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四座嘩然。
眾人紛紛看向了赫云舒,眼神或探究,或鄙夷。
然而,赫云舒坐在那里,一派淡然,似是對眾人的目光毫不在意。
這時,她放在桌子下面的手被銘王捉住,左右搖擺著。那是他們二人臨行前定下的暗號,二人約定,若有什么事情是不想做的,便做出這個手勢。
眼下銘王如此做,便是不想被查看。
赫云舒不知他為何如此,卻決定順從他的心愿,給他做了一個放心的手勢。
一時間,赫云舒心中犯了思量,眼下赫玉瑤既然提出此事,一般情況下燕皇一定會命人查看銘王身上是否有傷,如此,便可證明她的清白。可眼下銘王不想當眾被查看,那么,她就必須想出一個法子來。
在一片驚詫的目光之中,燕皇看向了赫云舒,道:“此事,你有何話要說?”
“無話可說。”赫云舒淡然道。
沒料到赫云舒如此直白,燕皇微愣,道:“這么說,你是承認了?”
赫云舒輕笑一聲,道:“不過是欲加之罪而已,皇兄若是讓我承認,我承認就是了。”
看赫云舒這般云淡風輕,赫玉瑤頓時便惱了,揚手指著赫云舒厲聲道:“赫云舒,你不要再裝了!陛下若是不信,盡可以看看皇叔的腿上是不是有傷。”
燕皇起身,走向坐在輪椅上的銘王,看著輪椅上的他,指著赫云舒問道:“她有沒有打過你?”
銘王沒有任何的遲疑,道:“沒有的事,娘子對我可好了。”
燕皇隨即看向赫云舒,見她一臉平和,便問道:“依你之見,這件事朕該如何做?”
赫云舒笑笑,不卑不亢道:“陛下若是想一看究竟,盡可以查看銘王的身上是不是有傷。可如此一來,陛下會失去什么,想必您心里也有數。”
燕皇微愣,料不到赫云舒會說出這樣的話。這樣會失去什么,他當然知道,是信任,對銘王正妃的信任。一旦他下令查看,那便表明了這種不信任。若他是尋常人,盡可以按照自己的心意做事,可他是大渝之主,是皇帝,若他如此做,便是連自己的至親都不信任。
這種不信任,足以毀了他歷年來所營造出的仁善的形象。
其家不寧,何以治國?
燕皇眸色微凜,看著赫云舒,然而后者的神情始終淡然,似乎什么也不害怕。
末了,燕皇終于收回自己的視線,看向銘王,道:“皇弟,你喜歡你的娘子嗎?”
銘王鄭重地點頭,道:“喜歡。”
銘王答話的時候,燕皇一直看著他的眼睛,他的眼睛仿若孩童,清澈、透明,仿佛這時間最珍貴的寶石,沒有半分的雜質。即便話語會騙人,但眼神不會,他身居帝位多年,自詡不會看走眼。
片刻后,燕皇從銘王的身上挪開視線,看向地上的赫玉瑤,吩咐道:“赫側妃言語無狀,沖撞銘王妃,杖責二十,以儆效尤。”
赫玉瑤懵了,這件事是赫云舒的錯,怎么也是她受罰?她大叫道:“陛下,拋開她虐待銘王一事不談,她還命銘王遷居西院,而她自己則在主院內豢養男寵,尋歡作樂,此事置皇家顏面于不顧,陛下不可不查啊!”
燕皇一甩袖子,怒道:“朕念你曾為奇兒的正妃,還想著饒你一命,而你卻不知悔改,屢次污蔑銘王妃,來人,將她拉下去,重打五十大板!”
“陛下怎可如此忠奸不分啊……”赫玉瑤嚎叫著,被禁衛軍拖走了。
燕皇看向眾人,憤憤道:“不知所謂的東西!”
皇后見狀,上前扶著燕皇坐回座位,寬慰道:“今天是個好日子,陛下莫要生氣。”
如此安撫了好一陣子,燕皇的氣才消散了些許。
而赫云舒始終坐在那里,安然嫻靜。她知道,對于赫玉瑤說她在主院豢養男寵一事,燕皇一定不會下令徹查的,至少不會在今天這個場合下令徹查,畢竟,這事關皇家顏面,燕皇唯有矢口否認,除此之外,他根本沒有別的的選擇。
若他聽信赫玉瑤所言,入銘王府查探,那么這皇家的尊嚴,也就蕩然無存了。
正是因為知道這一點,赫云舒才如此淡定。
結束了這一出鬧劇,中秋夜宴繼續進行。
只是,因為之前所發生的事情,誰也沒有心思再宴飲了,剩下的幾個王府的節目表演之后,便擺上了宴席。然而此時氣氛沉悶,即便吃著上好的宮廷美食,入了口也是味同嚼蠟,全無味道。
最終,這一次的中秋夜宴,不歡而散。
燕皇和一眾娘娘們率先離場,余下的眾臣和家眷隨后出宮。
一見燕皇離開,趙夫人便疾步到了赫云舒面前,面露擔憂:“今天可真是讓我長見識了,你這妹妹是怎么回事,居然如此拎不清?”
