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邊響起了那個人走路的啪嗒啪嗒之聲，好似有人汲著一雙拖鞋走在水泥地上的聲音。
那個人越來越近，她還是看不清楚那一張臉，近得不能再近了，無邊的壓力撲面而來。
驀地睜開眼，黑暗之中一個人影定定地站在窗前看著自己。
從身形上看，不是易天。
她無限驚恐。
“你是誰？”
那個人不說話，轉(zhuǎn)身迅速離開。
咣當(dāng)咣當(dāng)?shù)能囕喣雺褐F軌的聲音復(fù)又響起，車廂里異常的寂靜。
洛亞起身來，朝那人離開的方向看去，車廂的連接處傳來了有人接開水的聲音。
原來是虛驚一場。
喝了一口水，壓一壓驚，躺回床上，再無睡意，打開床頭燈，她又驚出一身的冷汗。
床鋪那個白色的枕頭邊上，一個十分醒目的小丑鼻頭，靜靜地躺在那里。
車廂連接處傳來了腳步聲，應(yīng)該是易天回來了。
她立即抓起那個小丑鼻頭給扔到了床底下，她不想跟易天解釋這個鼻頭的來由，更不想看到易天那懷疑的眼神。
易天回來的時候，有些不太好意思。
“在連接處散了一會兒煙味，怕熏著你。”
洛亞似是不經(jīng)意道：“你煙癮也太大了，那玩意兒沒有多大的好處，最好戒了。”
“談何容易？一時半會兒是戒不了了。”
天蒙蒙亮之時，火車停在了小城的車站。
小城在一片霧色中，顯得十分沉靜，好像一位秀氣的廚娘一般。
小城東邊一個新建的小區(qū)，與周邊低矮的建筑比起來，顯得特別的突出。
大鵝的父親老嘉，一個粗壯的漢子，與他健碩的身材不太相符的是一頭花白的頭發(fā)。
說起大鵝，老嘉面色凝重，他說自從大鵝高中還未畢業(yè)就偷摸去了Ｂ市之后。
這些年，回到小城的次數(shù)屈指可數(shù)，連電話也很少給他打一個，唯一不變的是，每月他都會按時給自己的卡上匯一筆錢。
老嘉的眼睛濕潤了，他說，他自己有工作，養(yǎng)活自己綽綽有余。大鵝匯來的錢原封不動地存在卡里。他只是想要大鵝時常回來看一看自己，爺倆兩個喝上一杯，哪怕只是干瞪眼也行。
但大鵝從來沒有給他一個這樣的機(jī)會，他想要了解自己兒子的一切，都是從報紙上，或者是網(wǎng)絡(luò)之上。
倒是錢小茅，大鵝的前女友時常會打電話關(guān)心他。
老嘉說：“錢小茅多好的女孩啊，這小子不懂得珍惜，這些年在外頭學(xué)壞了。”
對于大鵝的失蹤，老嘉說他也著急，這不，半年以來，沒有睡過一個安穩(wěn)覺，頭發(fā)都白得差不多了。
但始終沒有大鵝的消息。
洛亞又問，大鵝有沒有可能回到以前住的地方了？
老嘉搖了搖頭。
“我每天下班都去那里看一下，萬一他哪天就回來了呢！但我知道，那沒有可能，那里對他來說，有許多不太好的回憶，他的內(nèi)心相當(dāng)?shù)钟|。”
洛亞又拿出那封信給老嘉看，讓他辨認(rèn)看看是不是大鵝的筆跡。
老嘉看了一眼，非常肯定，正是大鵝的筆跡。
他說，大鵝打小的字就寫得非常之難看，像小學(xué)生寫的字似的。
洛亞理解，但凡在某一方面特別出色的人物，他總有一些讓人不可理解的地方。
老嘉有點(diǎn)詫異：“我每天下班之后都會去原來的地方看一看，并沒有看到他回來啊？”
易天道：“您能帶我們?nèi)ピ瓉碜〉牡胤娇匆豢磫幔俊?br />
老嘉相當(dāng)配合，說只要能找到大鵝，讓他做什么都愿意，說這話的時候，老嘉眼眶又紅了。
洛亞想，這大概就是一個老父親的心情。
可她，這一輩子注定無法體會來自于父母的愛了。
小城的春天清冷無比，在這個破舊的小區(qū)更是明顯。
梧桐樹的枝丫還光著，滿地的落葉也沒有人清掃，沒有半點(diǎn)春的顏色。
樓道里堆著雜亂無章的東西。
老嘉解釋說，這個小區(qū)是70年代中期建的，確實(shí)老舊了。
前年市政改造舊城區(qū)，小區(qū)就納入了拆遷的范圍。
這里大多數(shù)居民都搬走了，還有少數(shù)幾戶人家舍不得離開這里，一直堅守陣地。
這一套老房子位于二樓，老嘉說，這套房子嚴(yán)格意義上來說，已不屬于他家，去年，房子的拆遷款已打到了他的戶頭。
打開那扇沉重的鐵門，一股潮濕的氣息迎面撲來。
屋內(nèi)倒還算是整潔，老嘉說他定期會來掃一掃灰塵。
洛亞內(nèi)心十分驚奇，這里的場景，與她筆下毛蛋舊時的家?guī)缀跻荒Ｒ粯印?br />
老舊的臺式電視，坑坑洼洼的木茶幾，缺了腿的木頭沙發(fā)。
大鵝的房間，衣柜里甚至還掛著那條花褲衩。
老嘉尷尬，說搬家的時候，大鵝不允許將這個房子里的任何東西帶走。
書桌上面的墻上掛了一個相框，上面有一些大鵝舊時的照片。
大鵝小的時候，還算是一個清秀的小男孩。
有幾張中學(xué)時期穿著校服的照片，臉上留下了青春的印跡，滿臉的痘痘。
其中有一張照片，可以看出是三個人一起照的，但其中的兩人卻被涂上了濃濃的黑墨水。
“我猜，另兩個人一定是老三和芳菲吧！”
老嘉點(diǎn)點(diǎn)頭，嘆了一口氣。
“唉，多好的兩個孩子，可惜了。”
洛亞與老嘉說話的當(dāng)口，易天在窗戶前站定，深思了幾秒鐘，蹲下身來。
“叔叔，你看這里的半個腳印，它是你的嗎？”
老嘉與洛亞隨著易天所指的地方看去，那里確實(shí)有半個腳印。
老嘉畢竟是一個五大三粗的老爺們，平時來清掃的時候，角落里難免顧及不到。
窗前十五公分的地方積下了一層灰，那半個腳印正好印在那層灰塵之上。
老嘉迷茫，他不太確定，自己有沒有去過那個地方。
不過易天很快有了答案。
“叔叔，你平時穿皮鞋嗎？”
老嘉搖頭，說他要么是布鞋，要么是運(yùn)動鞋，一來方便，二來也是工作需要。
“那么，大鵝呢？呃，我是說嘉青。”
老嘉回憶，說他這些年見到大鵝為數(shù)不多的幾次，但每回回來都是打扮得光鮮亮麗，腳上總是穿著锃亮的皮鞋。
易天一陣興奮。
“這個腳印是皮鞋的鞋印，說明大鵝他真的回來過。”
“可他現(xiàn)在又去了哪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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