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繁樹有傷,閉宮不出幾日,迎娶雙妃的舉世盛宴也便到了。
之所以如此快,是奉了帝旨,“就近擇個良辰吉日”,而最近的一個百年難遇的吉日也便是十日后,即今天。
星斗方淺,彩霞鋪天。
黑血將軍十萬天兵開路送嫁,十里紅妝浩蕩綿延。
澹臺蘇洛八只肥羊齊頭并進,六頭崽豬轎后鬧喜。進浮華宮次序,以納封先后為依據(jù),是以,只簡易陪嫁品的澹臺蘇洛早早入了宮,而前十里后十里黑紅喜轎居正中的熒惑仍未見其影。
肥羊被趕入御香廚,崽豬被請入后園,陛下對蘇洛妃護愛有加,特意吩咐用金玉柵欄圈了個棚子,供六頭崽豬舒愜入住,水是清晨蓮葉露水,食糟里放的是層層垛垛仙靈芝,吃喝用度,不可謂不奢華用心。幾個生來仙胎的世子*,未見過人界生物,紛紛用小手扒著柵欄看稀罕,被看圈的豬倌發(fā)覺,笑哄而散。
“讓一讓,讓一讓!”
逆著孩童們來的,是一位穿著打扮極考究的俊美男子,油光粉面,紫寶玉冠束發(fā),身披一件金絲獸紋紫紗氅,腰纏同色鑲金邊細腰帶,內搭淺紫重衫,腰垂紫香囊,便連腳上蹬的,也是一雙紫金云靴,風華氣度,舉世無雙。
這樣的他,倚著金玉柵欄,手里合著一把淡紫色的折扇,閑閑看著圈里走來轉去的崽豬,半晌,笑嘆:“真的是他。”
一句話說完,轉身就走。
早跪作一旁的豬倌忙忙恭敬道:“獸神大人好走。”
路上,遇三五女仙與他熱情招呼,“獸獸好啊!”“大人匆匆忙忙干什么去呀?賞海棠么?新開呢。”“大人,小仙胸口又痛了,您要不再給瞧瞧?摸摸也行。”“獸郎,您今天怎么不理人呢?”
獸神流離四處擺手借過,腳下一步不停,直奔浮華宮主殿,浮華殿。
他拉住前庭的南德,問:“將軍,看見繁樹了沒?”
南德一臉怒氣:“沒!”
流離又拉住望天發(fā)呆的儀樂:“樂樂,繁樹呢?”
儀樂對那聲“樂樂”根本無感,指一指殿門口合禮迎賓的桃仙官,道:“問他去吧。”
于是流離去問桃仙官:“桃桃,你家大人來了沒?”
桃仙官小小惡心了一下,沒好氣道:“大人身體抱恙,今日不能……”
流離輕笑一聲,道:“你開玩笑的吧?你家大人也會抱恙,絕無可能,除非儀樂情竇初開想談情說愛!”
距離不遠的儀樂怪異看他一眼,又繼續(xù)望天。
桃仙官心道:我家大人抱恙還不是因為你的那封信?獸神你不好好去尋花問柳挑逗仙子,非心血來潮要什么無底洞的冰魄之玉啊,真是。
口上卻道:“千真萬確。”
流離仍是不信,正要再問,尚水已快步跑來喚他,那樣子,仿佛怕他眨眼就會蒸發(fā)了一般,道:“獸神大人,陛下御書房有請。”
流離蹙眉:“好。馬上。”想了想,回頭囑咐桃仙官,“桃桃,你能不能回去給你家大人送個信,就說……”
桃仙官:“不能。”
流離:“為何?棲碧宮這幾日閉宮不見客,你不回去,根本沒人再進得。”
桃仙官假恭敬道:“小仙今日職責乃迎客送往,非信差。大人還是另托他人吧。”
棲碧宮的人對他多有不敬,原因他也心知肚明,自然不會如何惱怒,只道:“桃桃,你不去,一定會后悔的。”
桃仙官心道:去了我才會后悔呢。
口上:“呵呵。”忙活去了。
流離沒轍了。
尚水一旁催道:“獸神大人,可以走了嗎?”
