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或許仙主的內(nèi)心深處并未真正放下權(quán)貴,也未可知。”
“未放下權(quán)貴,誰會想死?我清楚你們想說什么,滅門大案壓身,主使必定與他或他的愛女舟箏脫不了干系,他想認(rèn)罪以死結(jié)案,可是,想必你們也都聽說了吧—本神收了他的‘禮’。收人財物,替人消災(zāi)?既然性命暫時無虞,他為何要謝罪,為何要死?”
收禮,咳咳。
眾仙心道,虧大人您還好意思承認(rèn),您一個女子收下美男,還一收就是三個,不愧是法力高強的木神大人,真耐折騰。呵呵。
“大人明察秋毫,那么依您之見,脅迫仙主自裁的是為何人?”
“與滅門事件的主使應(yīng)為同一人,但具體是誰,本神亦不知。”
“那您的意思是,仙主確實與滅門事件有關(guān)了?何以見得?”
“諸位認(rèn)為舟忌此人何如?”
“這……小仙不敢妄加評論。”
木繁樹:“那便由本神來說罷。此人本事一流,膽魄一流,然而成長環(huán)境所限,心性欠缺,一旦大事當(dāng)頭極易走向極端。我這么說,可公正?”
“大人英明。”
木繁樹:“那么自家滅門,可算大事?”
“天塌亦不過如此。”
“他卻為何瞻前顧后,最終將此事上達(dá)天聽?”
“……”
“舟箏,他殺不得嗎?”
“奪位之爭,骨肉相慘,在所難免。”
“即是說,他也心知肚明此事與舟箏無關(guān),相關(guān)的是一個他沖動之下想殺,卻迫于某種原因殺不得的人。那么會是誰呢?”
“……仙主!!!”
此話一出,啟明新殿頓時沸騰了!
“原來仙主才是幕后主使!哼,他藏得好深哪,虧我一直欽佩他父愛如山,有替愛女受死的勇氣,原來將少主推到風(fēng)口浪尖的人是他!”
“誰說不是呢。滅親兒子家門,潑親閨女臟水,人前慈父,人后惡鬼,什么留書自裁,真是便宜他了!我看啊,舟箏少主失蹤八成也與他有關(guān)!”
“就是就是,謝罪書寫的什么誰知道啊,少主就是看了他的謝罪書才突然失蹤的!”
“心太狠了!”
“簡直枉為人父!”
“哎,咱們好像忽視了一件事,倘若舟二公子一怒之下弒父……”
聞言,眾仙齊齊倒吸一口冷氣!
萬物百善當(dāng)以孝為先,蒼天素有憐憫之心,唯有弒殺父母之行絕不能忍,弒父母者必遭三十九道天雷碎魂毀元的極致天譴,他身為王族,更會連累全族下延三代坎坷一世,人人終而不得好死。
舟忌那樣的心性,在親人愛人橫尸滿地的情景下,明知主使是誰,他還顧忌什么個人生死,必定是為了三代族人才……
殿上沉默好久。
一仙輕咳一聲打破,“舟二公子他……是個好人。”
“是啊。”
“誰說二公子心性欠缺來?他明明是一個心性最健全最完美的人!”
那仙又咳一聲,“住口。說這話的是……”
“我。”木繁樹靜靜聽了一陣,忽然開口道,“諸位怕是沒聽仔細(xì),我方才只說滅門事件與舟靖科有關(guān),并未說主使是他。不過,你們方才所罵,他也擔(dān)得起。”
“……大人似乎已知曉誰是主使?”
木繁樹搖頭,“我也說過,我不知。所以我相信,舟二公子當(dāng)時也不知,他只是懷疑幕后另有其人。說他‘心性欠缺’便在這里,家門被滅,他只憑對父親積攢的一腔憤恨便自欺欺人是舟靖科所為,非父死即他亡,拼死一搏,避重就輕試圖掩蓋真相,縱容真正的行兇者逍遙法外,這難道不是心性欠缺走極端?”
“這……”
“大人說的沒錯,我就是不想管真正行兇者死活,只想置舟靖科于死地。”這聲音來自大殿之外,像是醞釀已久,遠(yuǎn)遠(yuǎn)的也能使人感到他的顫抖和決心。
來人正是舟忌。
眾仙見他,一時心情難描,索性紛紛垂首不語,眼觀鼻,鼻觀心,只待木神大人火眼金睛一眼將其看穿,廣而告之,再從長計議。
木繁樹涼聲道:“我以為舟二公子不會來了。”
舟忌進(jìn)殿,向舟靖科的遺體恭敬跪拜,起身:“父親仙逝,身為他的唯一兒子,小仙豈有不來之理。”
木繁樹:“你不恨他?”
舟忌面色平靜:“恨。但他死了,萬事一筆勾銷,他還是我的父親。”
“是么?我的好二哥,難道你不是為了仙主之位而來?”久不出聲的舟黎忽然陰笑道。
舟忌卻不看她,依舊平靜道:“是與不是,與你無關(guān)。因為你根本就不配跟我爭。”
舟黎:“我也根本沒想跟出身尊貴又倍受父親器重的二哥爭啊,我是來……”
“請求為舟仙主守墓的是嗎?好,本神替新朝百仙答應(yīng)你了。去墓地等著罷。”木繁樹涼聲打斷她。
舟黎震驚,俯身便磕:“大人!……”
木繁樹面無表情:“怎么,不想守墓?那么,為父殉葬何如?哦,本神突然想起來,你我還有一段私人恩怨未及清算,……”
“大人!”舟黎臉色巨變,就地又是兩個響頭,“小仙愿意為父守墓,小仙愿意!”
