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借尸還魂（三）
一
原來是戚小云知反抗無望，更無力，又見巫世德色心猴急，便故意引誘他分神，在他得意忘形之際，手撥最高檔，腳門踩油門......
就這樣？
就這樣。
單曉婷和劉姍幾個還想多問，都被凌娟無聲地制止了！
二
公安局錄口供的程序震驚了整個醫院，里里外外堵滿了病人。
因為不放心，她的父母請了全國有名的大律師親自陪同，公司也派了楊閱，石宇烆和趙智興，還有公司法律代表出面。不過石宇烆和趙智興是第一直接證人，錄口供之前不能直接和戚小云交流，只能守在外邊。
戚小云如實回憶了那天的每一個細節，她的眼中再沒有眼淚。
三
空蕩蕩的病房又只剩下戚小云一個人。
同樣的車禍，為什么巫世德當場就死了，而她活了下來，雖然沒有半點同情的成分，可是戚小云好奇之心不減，按她淺顯的安全知識判斷，巫世德生存的機會該比他還大才是，難道冥冥之中真有神明護佑？
這幾個夜晚她總還夢到那個模糊的影子，不知道是誰，戚小云只能確定不是石宇烆，可是她改欣喜還是該悲傷呢？
四
終于再見楊閱和石宇烆。
楊閱把圓圓也帶來了，小家伙一見躺在床上的戚小云眼淚就嘩嘩直流，勸也勸不住，倒逗得戚小云跟她哭了一場。
最后只得石宇烆抱著她玩去了。
五
楊閱搖著頭，手上卻在戚小云的額頭和臉上撫摸不斷，道：“你說你，你說你，怎么什么爛事都能讓你碰上呢？”
一場車禍，可以天天躺著思考，戚小云倒是看開不少，道：“也許是命中注定的，是我的成人禮吧！”
楊閱一愣，隨即苦笑道：“這代價......也太大了些！”
戚小云一笑道：“其實那家伙有句話倒是說得不錯......”楊閱以為是石宇烆，笑道：“石組有道理的話多了，就是太不正經，別人都不太注意......”
戚小云扯了一下楊閱的手臂，急道：“楊姐你說什么呢？”
楊閱奇道：“你不是說石組？”
戚小云黯然道：“我是說巫世德......”楊閱不屑道：“你提那種人干什么！”
戚小云淡淡一笑道：“我是說他說的話......”楊閱倒有些奇了，道：“他能放出什么好屁！”戚小云一笑，知道楊閱尋常是不怎么說臟話的！
戚小云道：“他說學車是為了掌握人生的方向盤，是不是很有道理？”楊閱怔住，隨即大笑道：“就這啊？”
戚小云急道：“你認為沒道理嗎？”
楊閱拼命點著頭，笑容卻掩不住。戚小云有些氣她，一把推開楊閱的手，臉也撇到一邊。楊閱趕忙握住她的手，道：“好了我不笑了，不過你也少見多怪了，多看看廣告，多聽聽廣播，里面全是這樣的雞湯話，也就騙騙你這樣的小姑娘罷了！”
戚小云直呆呆地，半晌忽然嘴角一翹，道：“我還沒老到躺在沙發上看電視的地步！”楊閱愣眼八睜，卻也立刻明白戚小云這是有意氣她！
這還得了，楊閱嘴手齊動，手上亂撓，嘴上也笑罵道：“好啊，這傷沒好就敢尋釁，還反了天啦！”
戚小云像被丟到旱地上的白魚，翻著，扭著，笑著，大叫救命！
六
鬧夠了，笑得臉抽筋了，才住手。