流離想了想,“走。”
既然見不到繁樹,先去探一探陛下的意愿也全無不可。畢竟與繁樹相交一場,呃……雖然大多時候他總是在麻煩她。
總之,盡力吧。
流離搖著扇子來到御書房時,一身正紅龍袍的天帝陛下正坐在書案后一本正經的寫著什么。
流離一聲笑道:“陛下,恭喜恭喜!”
千賦并不停筆,對那聲道喜也仿若未聞,只道:“流離你來的正好,快過來看看,我寫的這幾個字如何?”
私底下,千賦與幾個品階極高的神官之間的稱呼自稱并不十分講究,尤其流離面前,他當真把自己當作一個平常小仙了。
流離撈一杯茶在手,閑閑上前,讀字道:“長天凈,絳河清淺,皓月嬋娟。思綿綿,夜永對景,那堪屈指,暗香從前。陛下,您這是……”
“送給蘇洛的。何如?”
“要我說實話么?”
“自然。”
“陛下,詞是好詞,可您這字實在……呵呵,一般。”
千賦頓時氣餒,忽又抬頭:“你來?”
流離忙擺了擺扇子:“別了。我的字水平跟您的也差不許多,雖都算不錯的了,可要裱了送人,還差些火候。”
“那么繁樹?”旋即搖頭,“不妥不妥。繁樹的字太好,真怕蘇洛見了她的字再看我的字,就是一團團黑墨了。”
流離心道:這不正常的么。
千賦起身,煩躁的將紙揉作一團,使勁擲進角落里,“我不管。流離,我一定要送蘇洛定情信物的。你經驗豐富點子多,替我想辦法!”
流離一口茶咽下,苦的。
繁樹您自求多福吧您。
納妃不同于封后大典。程序方面,天帝親自殿內相迎,賜妃號,再正式召告于天下,盛宴仙神,歌舞同樂,這天妃之禮也就只差夫妻之實了。
妃號賜下來,熒惑為熒惑妃,澹臺蘇洛為蘇洛妃,皆是名諱后面象征性的墜個“妃”字,是為今上天帝首創(chuàng)。
琳瑯食案,瓊瑤珍饈,滿堂仙官神貴,各族元首座無虛席。
天帝天后高居上座,面色平平,左為面無表情蘇洛妃,右為面無表情熒惑妃,看得諸仙神樂也不是,不樂也不是,起身敬酒不是,不敬酒也不是,場面一度尷尬至極。
一場場歌舞演下去,場面更冷。
直至一活潑少女顛兒顛兒跑進來:“嘩!男妃好漂亮!哇,女妃好酷!哈哈哈哈,不枉我大老遠的從下面跑回來呢!”
一部分仙神這才爆出點笑容。
一部分仙神齊齊翻了個白眼。
一部分仙神微微撇嘴巴不悅。
少女一臉爛漫,笑嘻嘻向天帝行禮道:“恭喜陛下納妃大喜,雙喜臨門!”
天帝微一點頭,笑道:“繪繪,你又跑哪里頑皮去了?怎來得這樣晚?”
草繪:“人家哪里頑皮了?不過是順手在鶴顏君家的墻頭上貪吃了幾顆棗子,……”
鶴顏一聽,登時變了臉色,道:“你你你你到底吃了幾顆?”
草繪想了想,“五六七八顆吧,記不太清了,或許更多。”
鶴顏臉色更白:“你,你你……”
草繪:“我什么鶴顏君?啊,你一定是想問我吃夠了嗎?老實說,一顆就夠了,又酸又澀,忒也難吃,再多吃一顆非要我一命交代了不可。話說,鶴顏君你那棗子到底怎么種的,怎么如此酸澀?”
