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厭惡般的繞過尸體,未再多瞧上一眼。
畢竟死掉的,并非自己,抑或是自己熟識之人,于是,他們大可冷眼旁觀。
婦人捂著小男孩的雙眼,匆匆走過,那商人模樣的肥胖男子朝著尸體啐了一口口水,嘴里似還在罵罵咧咧地嘟囔著什么,似乎是在嘮叨如果沒這死老頭子,他亦不會為了保命,割肉一般的將那些金銀首飾獻(xiàn)上。
人群開始一個一個從老叟身旁離去,沒人愿意留下,與這老叟尸體為伴,最后一人繞過老叟的尸體,沒入濃厚的霧中,至此,人群盡數(shù)離開。
與此同時,一盞又一盞的泛著綠光的燈籠亮起,它們靠近了老叟的尸體,飛撲至了老叟單薄的身子上,密密麻麻地撕咬著老叟的尸體。
狼群灰色的毛尖上,印上了猩紅的顏色,除此之外,還零星沾染著血絲。
......
......
衣袍被撕裂成碎布條,一枚書鞘從破爛的衣袍中滾出,落進(jìn)石頭縫隙中去。
那書鞘中記錄了什么?
只有書寫的人方才知曉。
那是“陰影”吩咐下來的,內(nèi)里記錄著要被殺掉的人的名單,還有一些即將要被鏟除的異己。
“陰影”此機(jī)構(gòu)對外言道置身事外,不理俗世,可卻也與這俗世有著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前提是你有與之交換的籌碼......
刀疤男要的是這份單子,那老叟亦要的是這份單子。
死去的老叟并非常人,他是個宦官,且是朝廷之上那所謂“九千歲”的親信。
這書鞘縱是毀去,也萬萬不能落入魏黨手中,如若落入魏黨手中,又不知會有多少家庭會牽連其中,又有多少人會因此流血,家破人亡。
信封上蓋著赤漆,赤漆散發(fā)出淡淡奇特味道。
那個寄信人用特殊的香料熔煉而成的赤漆,是寄信人與老叟二者之間互通聯(lián)系的特殊憑證。
狼群散去,留下一具白骨,這群野獸又沒入了山霧中去,跟上了前進(jìn)的人群。
一人折返了回來,他繞著啃凈的白骨尋找著什么,一只狼從樹后竄了出來撲向那人。
“咕嚕!
狼頭冒著滾燙的鮮血墜地。
那人尋到了落在石縫的書鞘,在身前擦了擦,收入了囊中。
......
......
人群末尾一人,轉(zhuǎn)過頭去,望見了密密麻麻的,泛著綠光的燈籠。
他直直站在原地,失了神,一動不動。
等到他回過神來,方才還走在前方的人群已然消失在霧中,尋不到蹤跡
他慌張,無目標(biāo)地朝前方逃跑著,老叟的尸骨顯然無法滿足這群野獸的胃口,它們潛行在霧中,但卻也在逐漸朝著這可憐的,落單的人兒靠近。
一根粗大的藤蔓將他絆倒在地,他不顧身上沾染的泥濘,起身想逃,霧中一只狼竄出,咬住了他的褲腳,他又重新絆倒在地。
隨后,更多的狼涌了上來。
山谷回蕩著一遍又一遍絕望的呼喊求救聲,漸漸嘶啞,最后消無。
“娘,他們?yōu)槭裁匆獨⑷耍俊蹦泻⑿÷暤膯栔鴭D人。
婦人趕緊捂住了男孩的嘴,她不知道怎么向男孩解釋。難道要向孩子說:我們是為了可以保全己身的性命?她不敢再言語,唯恐引起那三個“屠夫”注意。
......
......
山間多有瘴氣,毒蟲,一路緩緩行來,已經(jīng)有些許人脫離了隊伍,不知去向,走在最前面那三人似乎沒有其他多余的什么動作,只是一直朝前走著,也不彼此言語。
倒是那肥胖的商人在三人身后嘰嘰喳喳的言語著什么,不過由于隔的許遠(yuǎn),聽不清其中具體的內(nèi)容,不過想必也大都是些奉承刀疤男的話吧。
朝前繼續(xù)行進(jìn)了大約三四個時辰之后,人群依稀看見了山谷出口,朦朧望去,似乎是一片“平原”,但光禿禿的,未見草木。
“三位大俠,我等行的都乏了,可否在此歇歇腳?”
刀疤男子回過頭來,身后一尖耳猴腮的男子低著向著刀疤男委婉詢問道。
趕了如此長的路程,如今人群中只有刀疤男未曾感覺到疲累,其余人等都大口喘著粗氣,卻也依舊跟著隊伍。
原本緊緊跟在三人身后的那商人,此刻,也掉在了人流末尾。
“就在此處歇腳,等到天明,爾等便可自行離開!
刀疤男就近靠坐在山石上,閉眼休憩。
眾人瞧見了刀疤男休憩,頓時一個二個的,都軟下了身子,隨地倒下,呼呼大睡起來。
“幡兒,過來!
婦人尋到了一處頭頂有一片山石遮蔽之處,呼喚小男孩過來。
她將小孩裹在自己身前,抱住孩子,閉眼假寐,她不敢就此睡去,她害怕狼群,亦害怕其他心懷不軌之人。
人群大都睡去,火光微微搖曳,看守火堆的人也抵不過睡意,歪頭朝著一旁倒去。
山霧起,云深之處雨華潤濕萬物,火光熄,山魅此時顯露了出來,奪人性命。
“救命!救命!”
一聲呼救聲傳入眾人耳朵,將眾人從睡夢中拉起。
三兩匹狼死死咬住呼喊那人的大腿,任憑那人如何掙扎,依舊擺脫不了狼口,血暈染,引來了更多的狼群。
“這群畜生還不肯離開,周大哥,我們該怎么辦?”
