然舍不得外孫去成都，也還是很高興地表了支持。

    方忠偉一家人在天云鎮呆了三天，就回成都。考慮到還要回成都市區去租房子，方覺讀書的學校，在市區里，和方忠偉上班的地方，離的很遠，初步的打算，自然是先在學校附近租個房子，平時周一到周五上課，朱文英和方覺母子就住在市區，等周末放假，就過方忠偉那邊去。

    方忠偉被安排在新都縣，其實算是一個肥差。前年的時候，省上批準成立了新都工業集中發展區，他又分在稅分局，雖然不是正局，但現在的局長年紀大了，再過兩三年，就要退休了，論資歷，他也有資歷，以后要提正，有很大的機會。

    一家人來到成都生活，卻要分在兩地。朱文英覺得這和自己留在清泉縣上班，也沒太大的差別。當然，她和方忠偉這么些年，幾乎算是兩地分居，方忠偉每年也只回來一次，對于這種生活，她已經習慣了，只是到了成都，租房子住，反而不太適應。

    他們租的房子，離方覺讀書的中學很近，走路只有七八鐘的路程。周邊配套也很齊全，銀行、醫院、農貿市場這些都有，只是房子條件一般。不過這一帶，算是成都比較發達的地方，所以反而老房子多。他們租的小區，算是比較新的，小區內還是比較安靜，只是樓棟間距隔得比較近，而且是好幾棟樓連在一起的，中間的空地上有幾個花園。對于住房條件，朱文英并沒有什么意見。只是過了大年之后，方覺就讀的學校就開學了，方忠偉的假也休完了，兩父子上班的上班，上學的上學，她除了上午去買菜，回家做飯，就沒別的事情了，閑下來，反而難受。租的房子里，配有一臺黑白電視機，也可以收十幾個臺，是要付收視費的，可接連看了幾天電視，朱文英就有些受不了。最后買了兩斤毛線，想著這樣能打發點時間。

    周末的時候，朱文英帶著方覺去新都，方忠偉分了工作之后，單位上是安排了房子給他們一家住的。雖然不能說就算分到了方忠偉名下，但他們是擁有使用權的。有時候方忠偉過市區來，帶上朱文英母子，周末去看一場電影。一家人在成都的生活好像也就慢慢穩定下來了。朱文英也覺得織織毛衣學些手工的東西，打發時間也不是那么難。

    而方忠偉，在新都上班之后，很快就和稅務局的同事都混熟起來。他是一個有政治抱負的人，從青年時代起，就想好了自己今后要干什么。如果說有什么是沒有基于現實來考慮的，大概就是他和朱文英的婚姻。他和朱文英是自由戀愛結婚的。在這件事情上，當初他的父母并不同意，覺得朱文英家太普通了，一個礦工之家出生的女人，以后沒辦法為他在政治上起到任何幫助。但方忠偉自己堅持，父母也就只好隨他。畢竟當時的情況下，方忠偉在西藏參加援藏工作，家里想管也管不了。

    方忠偉在西藏呆了這么多年，目的就是為了回來時有一個高的起點。他當時竭力爭取分到成都，其實要是分樂山等低一級的城市，官職會更高一些。但他覺得成都發展空間更大。不管是樂山、宜賓，發展的機會都排在成都之后。國家要發展西南，首要肯定是發展成都和重慶。重慶作為直轄市的事情已經馬上就要塵埃落定，國家讓重慶晉升為直轄市，目的不過是為了帶動西南的發展，成都和重慶以后必然會成為西南的雙中心，他的老家在成都，能回到成都，自然是最好的。

    方忠偉為人處事，相當老練，來了一段時間，便得到上司和下屬的喜歡。他自己心里高興，但面上卻保持謙虛的態度，很少擺架子。一個縣的稅務局的副局長之位，對他來說，遠遠不是夠。要想之后順利晉升，他需要做的工作很多。所以，在這種巨大的抱負面前，他在稅務局的工作并不清閑，反而比普通職員都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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