“滾出去。”
“是,是是!謝大人不殺之恩!”舟黎立刻連滾帶爬地出了啟明新殿。
眾仙面面相覷,相互腹問,不知木神與舟黎之間的一段私人恩怨究竟所為何事。然而未及問出結(jié)果,抬頭一看,心中卻暗叫一聲“不得了!”
舟忌的“心性欠缺”又要大爆發(fā)!
他道:“老子最恨別人提及老子出身!”
木繁樹淡淡道:“哦。”
舟忌一指舟靖科,咬牙切齒道:“他若還能聽見,我定要問他一句:‘死在王座上,你覺得尊不尊貴?’就像他當(dāng)初在祠堂處死我母親時說的一樣!”
眾仙聞言一聳。
沒錯,當(dāng)年舟忌的母親以卑微之身勾引舟靖科,生下舟忌,后來被舟靖科以“不守婦道”之名處死在舟氏祠堂,確實說過與此類似的話。
舟靖科的原話是,死在舟氏祠堂,你一定感到尊貴吧?
“你便因為這恨他?”木繁樹問。
舟忌:“不然呢?哦,他還站在祭祀塔頂冷眼旁觀他的兒媳被殺,孫兒被殺,我的幾十個忠心家侍被殺,這能不能算恨他的理由之一呢?”
“什么!仙主竟眼睜睜看著兒媳和孫兒慘遭毒手不管?他,他還是人嗎!”
“息怒息怒。舟靖科本就不是人,他是仙,仙中敗類罷了。”
“不過話說回來,冷眼旁觀終究不是直接兇手,他有罪,但罪在仙品有失,罪不至死罷?”
“仙兄此言差矣。你以為他是恰巧路過不經(jīng)意看見兇手殺人才爬到祭祀塔頂偷偷觀看的么?必定與兇手有所勾結(jié)他才……”
“都給我閉嘴!!”舟忌忽然一聲咆哮,震得整座大殿霎時鴉雀無聲。
連木繁樹都怔了一怔!
然而下一刻……
木繁樹忽然喊了句:“大家小心!”
眾仙尚未回過味來,視線驀然一渾,殿中央一股強大到令人窒息的妖力已排山倒海地向著大殿四面八方?jīng)坝慷鴣恚梓氆F角,金爐玉案,連帶著殿上百仙皆無一幸免,飛的飛,碎的碎,倒的倒,退的退,法力弱些的仙嘴角已滲出血沫來。
“讓開!”
木繁樹低喝一聲,迎著源源不斷的駭人妖力果斷飛身而起,一瞬拔簪成劍,電光石火,與面目猙獰的舟忌激斗于一處!
沒錯,舟忌!
眾仙大驚失色!
“心性欠缺”發(fā)作起來有這么厲害???
不會吧,那可是強大到可以使木神果斷拔劍的絕世妖力啊,二公子他有?
太可怕了!
是以,眾仙并非貪生怕死不去助陣木神,實在是二人交戰(zhàn)的氣場太過于罡硬強盛,猶如實物擋道,絲毫容不得他們靠近!
而距啟明新殿百步遠(yuǎn)處,朝大殿疾奔而來的貝瀛倏然止了腳步。
跑在他前面的桃仙官也不得不停下來,問他:“怎么不走了?”
貝瀛:“你有沒有聽到打斗聲?”
桃仙官:“聽到了啊,從啟明新殿傳來的。怎么了?”
貝瀛立刻掉頭往回跑,“沒怎么,我突然又不想去了。桃桃你趕快送我回半青苑!”
桃仙官汗顏,追上去攔住他:“貝左令是不是有點見死不救啊?方才是誰哭著喊著非要見我家大人來著,還說什么有要事相告,怎么,一聽見那邊打架就不去了?你也變得忒快了。不行,必須去,說不定你說的要事正和這場架有關(guān)系呢。”
不容貝瀛分說,桃仙官揪住他的肩膀就往啟明新殿拖。
貝瀛邊掙扎邊求:“我不去我不去!能和木繁樹打成這樣的一定是絕世高手,我去了也是送死。桃桃好,好桃桃,我們還是不要去給你家大人添亂了,你送我回去好不好?”
“不好。”
“桃桃!”
“干什么?”
軟的不行,那就只能來硬的:“你家大人是不是叫你好好保護(hù)我!”
桃仙官邊拖邊想了想:“沒說。大人只說,不管綁起來還是敲暈了,讓我把藥給你上了。”
“……那,那也說明你家大人她很在乎我,……”
“從前我家大人也讓我給一只流浪狗上藥來著,你們差不多吧。”
“……我去了要是死在那兒……”
“有大人的法力光圈在,你不會死。”
“……我去了會胡說八道……”
“你敢!”
“你家大人喜歡我。”
“胡說!”
“我抱過你家大人。”
“想得美!”
“你家大人偷看我洗澡。”
“不可能!”
“你家大人喜歡看春宮書。”
“閉嘴!”
桃仙官終于忍無可忍,撕下貝瀛的袍角一大塊,團(tuán)巴團(tuán)巴,塞滿了貝瀛的嘴。
貝瀛:“嗚嗚嗚!嗚嗚……”
桃仙官怒氣沖天:“你又怎么了!!”
“呼”的一陣妖風(fēng)過,貝瀛驚恐圓睜的雙眼立刻呆滯如魚……
一道碧綠纖影隨之光速飛來,微啞著喊了聲,“瀛兒!”
然而貝瀛早已掙開桃仙官的手,向著西方,極速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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