楊閱轉著替她弄好被褥床鋪，嘴上邊道：“不過你也算因禍得福......”戚小云自嘲道：“我哪有什么福，這輩子可能也別想了！”
楊閱戳了一下她的腦殼，道：“胡說，你才多大，凈說喪氣話，以前那個天真可愛，天不怕地不怕的戚小云呢？”
戚小云輕輕弄著鹽水管子，不再說話。
楊閱輕拍了她手一下，慢慢移開管子，道：“公司最近要大調整，可能你也有所覺察了......”戚小云眼睛抬起，道：“我不知道啊！”
楊閱苦笑，道：“他們都說你第六感強，怎么這種事不上心呢！”
戚小云也苦笑，道：“我哪有什么第六感，要有就不會躺在這了！”
聽著樓道里圓圓的聲音響起，楊閱忙道：“好了，其他也不多說，還是那句話，好好想想......”忽然俏皮一笑，逗戚小云道：“想想怎么掌握你人生的方向盤！”
七
戚小云奮起拍打楊閱。
兩個人鬧著，倒把沖進來的圓圓震住，一時分辨不清真假。
戚小云先笑道：“圓圓過來給阿姨抱！”
圓圓這才笑嘻嘻跑向戚小云，卻被楊閱一般摟住道：“你自己都沒力氣，抱什么抱，好好躺著吧！”
圓圓輕輕掙著，道：“媽媽，我要阿姨抱！”
楊閱無奈，又得哄女兒。戚小云想到什么，笑道：“圓圓來，這里有好吃的！”
圓圓眼睛一亮，立即掙脫母親的懷抱，順著戚小云手指方向，沖向戚小云右手邊的柜子，幾下翻出一大堆零食。戚小云道：“都是我媽媽帶來的，柜子就沒空過，我也不知道有多少！”
這話倒是真的，圓圓一袋接一袋往床上丟，已經快占去床的一半，楊閱趕緊制止女兒，又重新塞了回去。
石宇烆苦笑道：“你早拿出來啊，害我帶她跑了老大一圈才哄好！”
戚小云沒開口，楊閱先笑道：“是啊，楊組巴不得天天守在這呢！”抱著女兒起身，道：“咱們娘倆先走了，你們慢慢聊！”
八
看著戚小云，石宇烆卻不說話了，那眼睛卻紅了一圈，一切好像都在那血絲里。戚小云有些感動，可是也不知如何表達心中的感情。
愛？
-----不像。
不愛？
-----也不好說！
九
還是石宇烆先開口，他苦笑道：“看來只有把你留在這種地方，你才老實一些啊！”
眼睛似笑非笑，戚小云氣沖鼻孔，哼了一聲，道：“是啊，我看這地方也挺適合你，要不給你也安排個地方吧！”
石宇烆笑著坐到她床邊，道：“不用，我看這就挺好！”說著拍拍戚小云左邊那個床位道：“我跟醫院說說今晚就搬過來！”
戚小云大羞，這家伙打嘴仗是真無敵，一句話便讓他占盡了便宜。
戚小云心中雖暖，嘴上卻是不饒，道：“別，還是找個寬敞點的地方吧，多少小護士還等著聽石組吟詩作對呢！”
本以為抓到他的痛處，沒想到石宇烆忽然轉過頭嚴肅地盯著她，看得戚小云十分不好意思，手作勢要打他，卻是夠不到。
石宇烆一笑，盯著戚小云閃躲的眼睛，道：“花開千萬朵，我獨憐一支！”說著善解人意西湊過腦袋讓戚小云打。
戚小云舉著的手卻怎么也打不下，輕輕顫抖著。不僅是手，還有眼睛，眼睛不敢再有一絲閃動；還有心，心噗噗砰砰地跳著，十床被子也壓不住。------
天哪！他這算表白吧，我該怎么辦？
我該怎么辦，我該怎么辦？
