芭梨屬于高盧的第七十五省。在芭梨以外，還有一圈大芭梨的省份。近些年中東爆發難民潮，這些省份中安置了不少哥布林社區，阿瑞姆就是其中之一。由于哥布林根本無力管理，好好的一個社區被弄得一團糟。

    卷發深目的拉馬丹盤腿坐在電腦前，他大女兒法蒂妮怯生生的在旁邊說道：“爸爸，那人要我們先給霍華德的藏身線索，才肯幫我們追查敵人。”

    拉馬丹面對屏幕上的法文，其實睜眼如瞎。所有操作都是一旁的大女兒伸長手以別扭的姿勢完成。可他必須坐在電腦正前的位置，表示整個事情由他控制，那怕他其實是個文盲。

    七年前，中東之春爆發。

    大批中東的哥布林開始朝歐羅巴跑。拉馬丹跑的快，躲開了后續從春到冬的無盡災難。他跑到高盧后，作為溫和派還獲得了高盧政府的資助，并由高盧哥布林聯合會組織起來。他可以不交稅，但每個月都必須上交一筆收入作為會費。

    因為高盧的哥布林來自不同地區，四分五裂。于是高盧政府授命高哥聯對它們進行管理。可這個吃里扒外的組織在成立的那一刻，就接受來自中東土豪的資金，在綠化高盧的事業上狂奔不止。

    總統遇害，議會停擺，媒體總算把維特利市洋蔥大火的事給壓了下去。為此高哥聯非常氣憤，覺著這又是自己被歧視，被迫害的象征。于是他們決定自己想辦法復仇以哥布林的組織能力，這事從一開始就是個混亂的災難。

    拉馬丹是一名垃圾清運工，大字不識的他每天開著輛垃圾車到各個社區收集垃圾桶。雖然收入不低，可他還是覺著這是一種歧視。

    為什么那些高盧人不來干這活？為什么要他來干這種低賤的工作？這顯然是不對的。至少廟里的薩滿是這樣說的。

    薩滿今天還向拉馬丹下達命令，要他想辦法登錄一個神秘的暗網，發布懸賞任務。之所以找他，是因為他的大女兒上過高盧人的學校，懂法文。這也是高哥聯安排的，目的是向政府表示恭順，索要更多經費。

    拉馬丹對著電腦屏幕，神情古怪。作為文盲，他不理解眼前這東西怎么就可以跟另一個人進行聯系。父親古怪的表情讓旁邊的大女兒法蒂妮心驚膽戰，生怕一個不對又惹來暴打。

    到時候不但法蒂妮會倒霉，她身后的妹妹也會跟著倒霉。她們倆一個十五，一個十二，瘦瘦小小，畏畏縮縮，在家里毫無地位。

    “那個殺手不肯付錢給我們嗎？”拉馬丹氣惱的問道，“我們給他提供了消息，他完成了任務就能賺十萬歐。他應該付我們一半。”

    法蒂妮搖搖頭，“那是個級殺手，讓他干活要很多錢的。他根本不愿意接五千歐的任務。他還說必須驗證霍華德的藏身線索后，才肯幫我們調查縱火的案子。”

    這可憐的姑娘每天都生活在驚恐之中，她上學要很小心，回家更是要很小心，否則災難隨時會降臨。她親眼見過自己的朋友就因為在學校和男同學說了幾句話，幾天后就被病死了，只因朋友的父親覺著家族蒙受了羞辱。

    至于在暗網上發布任務，法蒂妮覺著任務上那些咒罵發泄般的措辭很可能惹來麻煩。可她父親覺著就應該如此。嘲諷f級殺手是菜鳥的，也是她父親。她不敢反駁，只能照辦。

    “我要出去一趟。”拉馬丹不知道該如何做決定。他就是個文盲，遇到麻煩就去廟里找薩滿。他對大女兒說道：“你繼續跟那個殺手聯系，盡可能的讓他免費給我們辦事。”

    父親走后，法蒂妮那顆吊著的心方才落下來。她安慰更加驚恐的妹妹，絞盡腦汁琢磨該如何跟暗網上的殺手繼續談下去。只是聊的語句多了，對面的殺手變得很不耐煩，回復了一句：“你怎么像個女人？太啰嗦了。”

    啊......