三人之中較為壯碩的男子聽到呼喊聲后,第二個醒轉(zhuǎn)了過來,隨即朝著刀疤男身邊靠去,警惕地觀測著四周。
“救命!救命!”那被狼咬住的人還在不停的掙扎著。
“求求你們,救救我。”他乞求似的的望向四周蘇醒過來的人,涕淚橫流,四周人群都低著頭,無一人應(yīng)答,反而都退到了刀疤男三人身后去。
又一只狼從草叢竄了出來,一下,咬住了那人的脖子,那人張著嘴巴嗚咽著,似乎還有未盡的言語,可喉管冒出的血液堵住了他的聲音。
他懷著不甘死掉了,以為人心是暖的,可在生死面前,人心都是暗的。
他死了,眼睛直直的望著眾人,其中布滿幽怨,若他轉(zhuǎn)生成為了厲鬼,定要將眼前這一個又一個冰冷的靈魂,一起勾下地獄。
四五匹狼拖著尸體消失在了山林中,人可以追蹤到狼的蹤跡,尋回那人,憑借著地上拖行留下的長長的血痕,但此時的每個人都有著不同程度的畏懼。
他們只想等到明日晨曦初露,然后離開,他們不敢前去,也不愿前去。
一聲狼嚎過后,狼群從霧中顯現(xiàn)出了身子,原本狼群就從未離開,它們是高超的獵手,它們在等待著一個機(jī)會,一個將這群“獵物”系數(shù)捕捉的機(jī)會。
“前面就是出口,大家快跟我跑!”
一人朝著前方的平原跑去,隨后,更多的人跟緊了那人的腳步,朝著前方那處平原奔去,此時的每個人都爆發(fā)出了前所未有的速度。
一塊碎石落入澗谷,沒有一丁點聲音傳來。
一人,兩人,三人......
那些向著平原跑去的人們伴著碎石,墜落澗谷,風(fēng)嗚嗚地灌進(jìn)他們的頭顱,吹拂著他們的身體。
人群下墜之時,就如同之前掉落的碎石般,未曾發(fā)出一丁點的聲音。
呼喊奔向平原的那人墜落在了溪石上,像極了一只被拍扁的蚊蠅。
其余下墜的人還在空中做著扭曲的動作,伴隨著扭曲的表情,即便如此,也挽留不住他們下墜的速度。
最終,所有奔向平原的人,都成為了一只只被拍扁的蚊蠅。
后面的人止住了奔跑的步伐,但依舊有一人被慣性拉扯,跌落山崖,伴著哀嚎與尖叫。
眼前的平原并非他們的出路,而是他們的絕路。
他們無路可走,就連那兇狠的三人也沒有辦法,只得迎著狼群。
一路奔波,滿臉風(fēng)塵,人群早就疲累不堪,那堪狼群的折騰。
在人狼的爭斗中,手無寸鐵的人群被狼群一個又一個的撲倒,然后被咬破喉管殺死。
狼群又再一次的消失在茫茫白霧之中。
剩下的人都圍在刀疤男的身邊,似乎前日的殺人不眨眼的魔頭已經(jīng)沒有那么可怕,反倒成為了剩下人的主心骨。
婦人手臂上有著一個咬痕,狼牙刺破了血肉,深可見骨。
血液滴答,順著她的袖口滴落,婦人忍了下來,她拿出來一布條,將傷口系起。
“幡兒,跟緊娘!眿D人聲音相較之前微弱了幾分。
男孩緊緊握著婦人的手,偶爾也從地上撿起小石子砸向狼群。
最令人想不到的還是那個肥胖的商人,他因為緊緊貼著刀疤男等三人,見縫插針般的游走于人群,在這亂局中一點傷痕沒有。
“周哥,閃開!”
三人中那個較為壯碩的男子一把推開刀疤男,自己被四五頭狼撲在身上。
刀疤男抽出別于腰間的刀,一刀又一刀的斬向狼群,一狼死,三狼隨后代替圍了上來,狼信狡黠,知曉眼前這人的威脅最為巨大,形成了一層又一層的包圍圈,將刀疤男團(tuán)團(tuán)圍住。
刀疤男發(fā)了狂般,朝著四周的狼群拼命劈砍,等到他殺盡周圍野狼后,那壯碩男子也提著一把刀,渾身浴血的站在狼群尸體之上,他咧嘴,朝著刀疤男笑了笑,剛想抬起手來朝著刀疤男揮手時,撲通一聲,倒在了地上。
刀疤男立即沖了上去,扶起男子。
“堅持住,秦虎!”刀疤男命令道。
“周哥,記得將這筆錢帶回去給我婆娘,還有就是,給那娘兒們說我死在了戰(zhàn)場上,不想看見她哭哭啼啼的,讓人心煩......”
“你這番話自己與他們說去,我可不會替你說那些肉麻話!
“還有,還有,周哥,給我爹捎句話,他兒子秦虎不是,不是個窩囊廢......”秦虎抓著刀疤男的手說道。
每說上一句,那叫秦虎的男子嘴里涌出的血沫便會多上幾分,臟腑順著腹部傷痕流出,有此傷痕,任何神醫(yī)也都回天乏力。
血沫不再流出,那名叫做秦虎的男子垂下了手,閉上了眼。
刀疤男打開了那名叫秦虎的男子的錢袋,內(nèi)里只有二兩紋銀。
他們?nèi)硕际菑哪擒姞I中逃出的兵士,是那個時代底層的消耗品。
他們也曾壯志滿滿,也曾英姿勃發(fā),可終被現(xiàn)實擊敗,終,選擇屈服于那個時代。
他們,是那個時代最可悲的犧牲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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