翻來覆去，戚小云的心里卻總只是這句話。
十
石宇烆的臉漸漸有些發白，轉而是苦笑著直起身子，似是自嘲般道：“看來這里不愛聽吟詩，我怕是要改行唱歌了！”
戚小云不知說什么好，她的心忽然一痛------
是傷到他了嗎，可是她是真不知該怎么回應他啊！
十一
石宇烆慢慢起身，安安靜靜地在房間里轉了兩圈，手插著褲兜，頭垂得很低，看不見半點臉色。
戚小云目光隨著他的身影流動，心里的話卻被死死堵在牙關以內。
空氣安靜得仿佛可以聽到葡萄糖水滴滴的聲音！
十二
總還是石宇烆，他忽然抬起頭對著戚小云一笑道-------
花開花落原不定，碧水青山總相依。
落紅不問春流意，藍天抱云自在飛。
這家伙，居然出口又是一首詩，不過他什么意思，說了那么多，他到底是“落紅”呢，是“花”還是什么？
他心中和戚小云的關系是“碧水青山”還是“藍天抱云”？
該死，真該死，丟下那么一首沒頭沒腦的詩，就這么笑笑，就走了！
也不等戚小云的回答，戚小云心中暗罵，她自己又不是什么才女，不過------
還是走了好，戚小云還真不知怎么面對他呢！
十三
和白暉，魏晞閑聊，戚小云就沒那么多負擔，就算兩個人有曖昧，戚小云想開玩笑還是只管開，兩人也沒有半分尷尬，最后卻輪到戚小云困惑了，這兩人到底算怎么回事？
十四
說著說著，倒是輪到魏晞開解戚小云來，她笑道：“怎么沒見石組，他不是該寸步不離地守著你嗎？”
戚小云笑罵：“什么叫‘該不該’，你不是也早該......”
魏晞連忙打斷她道：“所以我才關心你啊！”
哦，戚小云一下子明白過來，魏晞可太聰明了，一句話才起頭她就明白了對方要說什么，戚小云想或者很多事是不是對方起個頭她就明白對方要做什么，于是便像現在這樣巧妙地避了開去？
可是真是這樣，該多無趣！
幸虧戚小云不是那種死腦筋的人，不會揪著這個問題不放，她想或者魏晞這樣人自有他們不一樣的快樂，只是自己不知道，不明白罷了，何苦庸人自擾。
對，戚小云決定不再自討沒趣，她笑道：“怎么你也想到創意部搶我的飯碗嗎？”魏晞愣住，隨即哈哈大笑，手指著戚小云，神秘地笑道：“呀，不錯嘛！”頓一頓，又道：“行了，那我也不操心你了，你好好養病吧！”
十五
最愉快的是和柳明敏談天，游戲。柳明敏和她的一個閨蜜好友在戚小云的病房一坐就是一個下午，還和送飯菜來的戚小云的父母親一起吃了飯。
不經意的一句話卻提醒了戚小云，當時柳明敏像是自傷，又像是給戚小云出謀劃策，她忽然問道：“他是不是從來沒跟你說‘我愛你’！”
戚小云大羞，笑著打她，道：“你怎么這么八卦，這種話也掛在嘴上！”
柳明敏笑道：“最近我寫，聽了好多人的戀愛故事，又想起我......”說著臉色黯淡下來，不過還是繼續說道：“那時他每天至少都要說十句八句‘我愛你’，你不知道我那時感動得可是一塌糊涂，從來沒有人這么關心、體貼、愛護過我，這么親昵地對我說話......”
說著說著人竟似有些癡了，戚小云生怕她沉溺進去，連忙笑道：“我可不像你，我爸爸媽媽可愛我了......”