    法蒂妮的心又吊到嗓子口了，她驚慌的向身后四周環視。那怕是在自己家里，她也毫無安全感，生怕自己父親會突然冒出來她不能在陌生男人面前暴露自己是女孩，那怕對方只是網絡上的存在。

    因為這肯定會讓父親很生氣，覺著家族蒙受了羞辱。

    “不，我不是女人。”法蒂妮飛快的打字道。

    “你這口氣就像個女人。”級殺手回復道。

    “不，我真不是女人。”

    “別否認了，你就是女人。”

    留言欄上飛快的多一連串的否認和確認。法蒂妮為此慌了神，手指麻木，心臟狂跳，腦袋嗡嗡的亂響。她的眼淚都要流下來了，腦子一亂，竟然在電腦上打了一句，“求求你，別再說我是女人了。我會死的。”

    留言欄停止出現新回復，級殺手似乎也被這句話弄懵了。他完全沒想到跟自己溝通的真是個可憐兮兮的女孩子。

    房門外傳來沉重的腳步聲。正要掉淚的法蒂妮連忙擦拭眼睛，確保自己看上去跟剛才沒什么兩樣。等她重新坐好，面色陰沉的拉馬丹又回來了。

    “你跟這個殺手聊了些什么？”拉馬丹不識字，可他看得出留言欄上多了好些言語。

    法蒂妮被嚇的心驚肉跳，她努力保持神情不變，喏喏的說道：“我請求那個殺手為線索付款。”

    “請求？你不需要請求。”拉馬丹從薩滿那里得到了最新的指示，他心里有底，說話都更強硬。

    “是那個殺手求我們給他線索，不是我們求他。讓他付錢，我們要兩萬歐。告訴他，若是不付錢，我們就把線索賣給別人。肯定有人會出更高價。”

    法蒂妮按父親說的，回復了級殺手，連語氣都完全一樣，變得強硬甚至是無禮。就當小姑娘覺著這事總算瞞過去了，殺手卻發來留言道：“有兩個人在跟我聊天，對嗎？這說話的口吻又變了。”

    拉馬丹瞪著眼睛盯著屏幕，睜眼瞎般的問自己大女兒，“那家伙同意了嗎？”

    法蒂妮如遭當頭一擊，慌得不行。她支支吾吾半天，父親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只能硬著頭皮撒謊道：“這里有個詞，我不認識，我要查一查字典。”

    小姑娘哆哆嗦嗦的去翻自己的字典，心亂如麻。她父親盯著屏幕又喊了一句，“這殺手又說話了，他同意了嗎？”

    法蒂妮抬頭一看，卻幾乎要暈過去。新留言上寫道：“跟我溝通的是一個語氣軟弱的女人，外加一個脾氣暴躁的男人。女人不是男人的妻子就是女兒，懂法語，只負責打字。男人不懂法語，但負責決策。我猜對了嗎？”

    “殺手到底在說什么？你為什么在發抖？”拉馬丹惡形惡狀的問道。他覺著大女兒的狀態有點不對勁。

    “他......，他說兩萬歐太高了，他不干。”法蒂妮慌的如坐針氈，恨不能立刻結束這段網絡對話。至于什么懸賞任務，讓它見鬼去吧。

    “殺手打了那么一長串字，就這么點意思？你是不是漏了什么話？”拉馬丹指著屏幕，很是懷疑。

    父親的嚴厲喝問，讓法蒂妮的腦子都要被恐懼灌滿。她結結巴巴的說道：“殺手還說......，他在罵我們，罵的很難聽。”

    “這些該死的家伙總是不尊重我們，先知會懲罰他們的。”拉馬丹重重的一捶桌子，日常工作讓他相當魁梧有力，更讓他打起人來出手極重。

    法蒂妮戰戰兢兢，偏偏留言欄上忽然跳出一連串的對話。拉馬丹又問殺手說了什么。她看過這些對話后，簡直是魂飛魄散。

    留言欄上面寫著：“女人，你跟我合作吧。把真實的信息告訴我，我可以給你提供報酬。否則我就一直發信息，你肯定會有麻煩的。”

    法蒂妮不知該如何回答，愣住了。

    留言欄繼續跳出，“我很清楚你們哥布林族群的狀況，女人低賤的就是一件家具，毫無地位。你可以換個想法，跟我合作可以提升你的地位，利用你掌握的知識，改變自己的命運。怎么樣？”

    法蒂妮心慌，心悸，心亂如麻，呼吸都變得急促。她父親還在催促詢問，她卻根本不敢動，就想大哭一場。

    當父親越來越不耐煩，恐懼終于壓垮了她的心理防線，她慌亂的胡說道：“殺手又說可以考慮，但他還是不肯付錢。他說了好多罵人的話。”

    法蒂妮還不經父親允許，就在電腦上回復道：“求你放過我吧，我父親真會打死我的。”

    拉馬丹果然一巴掌扇過來，惡狠狠的罵道：“你在跟殺手說什么？你是不是欺負我不識字？我就知道不該把你送到高盧人的學校去。你學了那么多東西，腦子變壞了，現在都學會欺騙我。”

    法蒂妮慘叫摔倒，抱頭縮成一團。腦袋，后背接連挨了好幾下，都踢在她骨頭上。

    拉馬丹沒穿鞋，在大女兒的骨頭上踢的腳都疼。他把筆記本電腦一關，抱起就朝外走，嘴里還罵道：“我要把你發的留言給薩滿看，我會知道你到底說了什么？”

    法蒂妮驚駭欲死，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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