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橙心同寧硯泠一起醒來，二人第一次共寢，都有些不好意思。橙心更是焦急：“昨兒宿在妹妹這里，也沒有報唐嬤嬤，不合規(guī)矩。”說畢，急急忙忙地梳頭更衣，便走了。
這里橙心前腳剛走，綠袖后腳就進(jìn)來了，寧硯泠聽得綠袖在廊上欲給橙心請安，只說了一兩個字罷，就被橙心給匆匆制止了。寧硯泠笑著搖頭，心道萬一弄出大動靜，被人發(fā)現(xiàn)去告發(fā)了，那真是自己連累她了。綠袖這孩子，想事情還是簡單。
綠袖推門進(jìn)來，見寧硯泠坐在凳子上，幾乎是撲過來，道：“好姐姐，你可好了，我擔(dān)心了一整夜。”說畢，眼圈都紅了。寧硯泠見她這般動情，不禁也有些眼眶發(fā)熱。她勉強笑道：“你這孩子，哪里就到那個份上了！”綠袖一扁嘴，帶著哭腔道：“就算我小人家經(jīng)歷的事情少罷，姐姐你昨晚上真的差點嚇?biāo)牢摇！睂幊庛雎犃耍睦锊蝗蹋銛y了她的手，把她抱在懷里，摩挲她的頭，道：“好孩子，是姐姐不好，叫你擔(dān)心了。你看，姐姐現(xiàn)在全好了，你不要再擔(dān)心了罷。”
綠袖聽了，“哇”的一聲哭出來，邊哭邊道：“我真的擔(dān)心死了，一夜都沒有睡著。”寧硯泠又給她拭淚，安慰了她半日方才回轉(zhuǎn)。
綠袖道：“還有一事，今天又是公主殿下讀書的日子，姐姐既是好了，不如早些兒去前面候著，也好堵了那起子小人的嘴！”寧硯泠應(yīng)著，由著她服侍洗漱更衣。
待二人一前一后去到太后那兒時，正房里早站了里三層外三層的嬤嬤和宮女們。寧硯泠之前在秀女所蒙秦嬤嬤教授了幾日宮規(guī)，這兩日又聽綠袖說了不少，也漸漸會分辨女官們的服色，學(xué)會了通過她們的工作來判斷她們的品秩。像那些一清早就開始灑掃庭除的都是少使或是中使，像綠袖這樣跟著品秩較高的女官的就是長使了。而那些服侍公主殿下的都是內(nèi)常侍，也有七品或從六品。而升到了六品選侍就有侍寢的機會了，像文宗時期的周選侍，后來不就生了后來的武宗么，不過太后娘娘這里倒沒有選侍，皇上也不會幸到這里來，那不就和民間淫辱母婢一樣了？都是上不得臺面的事情，是家丑，沒發(fā)生要防著，發(fā)生了要遮掩的。再往上的女官就離太后娘娘和公主殿下更近了，那從五品的典侍，那都是貼身服侍的，有掌管萱室殿里的琮璽器玩，也有掌管引導(dǎo)內(nèi)外命婦朝見，專門負(fù)責(zé)洗漱沐浴的，掌管日常器具器皿、扇傘燈燭。可謂是分工明確，各司其職。打個比方說，像昨兒采買行送東西，公主殿下心悅了，只消說聲“賞”，自有掌管金銀財帛的典會來負(fù)責(zé)。再往上，那可就是二十四司、六尚并最高尚宮，以及一品宮令，這才是每一個少使“心向往之”的一條道路。
寧硯泠正看著眾人，默默對著自己心里的認(rèn)知。突然聽見唐嬤嬤甕聲甕氣地說：“寧贊善好早呢，身子好些了嗎？”她忙轉(zhuǎn)身向唐嬤嬤行了行禮，道：“回嬤嬤，今兒起來覺得好些，就想早點過來。”唐嬤嬤是御前待詔，品秩有正四品，主管萱室殿所有的女官宮人，當(dāng)然也包括寧硯泠。唐嬤嬤聽了，便道：“那便好，若身子還不爽利，叫綠袖來通報一聲，不來，或遲些來也使得。”寧硯泠道：“今兒又是公主殿下讀書的日子，下臣不敢誤事。”唐嬤嬤聽了點頭，帶著幾個小丫鬟，又往別處去了。
那邊公主已經(jīng)召了，寧硯泠便留綠袖在外面，自己進(jìn)去請安。完了以后就留在公主身邊伺候著，凌宜公主小聲問道：“寧贊善，聽說你昨日病了？那本宮的功課……”寧硯泠也小聲回答：“回公主殿下，功課已經(jīng)寫好了，臣的身體也無礙了，謝謝殿下關(guān)心。”凌宜公主聽了，側(cè)頭朝她一笑，畢顯天真之態(tài)。
不多時，那幾個昭儀、婕妤都來請安，太后連眼皮都沒抬，只道：“這天早晚的冷，難為你們跑來跑去的，都退下吧。”寧硯泠想那幾人一路頂著寒風(fēng)過來，剛進(jìn)房，身子都沒暖熱，太后娘娘便又趕著她們回去，這一來一回吃盡冷風(fēng)，不病了也算身體底子壯。果然，她們出去后，陳嬤嬤便笑道：“娘娘今個兒怎么了？又發(fā)作在她們身上？”陳嬤嬤是正一品的宮令，又是太后身邊的老人，這樣拉家常的話也只有她敢說得。太后道：“看著她們就煩，一個兩個打扮得鶯鶯燕燕的，還不是花架子！這么久了，沒一個肚子有動靜的！”陳嬤嬤聽了笑道：“娘娘這是想抱孫子了。”太后扶額道：“孫子孫女的都可以，就是什么都沒有不可以。”陳嬤嬤轉(zhuǎn)臉對唐嬤嬤笑道：“聽聽，這才是正經(jīng)心事，不如叫林嬤嬤來問問？“
寧硯泠正想著林嬤嬤是誰，只聽外面已經(jīng)去傳了，很快便進(jìn)來一個嬤嬤，先請了安。寧硯泠看著，林嬤嬤估摸著是個四十不到的中年婦人，但保養(yǎng)得宜，看著更年輕些，仿佛三十多的樣子。唐嬤嬤問她，最近陛下可有宿在什么地方？原來林嬤嬤是尚寢，單管天子燕寢及嬪妃進(jìn)御之次序，和唐嬤嬤一樣品秩罷。
林嬤嬤說了，陛下近日只宿在長樂宮，并沒有往別處去罷。長樂宮是武宗時期修建的，后宮三大宮殿之一，是天子的住所并書房，也可在里面召見近臣。到了穆宗時期，穆宗勤政，不好內(nèi)闈之樂，便時常宿在長樂宮，又重建了前殿，修得異常富麗，穆宗曾在內(nèi)大宴過好幾次功臣良將。
林嬤嬤既然說楚皇近日只宿在長樂宮，說明他不曾御幸過那幾個宮妃。寧硯泠不禁在心里感嘆，皇帝不幸，太后不喜，這幾個宮妃的日子可真難過啊，真難為秀女們擠破頭都要來這里，也不知這后宮里的日子竟如此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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