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脆響，山聞老師手中的白子被他不小心用力過度捏得粉碎。這表示他的心中久違出現了怒意。
“這么多年，連風城都找不到他的蹤跡，與死亡無異。”荀夫子的神情也正色起來。
“我倒是希望他已經徹底死了，否則留著遲早會成為風城的禍害！”山聞老師一臉憤恨表情。
旬況在一旁聽著兩人的對話，有些茫然。
他回頭看向不遠處的天草，發現天草在閉目養神，還可能已經睡著了。
長輩說話，晚輩不可貿然出言。這是荀家子孫自幼就銘刻于心的禮儀。
嘩啦一聲。
山聞老師把手中的棋子一股腦往棋盤上一撒，抱怨道：“看，就是因為你提起那個人，影響我的心情，導致我輸了。所以，這盤不算。”
荀夫子微笑道：“愿賭服輸，耍賴就太無趣了。”
“誰輸了，不信再來一盤，這一次老夫一定會好好讓你知道什么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山聞老師說著開始重整棋盤。
旬況忍著笑，偏過頭去。這一看他頓時傻了眼。
剛剛他還看到天草在一旁閉目養神，此刻已經不見他的身影。他是什么時候走的？自己一點也沒察覺。
“況兒，天草身上的傷還沒好。你追上去看看。”荀夫子突然開口道。
“是，爺爺。”旬況連忙點頭向庭院外跑去。
山聞老師瞧著他慌張的模樣，對荀夫子擠了擠眼笑道：“你家小子能追上天草？”
就算天草現在身上有傷，也不會虛弱到會被這么一個小娃娃輕易追蹤到。
荀夫子沒有接他的話題，他放下手中的棋子，神情嚴肅說道：“如果那個孩子還活著，你覺得他現在會在哪里做什么？”
山聞老師微微不悅道：“不要再喊他是孩子。他可是連眼皮都不眨一下就可以s一個村落上上下下一百多口的瘋子。”
荀夫子輕輕擺弄著棋盤上的棋子，沒有表示反對。
荀夫子緩緩說道：“這么多年過去了，我們沒查出一點他的消息。若是他還活著，絕對不會如此安分，或許早已在幕后做了什么手腳。”
聽到他的話，山聞老師的臉色陰暗下來。
荀夫子頓了下說道：“聽說，你們在圣地遇到了萬毒谷的人？”
山聞老師抬頭看著荀夫子說道：“你懷疑他在萬毒谷？”
荀夫子回道：“當年，他離開之時已經盡得藥師真傳。當救人之道走到盡頭的時候，或許他會走到毒醫之路上。”
“那么，萬毒谷的人肯定早就被他毒死了。”山聞老師笑道。
“你問過藥師嗎？”荀夫子問道。
“你敢問？不怕他隨便給你下點藥，讓你躺在床上半個月下不了床嗎？”山聞老師道。
“這倒真是有可能。”荀夫子笑道。
他抬頭看著已經徹底變得漆黑的夜空說道：“我覺得他已經死了，最主要的依據是小易。”
荀夫子回憶起藥師和族長大人帶著小易回來的那日。小易緊緊抓著族長大人的衣服戰戰兢兢站在她的身后，那模樣和自家的兩個孫兒小時候一樣讓人憐愛。
“歷代藥師只能擁有一名繼承者。所以，那個孩子叛離風城后，藥師這么多年一直沒有再收徒。但是，事情在藥師和族長大人出行歸來之后改變了。他不僅主動收小易為徒，從此更是再也沒有輕易離開藥居。”
“你的意思是，族長大人和藥師那次的外界之行找到了那個叛徒，清理了門戶？”山聞老師神情凝重說道。
“這只是我的猜測。”荀夫子道。
“哼，無論什么時候，你說話都是這樣狡猾。從不告訴人正確的答案是什么，卻讓對方按照你的指引走入你希望的道路上。”山聞老師不滿說道。
荀夫子笑了，他問道：“你需要我告訴你正確答案嗎？”
“閉嘴！”山聞老師不屑道。
聽夠了兩個快入土的老頭斤斤計較，叮叮當當的下棋聲，天草離開了自己暫居的庭院。
他四處瞧了下，看到某座庭院沒有點燈，顯得十分陰暗，便一躍飛過去，依靠在樹干上準備入睡。
一柄融入漆黑夜色的冰冷的劍突然橫在了他的脖頸前。
天草眼也沒睜，開口道：“拿開。”
只有半寸距離的劍驟然抽離，消失在陰暗的夜色中。
“你的傷很重。”陰暗處，一雙冷漠的眼睛冷冷看向天草。
“和立誓做守殿人的你不同，我這邊要砍的人可是很多。”天草說道。
“這里是族長大殿，為什么到這里來？”擁有那雙冷漠眼睛的主人的聲音比他的雙眸更加冷漠。
“鳩占鵲巢。”天草簡短回道。
不管對方有沒有聽懂自己的話，天草打了一個哈欠，雙手墊在腦袋后面，看樣子是真的打算在這里睡一夜。
“老人家在一起總是會不由自主回憶往事。”暗處的人出聲說道。
天草嘴角笑了下道：“聽語氣，你倒是可以加入他們其中。他們人老，你心老。”
暗處的人沒有答話，漆黑夜色中恍惚有一道影子突然一閃而過。
噔噔噔！
庭院外，旬況氣喘吁吁跑進來，抬頭一眼看到天草，驚喜喊道：“天草大人。”
“吵死了。”天草道。
旬況立刻像做錯了事的孩子一樣低下頭道：“對不起，天草大人。晚輩打擾您休息了。”
天草的眼睛微微睜開一條縫隙，看向樹下的旬況，問道：“你怎么知道我在這里？”
自己為了不讓人發現，特意避開了所有人的耳目。
“天黑了，晚輩思量天草大人需要好好靜養。于是，把周圍無人的庭院都搜索了一遍。”旬況回答道。
因為宮殿內住人增加，無人的庭院極少，所以旬況搜索起來很快。
“老人晚年交流會結束了嗎？”天草問道。
比起樹上，他更喜歡柔軟的床榻。
旬況滿臉帶著歉意道回答道：“今夜，山聞老師和爺爺似乎興致都很高，很可能要下到天明。”
天草嘆息一聲，重新擺好姿勢準備睡覺。
可是，樹下旬況望著他欲言又止的模樣又讓他好生不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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