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假癲不癡（二）

    一

    石宇烆第二個沒想到的是老板居然把總經理的位置直接留給了他。

    二

    不僅僅是石宇烆，公司上下恐怕也都沒有一個人想到。

    命令下達的第一時間，羅卉卉便去找老板，可惜那時候老板已經“逃愛”去了。

    同事們開始都說還是老板高，直接一招------走為上。

    瀟灑利落。

    三

    可是究竟憑什么看上了石宇烆，則沒有人想得明白。

    所以，羅卉卉第一時間請求休假，------

    這一回是真的，丟下假條就走，都不等此時的總經理石宇烆批復。

    四

    沒有祝福，沒有鼓勵，甚至沒有一句貼心的話。

    平時聚集在身邊的所有同事和好友一下子好像都變得陌生。

    五

    唯一不變的好像只有趙智興，他還是那么冷冷的，酷酷的。

    還有楊閱，她還是會對石宇烆溫暖的笑，只是再沒有麻煩他去接圓圓放學。

    還有馬書琚和方偁，好像都還喜歡他，可是再也聽不到他們叫：石哥。

    石宇烆感覺有些失落。

    六

    石宇烆也變了，變得異常失落和消沉。

    每一天，他都是對著空蕩蕩的屋子，不知道該干什么。

    七

    每當此時，思緒便會爬進腦顱，不停地糾纏。

    戚小云為什么會走，為什么就那么義無反顧，她就僅僅看了他那么一眼，就一眼，還不是正面！

    石宇烆經歷過愛情，也看過太多的愛情，可是石宇烆還是迷糊了。

    他明白有些愛情像是無聲細語，一點一滴滋潤著萬物；有些愛情像陽光，猛烈地，熾熱地穿透人的心靈。有些愛叫日久生情，有些愛叫一見鐘情。-----

    戚小云是后者嗎？

    八

    石宇烆很痛苦，不僅僅是因為不理解，還因為舍不得，放不開。

    這世界上很多事情很奇妙，愛情尤甚。

    有些愛情像是栽花，你看著她絢爛地開放，又看著她慢慢地枯萎，你也會難過，不過你不會傷心多久，因為你明白只要你勤勞施肥，認真澆水，花自然還會開放。

    那句詩好像就是這么形容的-------走下去吧，去采集鮮花來保存，因為這一路上，花自然會開放。

    有些愛情像是種果樹，會不會結果，會結出什么樣的果第一季便會知道，那以后無論你怎么努力，結果總難令人滿意。

    有些愛情像是絢爛的煙花，那么絢麗，那么精彩，可是你我心里都十分明白，那樣的愛情都只看上去很美。

    古人也早告訴我們，有些人只可遠觀，不可親近；有些人可以相愛，不可能相守。

    戚小云好像哪一種都不是，或者石宇烆還不知道她屬于哪一種。

    九

    有一夜，石宇烆在辦公室睡著，就這么睡了一夜，半夜醒來，居然還停電了。

    這意外卻讓石宇烆忽然明白戚小云是什么人，或者說戚小云在她心里的位置。

    也不一定就是愛情，石宇烆想------

    在現代社會中，有些人就像是電，是水，他們已經默默地融入到了我們的日常生活中。尋常的時候不覺得，一旦停了，卻又百般難受。

    這個比喻或者不太恰當，石宇烆的感受是，戚小云或者應該還是那線路，電停了，他自己卻不知道是哪里的故障。

    十

    半個多月的頹廢，石宇烆終于明白，對戚小云，他不是嫉妒，不是不甘，是刻骨的相思。

    十一

    總經理這個職位甚至沒有為石宇烆帶來一絲喜悅，甚至成了他巨大的負擔。

    一次又一次，石宇烆想要像戚小云那樣勇敢，也追隨戚小云而去。

    后來還是漸漸放棄，每當走到楊閱面前，想把這“總經理”的重擔交托在她手上的時候，楊閱總是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著他，看得石宇烆滿山不自在。

    十二

    漸漸地，石宇烆就是躲在辦公室也不自在起來。

    謠言已經漸漸傳開，甚至都不用怎么避諱，直接在辦公室爭論。

    起初馬書琚和方偁還臉紅脖子粗地和他們爭了幾次，差點還動了手，漸漸地，他們也退縮了。

    十三

    一個人說：“你們不知道嗎，戚小云其實早就是老板的那個......”