柳明敏點點頭，微微苦笑道：“是，我看出來了。”握著戚小云的手，又道：“那我就愛莫能助了！”
十六
如果，如果石宇烆不是粘那些虛頭巴腦的詩，而是輕輕地吻她的額頭，說一句-----
我愛你！
戚小云懵了，她也不知道自己會怎么選擇！
只是晚上的夢還是那團影子！
十七
躺了近一個月，終于可以奔向外面的世界，戚小云一顆心像翩躚的小鳥。
石宇烆把他帶到了一個神秘的地方，在郊外三十多里的地方，環境極是優雅，青山綠水，紅瓦白墻。
正門一副考究的漆黑的匾大書四個大字-----
來去茶莊！
戚小云想笑，怎么會有如此有趣的店招，再看對聯更是心中暗樂，只見上聯寫道：
去煩，去惱，去憂，去擾，去不自在，去不合宜，該去者都去；
下聯也絕妙，如此對道：
來云，來泉，來花，來茶，來好休閑，來好清雅，想來的就來。
十八
才到正堂，戚小云卻有一種說不出的奇怪，待到坐下，才想起來是門口那一對盆栽------是兩株夾竹挑。
盆栽沒什么奇怪，奇怪的是夾竹挑的花，兩株都開得正旺，左邊一株紅，紅得如火；右邊一株白，白得如雪。冰與火本該是不相容的，可是到了這里卻形成了奇妙的景象：
一邊是火，一邊是雪；一邊是熱，一邊是冷；一邊是動，一邊是靜；一邊是鬧，一邊是寧......別忘了，這里是茶莊，從整體的布局和建筑，無不體現著一個字------
淡！
好似也預示著不管你是火還是雪，不管你是鬧還是靜，都只能統統留在門外，到了雅間便只能留一個字，淡！
奇妙，真奇妙！
也有一副對聯，上聯曰：
苦也罷，累也罷，喝一杯罷；
下聯曰：
世不清，道不清，還有茶清。
聯通俗易懂，頗有幾分憤世嫉俗的味道，跟選的地段，跟整個建筑風格，以及周圍環境，茶莊的氣質相映成趣。
十九
更奇妙的是里面的茶名，如非對茶有相當了解，根本無法分辨是什么茶，什么口味，怎么喝，因為上面都是奇妙的名字。
戚小云邊微笑著邊看，心中有一千個疑問，有一萬種感慨想對石宇烆傾吐，卻不知不覺受這里氣氛的熏陶，一個字也沒有吐出來，但見都是這樣的茶名：半生緣，一寸心，明月夜，一段情......
二十
茶藝師是一個高挑俊秀的女孩，約莫二十來歲，身著一身大紅旗袍，形成一種極強的視覺沖擊力，戚小云心里更不懂了。
姑娘淡著胭脂，對著戚小云和石宇烆微微一笑，便跪下來沖水洗衷，一套嫻熟的操作讓戚小云暫時忘記了心中的迷惑。
眼睛眨也不眨盯著姑娘看！
二十一
石宇烆應該沒少來，姑娘利落地給他倒了一杯“莫回頭”！
戚小云眉頭微皺，不知這三個字作何解。想問又不好意思開口。
二十二
姑娘微笑地看著戚小云，戚小云卻有些臉紅，光顧著亂看，喝什么卻還沒有一點主意呢！卻聽姑娘開口道：“不如我為你推薦一款如何？”
戚小云長舒一口氣，原來是可以說話的。見如此愛鬧的石宇烆到了這里都不說話，戚小云一直以為茶莊就要安靜，禁止說話的。戚小云不是沒有喝過茶，陪父親喝好像沒這么多講究；也不是沒見過世面，只是這么高雅的地方還真是第一次來，她當然寧可吃火鍋，吃大排檔，熱熱鬧鬧的。
二十四
千言萬語，戚小云還是只換做微微一笑。
姑娘也是一笑相對，回頭便給她選了一款“等個人”！
等個人？
戚小云臉燙了，這是不是有什么暗示，還是石宇烆暗中搞的鬼。轉頭看石宇烆，他卻也是幾分驚訝，不過隨即微笑起來，一副自憐的模樣！
戚小云暗惱，手繞到他后背狠狠掐了他一把！
二十五
原來是真有講究的，就連泡茶的器具都不同。
只見石宇烆的“莫回頭”茶是用玻璃杯泡的，熱水一沖，一根根茶葉便像新生的嬰兒盡情地舒展四肢，瞬霎間便像熱力四射的青年，直起身，挺起胸膛，奔跑起來......
哦，戚小云若有所悟，原來是這樣，倒也形象，那她的“等個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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