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開始隱忍似的啜泣：“都怪我，如果那個時候，我拼命的跑的話，媽媽不會替我挨那么多刀。如果不是我的話，她應(yīng)該還活著。”

    他勸慰：“不怪你，你那個時候還那么害怕是你正常的表現(xiàn)。”

    “其實，這么多年，我內(nèi)心并不是有多害怕那個黑衣人，我只是怪我自己，為什么當(dāng)時是那么懦弱，如果可以的話，廚房里有刀，我應(yīng)該拿了刀朝那個黑衣人瘋砍，他憑什么要奪取別人的生命？”

    “不，洛洛，聽我說，你跑是對的，從實力的角度上來看的話，那時的你完全不是他的對手，就算是現(xiàn)在，你也不一定是他的對手。你是一名律師，你知道沖動是解決不了任何問題的。”

    她應(yīng)該表示認(rèn)同他所說的，沉默了很久。

    “我跟你說過，我內(nèi)心有一種強(qiáng)大的氣場在拒絕我回到這所房子里，我知道，我是害怕面對他們，我害怕他們指責(zé)我，我害怕面對過去的那個自己，所以我想逃避。前天晚上，喝了點酒，認(rèn)了妞蛋為干女兒，心情似乎還不錯，路征鼓勵我，他說，逃避是解決不了任何問題，如果我能直面過去的自己，所有的問題都會迎刃而解的。我覺得他說的有道理，回來這一趟，遲早都是要面對的，早死早投胎，我不是一個拖沓的人。所以我決定回到這里與過去的那個自己對話。”

    “你一個人上來的嗎？”

    她點點頭。

    “是的，路征很擔(dān)心，他本來是要跟著我一起上來的，但我拒絕了。路征說他在樓梯口等我，有事的話就喊他。”

    “嗯，他是一位紳士，也是一個細(xì)心的男人。”

    “推開門的時候，天哥，說真的，我心跳得十分厲害，額頭冒了細(xì)密的汗珠。你知道那一種感覺嗎？就好比以前上學(xué)的時候跑完了800米比賽快虛脫了的那一種感覺，我覺得我渾身上下都在顫抖。”

    他拍了拍她的肩膀：“是的，我理解。”

    她繼續(xù)：“當(dāng)我邁進(jìn)門檻的時候，真的，我似乎有些不太認(rèn)識這個地方，有些陌生。我走到沙發(fā)跟前，坐了下去。沒想到它已經(jīng)腐朽不堪，咔嚓一聲，半邊都塌了，發(fā)出了不小的聲響，我聽見路征在樓梯口問我發(fā)生了什么事情，我說只是沙發(fā)塌了而已，他那邊再說沒有出聲。我站在沙發(fā)前很久，黑夜無聲，不知道什么時候開始，天地之間仿佛倒了個個兒，好像回到了那天晚上，此起彼伏的鞭炮聲在耳邊不停地回響，新年的味道如此濃烈。我穿著那件紅色兒的呢大衣，站在過道上，看著趴在桌前的爸爸和靠在沙發(fā)上的媽媽。”

    她停頓了一下：“我，起初我感覺一種來自家庭的溫暖瞬間包圍著我，溫暖無比。但只是一瞬間的感覺，當(dāng)我一回頭的時候，那個黑衣人提著刀站在陽臺的門口，一雙眼睛冷冷地瞅著我，一剎那，我又被一種恐懼的感覺包圍著。”

    “那之后呢，發(fā)生了什么？”

    “我看了一眼坐在沙發(fā)上毫無聲息的媽媽，不知道哪里來的勇氣氣，伸手拿了爸爸書桌上的個寫毛筆字的硯臺，狠狠地砸向了那個黑衣人，硯臺碎了，但那個人毫發(fā)無損。我不記得我叫了沒有，路征沖了上來。我本來是要去陽臺上找媽媽切菜用的那個刀，我打算與黑衣人來個殊死搏斗。但陽臺上，什么都沒有，我根本沒有找到可以與黑衣人抵抗的工具，我看見了對面的馬路，黑衣人追了上來，我沒有別的選擇，我爬上了陽臺，跨到了馬路上。”

    這樣的一個夏夜，易天感覺到她身上傳遞過來的冰涼的感覺，拉過她的手，毫無溫度。

    “洛洛，我，我愧疚，我應(yīng)該陪著你一起來的。”

    她似乎不想跟他客套，起身拉著他，往陽臺上走去。后面的國道上，路燈仍舊很昏暗。

    她扶著他站到了陽臺上，一身紅裙在夜風(fēng)中飄，她回過頭來。

    “那年的除夕，我爬上陽臺，一回頭的時候，那個黑衣人他正拿著刀兇殘地”

    她沒有說完這一句話，當(dāng)年趙石頭一案的檔案，白天的時候易天在分水縣公安局里看過了，陽臺上的欄桿上有擦蹭的血跡，是洛亞母親的。

    當(dāng)趙二叔在街口見到洛亞的時候，她那件紅色呢子大衣大片的血跡，當(dāng)年的她是那么一步是跨不上這道欄桿的，她得努力再能爬上去。

    她回頭的時候，一定是看到了趙石頭瘋狂對著母親行兇的場景。

    她說：“天哥，跟我來。”

    大馬路上，空曠寂靜。

    她語氣很平靜：“當(dāng)我跑到馬路上的時候，我想找到一個可以攻擊的東西，那怕只是一塊石頭也行。記得當(dāng)年這條馬路上的石子倒是不少呢，如今，卻是光潔的瀝青路面。后面黑衣人追了上來，我除了跑沒有別的選擇。但我不是運動員，我沒有當(dāng)年那么幸運，遠(yuǎn)處可以駛來一輛柴油車，將那個黑衣人給撞倒在地。他很快追上了我，手里一把閃著寒光的匕首直接朝我揮來，我跌倒在地，一面用雙手死死抓住匕首，努力使它不那么快刺向我，一面大聲喊著路征的名字。”

    這么多年，易天見過很多受害者，說到被侵害的過程，情緒總是很激動。

    可在他身邊不緊不慢向前走著的洛亞，卻出奇的平靜，好像是在說別人的故事一般。

    “路征來得及時，他沖了上來，要奪那個人手里的匕首。兩個人扭打在一起，我嚇壞了，好半天才反應(yīng)過來，大喊救命。趙二叔的聲音在窗戶邊上響起。那個黑衣人聞聽得聲音，轉(zhuǎn)身朝著那個方面跑了。”

    和易天并肩走在馬路上的洛亞，突然一個轉(zhuǎn)身，朝著背后的方向指去。

    “就是那個方向，警察后來應(yīng)該去那里找過了，沒有找到。縣公安局陳明局長說那條道通往四縣的方向，要跑早就跑得無影無蹤了。趙二叔來了的時候，路征捂著胸口倒在地上，我看見了，那個匕首此時正插在他的胸口，我嚇壞了。還好有二叔在，他報了警，叫來了醫(yī)生。真的，易天，我不知道那把匕首什么時候刺進(jìn)路征的胸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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