赫云舒笑笑,道:“舅母,她一向如此,咱們不去在意就是了。”
“你竟不在意?”趙夫人驚詫道。
赫云舒一笑,道:“不過是個跳梁小丑罷了,在意她干嘛?”
“話雖如此說,可她實在是太過分了。你們總算是血脈至親,她這樣做,可真是豬狗不如!”
赫云舒攬過趙夫人的肩膀,道:“舅母,你就別跟著生氣了,不值得。還有啊,回去之后千萬別把這件事告訴外公,若不然,他又該生氣了。”
趙夫人點點頭,算是答應了。
二人又說了一些話,之后才坐著馬車回府。
這時,不遠處的勤政殿內,燕永奇已經恢復了正常。
他剛剛打發走燕皇身邊來詢問情況的人,便看到自己的母妃走了進來。
燕永奇迎了上去,道:“母妃。”tqR1
麗貴妃關切道:“你沒事吧?”
燕永奇搖搖頭,道:“謝母妃關心,兒子沒事。”
“不問問赫玉瑤怎么樣了嗎?”
燕永奇臉上現出嫌惡之色,冷冷道:“她是死是活,與我何干?”
麗貴妃笑笑,便將方才所發生的事情娓娓道來。
燕永奇面露狐疑,道:“母妃不是一直很看重赫玉瑤嗎?怎么見她受了罰,反倒是如此高興?”
麗貴妃臉上的笑意漸濃,道:“說起來,赫玉瑤只是我的一枚棋子而已。她的計策的確有可取之處,此事若成,可以出一口惡氣,也可證明赫玉瑤的謀略。可此事若不成,她污蔑銘王妃,必定會遭到陛下的責罰,至少,這個皇子妃的位置她是做不成了。如此,豈不是省了我們的事兒?”
燕永奇微微發愣,隨即便想通了。
此時的赫明城已經官降一級,不再是六部之一的兵部尚書,成了一個閑職的兵部侍郎,連上朝的資格都沒有了。若赫玉瑤仍占著正妃的位置,當真是暴殄天物。而今天發生了這樣的事情,假借父皇之手免了赫玉瑤皇子正妃的位置,這位置便空了出來。他們自然可以再與朝中的重臣聯姻,尋取一份強有力的助力。
說到底,這件事最后的贏家,還是他們。
燕永奇笑笑,道:“母妃之計,果然高明。”
這時,麗貴妃面色微凜,道:“之前我倒是沒有注意到,赫云舒竟是一個狠角色,她的心思計謀,當真是可怕,竟精準的預料出了你父皇的心思。幸好她嫁的是銘王,若不然,我們便多了一個強有力的對手。”
說到赫云舒,燕永奇眸色微變,他總覺得,現在的赫云舒,再不是那個整日跟在他身后怎么也甩不掉的討厭鬼了。他竟漸漸地,對她有了幾分欣賞。
如此想著,他的嘴角不自覺地帶上了幾分笑意。
“奇兒,想什么呢,這么高興?”
燕永奇一愣,道:“無事。母妃,時候不早了,您快些回去歇息吧,兒子也要回府去了。”
“好。”麗貴妃應了一聲,爾后向外走去,走了幾步她便停了下來,轉身看著燕永奇說道,“不要忘了去慎刑司把赫玉瑤接回去。”
燕永奇皺皺眉:“接那個女人干嘛?”
麗貴妃笑笑,道:“對受了重責的側妃都能如此善待,你不覺得這是一個上好的樹立仁德形象的機會嗎?”
說完,麗貴妃款步離去。
另一邊,赫云舒已經坐上了回府的馬車。
馬車一往回走,赫云舒便開心了許多。
見她如此,銘王卻是面露哀傷。此時此刻,他多希望時間可以過得慢一點,再慢一點……
可時間,向來便是一個和人作對的討厭鬼。
很快,銘王府便到了。
火夏等人將銘王抬下了馬車。
赫云舒看向火夏,道:“把銘王帶到西院安頓好。”之后,她便大步向前走去。
這時,銘王終于按捺不住內心的激動,高聲叫道:“娘子!”
赫云舒回頭,看著銘王,道:“怎么了?”
“娘子是去見那個受了傷的哥哥嗎?”
見銘王的情緒不是很好,赫云舒走到他的身邊,道:“你不喜歡我見他?”
“沒有。娘子快去見他吧。”
赫云舒滿心想著快些見到蘇傲宸,故而對于銘王的反常并未在意。
看著赫云舒歡欣雀躍的樣子,面具掩映下的蘇傲宸滿臉哀傷,他癡癡地看著赫云舒的背影。
一眼,萬年。
他知道,以后,再不會有這樣的時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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