諸仙神心道:酸澀就對了。誰不知鶴顏家的酸棗六月香乃是天下圣品之最,一千年開花,一千年結果,不單可以增強體魄延年益壽,且可助益于法力成倍增長,或者說,比蟠桃人參果老君五百年一開爐的仙丹之功效還有過之而無不及。這一批棗子結出來,每一顆,鶴顏都早已細細算好了它的去處,務必顆顆去的巧妙絕倫,發(fā)揮其最大的人際關系潤滑作用。然而現(xiàn)今,這丫頭竟一口氣吃了這么多,難怪鶴顏的臉色這么難看了。不過真話,六月香名不符實,那滋味實在不怎么香。
花少雯不得不發(fā)聲了:“繪繪,放肆了。”
草繪撅嘴:“不過幾顆酸棗子嘛,鶴顏君斷不會如此小氣。是吧,鶴顏君?”
草繪乃木靈神族之三小姐,天后之幺妹,鶴顏雖有心責難,卻終于有心無膽,想說幾句大度的話,又實在說不出,于是干脆置草繪不理,向天帝見禮道:“陛下,家中有事,請容小仙暫離片刻。”
天帝:“去罷。”
鶴顏拂袖離場去查兌棗之數(shù)目了。
草繪嘻嘻一笑,直接趨步鶴顏的食案前:“來人,把食具給本小姐換成新的!”
諸仙神頓時明了,座無虛席,她醉翁之意不在酒啊酒。
“來,干!”
草繪對著諸仙遙遙一舉,仰頭,一杯酒下肚。
諸仙神皆不敢怠慢,也紛紛執(zhí)起酒杯,或多或少的意思了下。
一旁的搖光舉杯道:“繪繪,喝!”
草繪面上不屑,行動卻不駁他面子,舉杯干了。搖光正要向她說什么,她卻執(zhí)杯行至蘇洛身前,嘖嘖道:“風神俊朗好相貌!蘇洛妃,咱們喝一杯?”
蘇洛厭惡地閉了眼睛,不理。
草繪自討沒趣,也不氣惱,行至熒惑身前,尚未開口,熒惑已將面前酒拿過一飲而盡,道:“多喝酒,少說話。”
草繪吐一吐舌頭,果然乖乖閉了嘴,準備離開。
“武有熒惑,文有樹,”畢竟是與二姐齊名的女人物,還是少招惹為妙。
天帝笑道:“繪繪,你好像忘記敬本帝酒了。”
草繪回身道:“姐夫,你還要臉不?”
天帝一怔,滿殿一靜。
花少雯:“繪繪,不得無禮!”
草繪:“長姐你別管。姐夫,方才那聲恭喜,我是對陛下說的,不是對你。現(xiàn)在我想對姐夫說:你,太不要臉了!你不是幾十年一身輕的凡人,你有五界,有蒼生,有我長姐還有我大侄子,你更有我二姐竭盡心力的擁護。你寧愿納個男人入宮,也不要我二姐,你,對得起我二姐嗎?”
噗!
滿殿仙神險些噴血。
木家三小姐說的,這都是哪兒跟哪兒?
天帝頭痛道:“繪繪,你是不是有什么誤會?”
草繪:“誤會?那我問你,像你這種萬里挑不出其一的昏君,我二姐卻為何費力扒拉的非要擁護你來?”
天帝低聲道:“本帝又沒求她擁護。再說了,本帝不是說過了么,你二姐做妃,本帝看不上她。縱然她對本……”
草繪呸道:“你也配看不上她?說你不要臉還真是蹬鼻子上臉了。五界仙神乃至所有鬼怪妖人,有哪個不說我二姐好的?你找出一個領給我看看。”
這話,在場的都服。
要非說木神大人有什么缺點,那唯一的缺點也就是,她使所有女人望塵莫及,使所有男人都自愧不如了。
這種對比,傷害很大。
所謂人無完人,事有例外,而木神大人就是這個完美例外的存在。
草繪正要趁熱打鐵再替長姐痛罵這個“混賬姐夫”一通,忽然殿外響聲唱:“華越邈族獻舞一曲,賀喜陛下喜結連理,如生雙翼!”
草繪不由得罵了句:“什么名不見經傳的小族瞎了眼的亂賀喜?擋了本小姐的復仇計劃,看本小姐不……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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