    一個說：“什么那個，怎么可能？”

    先前那人說：“怎么不可能？”

    后面那人不屑道：“要是‘那個’，干什么還來公司上班！”

    先前那人更是不屑，道：“這你就不懂了吧，現在這社會多亂，哪個男人是靠得住的，尤其是這樣的大老板。她進公司，一來是看著男人，第二是抓錢，抓權啊，還不明白！”

    另一人恍然大悟。

    十四

    一人說：“這么說，戚小云這么多事，都是演戲咯！”

    另一人鄙夷道：“可不是！”

    先前那人不信，道：“那也......也太假了吧，跟拍戲似的！”

    后面一人更加更加不忿，道：“可不，你沒看到嗎，一個小小的實習生，大事小事都遷就她，不是有后臺還是什么！”

    十五

    起先的謠言是這樣的：

    一人道：“就可惜了石組，白白當了一回備胎，聽說石組可是玩真的呢！”

    另一人道：“那還有加，你看他現在這樣，當了總經理還像死了老媽一樣，唉，說起來真可憐！”

    先前一人道：“可憐什么可憐，人家好歹是總經理，需要咱們可憐？”

    后面那人道：“也是，咱們又何必瞎操這心！還是把工作干好，別實習期就被刷了，咱們可沒有人家那么命好！”

    先前那人逗她道：“你現在努力也還來得及啊，咱們的大總經理可還傷心欲絕，你正好趁虛而入！”

    十六

    后來的謠言是這樣的：

    一人道：“你聽說了嗎，小云好像不是老板的那個......”

    另一人奇道：“怎么又不是了，到底怎么回事！”

    先前那人有些懊惱道：“我哪里知道，聽他們這么說的！”

    后一人依然好奇，趕忙道：“都說什么了？”

    先前那人把聲音壓低一些道：“說戚小云本來跟石組是真心相愛的，可是后來老板也看上了戚小云......”

    后面那人“咹”了一聲，聲音之中老大疑問。

    先前那人趕緊道：“你鬼叫什么鬼叫！”

    后面那人趕緊道：“到底怎么回事嗎，我都糊涂了！”

    先前那人依然壓低聲音道：“他們都說老板和石宇烆作了一筆交易......”

    不用說太多，現在的人兒，誰還不是鬼靈精似的。后面那人“哦”的聲音拖得老長老長。

    十七

    事情到了如此地步，石宇烆開始破罐子破摔了，反正在公司的形象幾乎蕩然無存，便每天渾渾噩噩地。

    不知是市場風向變了，還是下面有人故意跟公司搗亂，最近的單子特別的少。

    難得一絲清明的時候，石宇烆也納悶，往常這個時候，公司的生意本是最火爆的------原因也很簡單，年關將至，無數單身男女都還盼著回家有個起碼的交代。

    基于這樣的市場形勢，五年前，由石宇烆親自擬定了一個代號為“假癲不癡”的方案，目標客戶群就是這一群單身男女。

    十八

    假癲不癡。

    顧名思義，真真假假，可以是真，大多可能都是假，誰都不會傻傻地戳破這善意的謊言。

    當然生意火爆的原因還是離不開公司的年底促銷策略：七折優惠！

    十九

    還是接了一個案子，最后的代號也是“假癲不癡”。

    凌娟的策劃案，趙智興把執行的任務讓給了成樂。

    主顧是京城大學的一個大四學生。人長得十分體面，高高瘦瘦的，不過熱愛體育鍛煉，身體十分健美。學習成績自然不用多說，老師們都對他交口稱贊。

    既然是大四，各種問題也都接踵而至，就業，愛情，戶口等等等等，麻煩也因此引出。本來以男孩的條件，所有的問題都不太成問題。

    沒有拿畢業證書，學位證書，大企業的offer早擺在他的案頭；老師們有一個是一個，從早到晚都是跟他嘮叨保研的事。

    至于愛情，男孩在高中時候便和同班的一個女生暗生情愫，大學雖然考取不同的地方，不同的學校，可是感情卻是與日俱增。兩人已經開始規劃畢業就領證的事。

    偏偏這時候，出事了。

    二十

    有一天，一個和男孩十分親近的老師，不再和他談保研的事，而是頗為別扭地和他談起了個人生活問題。

    老師是知道男孩的“個人生活問題”的，男孩的女友他見過。

    二十一

    沒有別扭多久，老師便開門見山地給他介紹了另外一個女孩------老師的老同學的女兒。他這老同學此時是國內知名大企業家，財富榜上能排到國內前五十。

    女孩的照片也給男孩看了，普普通通，不過最讓男孩望而卻步的是女孩的脾氣，據說又刁蠻，又任性。-------這些是男孩的朋友告訴他，還有社交網絡上查到的。

    二十二

    似曾相識。

    兩千多年了，同樣的故事，依然在這片土地上輪番上演。

    男孩陷入了兩難，女孩父親的話十分具有誘惑性：女兒和企業以后都是他的。

    周圍又還有那么多愛護他的老師，對于他這樣優秀的男生，心里的抱負自然也是不小的，面對如此千載難逢的機會，他還是有些猶豫了。

    二十三

    最終，七年的感情還是戰勝欲望。

    一次在酒吧借酒澆愁的夜晚，偶爾在網上看到了公司前一段那一條轟動的廣告。

    二十四

    看到案卷，石宇烆陷入了更大的痛苦。

    他追隨戚小云而去的沖動更加強烈。

    他時不時跟馬書琚和方偁探聽戚小云的境況，石宇烆心里清楚，戚小云還是通過馬書琚和方偁的技術和公司的資源追蹤老板的路線。

    可是兩個人十分講義氣，對戚小云的境況只字不提，石宇烆也只得作罷。

    二十五

    石宇烆想走，走不了；每天呆在辦公室，又是更加的煎熬。

    二十六

    謠言繼續發酵升級，已經上升到了“陰謀論”的高度。

    比如一人就質疑戚小云和老板其實早有默契，戚小云“混”進公司，其實是為了當臥底，最近距離地觀察每一個員工的表現，否則也不會有公司后來這一次大調整。

    經此一說，老板在員工們心目中的高大形象瞬間崩塌不少；而對于戚小云的感情更是早已化為云煙。

    二十七

    更加離譜的謠言是說，戚小云和老板早就是一對，戚小云到公司上班，再后來從公司出走都是為了“氣”老板不理她，不陪她。

    這個謠言傳播的最多，最久，因為比較符合“人設”。------這是時下青年掛在嘴邊最多的詞，他們有好多人已經把演戲和生活混為一談了。

    也難怪，不是都說：生活就像演戲嗎？

    石宇烆聽他們說得頭頭是道，有理有據，都差點信了。他們說老板就是那種高冷的“人設”，一心撲在事業上，對于家庭，對于愛情，投入完全不能和事業成正比；戚小云就不同，她還是天真活潑的美少年，愛情就是她的“氧氣”，就是她的全部，更何況戚小云家境那么優越，不愁吃穿，對于愛情的欲望指數自然是最高的......

    老板和戚小云在一起，這兩種“人設”之間的特性最后必然發生碰撞，于是才有了戚小云的負氣，搗亂，等等等等，其實目的很簡單，就是求關注，求“愛的抱抱”！

    石宇烆是真的服了！

    二十八

    這日下班，石宇烆接到了覃朗的電話。

    覃朗和李天天自然也知道了戚小云的事情，不過他們也都沒有聯系上戚小云。

    晴朗的目的很簡單，就是開解石宇烆。

    二十九

    覃朗的方式很特別，或是很“男人”。

    一句沒有提戚小云。兩個人就是喝酒，吃燒烤，聊足球，聊事業，或者也聊聊電影。

    三十

    后來就聊到了“等個人”。

    這一聊卻不由得石宇烆感慨天意無常。

    原來“等個人”原來的老板就是當初接手石宇烆店鋪的那人，他也沒有維持多久，便再度轉手，然后到西城開了一個新店，這店便是現在的“等個人”！

    三十一

    那一夜，石宇烆再度無眠。

    他心里只有一個祈盼，要是老天真能如此巧妙安排，何時能夠讓他聯系上戚小云。他告訴自己，只要一有戚小云的消息，他也會毫不猶豫地朝她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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